“不知道……”
管家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黎洪的臉色黑沉了下來,頓時暗道不妙。
他一邊在心裡麵親切地問候王森父母,一邊慌忙解釋:“王森說他帶來的寶貝非比尋常,一定要等老爺您回來後親自驗看,我有問過是什麼,但他不肯說。”
“搞的神神秘秘。”
黎洪哼了一聲,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來,沒有再責備管家,但也沒有直接去偏廳,而是先去內宅更衣。
同時黎洪也沒有問管家,是否有查驗過商陸帶來的“寶貝”。
一方麵是他沒有想過,會有人假扮王森來偷襲他。
另外一方麵則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即便他不交代,管家也肯定會做,並且做的很細致。
但黎洪萬萬想不到,一貫做事仔細的管家,會被商陸用巧舌和詭辯術給侃暈了頭,全然忘記了要檢查鑲金漆盒裡麵裝著的“寶貝”是否藏有危險。
過了大約兩刻鐘,換上了一身居家常服的黎洪,方才慢慢悠悠的來到偏廳。
一見到候在這裡的“王森”,就沉著臉嗬斥:
“我不是給你說了,讓你這段時間待在家中,不要拋頭露麵到處亂跑的嗎?你怎麼還跑到我的家中來了?要是讓旁人看見,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壞了我後續計劃,定饒不了你!”
“恩主寬心,我來的這一路非常小心,並未被人瞧見。”
商陸模仿著王森的樣子,在黎洪走進偏廳之際,便從椅子上彈身而起,語氣恭順且卑微。
“最好是那樣,否則我也保不住你。”
黎洪敲打了幾句,見“王森”的態度一如既往的恭順聽話,這才在輕哼了一聲後,提及正事。
“不是說你帶了一個寶貝來嗎?寶貝在哪裡?”
商陸捧起了放在茶幾上的鎏金漆盒,雙手獻上。
“恩主,寶貝就在這隻漆盒裡。”
黎洪沒有著急接過鎏金漆盒,而是先催動靈覺進行探知,結果發現鎏金漆盒裡麵應該是貼有巫符之類的東西,乾擾了他的靈覺,讓他隻能探知到漆盒裡麵確實有東西,卻探不出到底是什麼。
如果是彆人拿出這麼個盒子,又或者是在其它地方拿出來的,黎洪肯定會心生懷疑,但這裡是他的家,拿出漆盒的人又是“王森”。
在黎洪看來,這隻漆盒肯定不會有危險。
他隻是越發的好奇:“裡麵是什麼東西,搞的這般神秘?”
但黎洪還是沒有接過鎏金漆盒,隻是命令:“打開我看看。”
“是。”
商陸並不意外,黎洪的反應,儘在他和三娘的預判之中。
他按照黎洪的要求,打開了鎏金漆盒。
一股血腥味立刻從盒子裡麵傳了出來,彌漫在了偏廳裡,也傳進到了黎洪的鼻腔中。
“人頭?”
黎洪在看見了鎏金漆盒裡麵放著的東西後,不由的一愣。
他猜測過漆盒裡麵放著的寶貝會是什麼,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
人頭什麼時候也算是寶貝了?我又不是那些煉屍養飛頭蠻的土耗子!
黎洪的臉色再度沉了下來。
他冷聲質問:“王森,你什麼意思?拿顆人頭說是寶貝,想戲弄我麼?”
“恩主息怒,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戲弄您。您仔細看,看這是誰的人頭。”
商陸一邊鼓動巧舌,一邊伸手從鎏金漆盒裡,將人頭給取了出來。
這一回,黎洪總算是看清楚了這顆人頭的模樣。
“這是……”
黎洪的臉上露出了震驚:“是商陸的腦袋?!”
被商陸提在手裡的這顆人頭,當真是與他的一模一樣。
商陸當然沒有割了頭還能再長出來的本事,這顆人頭還是王森的,隻是被商陸用借來的變化神通,變成了他的模樣。
看那大眼睛瞪的,赫然就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黎洪抬手一招,巫氣從他掌心湧出,化作一股風,將“商陸”的腦袋,從商陸的手中奪過。
他也不管這顆腦袋上麵滿是血汙,直接一把抓住,仔細打量。
“不會錯,這就是商陸的腦袋。”
黎洪沒有看出這顆腦袋上麵施加的變化神通,他震驚的抬起頭,看向商陸,臉上並沒有喜悅,反而滿是憤怒。
“這是怎麼回事?誰把他給殺了?!”
不怪黎洪憤怒,殺商陸,隻是他計劃中的一環,現在他們安排的人都還沒有動手,押運往興山的軍資尚未“失竊”,商陸就先死了,這讓他們後續的計劃,都會被打亂。
而最讓他們不能接受的,是商陸現在還沒有走出白邑郡。
沒出白邑郡人就死了,他們豈不是要遭牽連?
萬一再查出點什麼,那就糟糕了。
這顆人頭晚些送來,確實是個寶貝,但現在來,卻是個禍端!
黎洪怒視著“王森”,等待解釋。
要是“王森”給出的解釋不能讓他滿意,他不僅要殺了“王森”,還要煉了其家人,以消這心頭之恨。
可他沒等到“王森”給出解釋,卻先感到手上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燙痛。
黎洪手上可是覆蓋了一層巫氣的,但是這層巫氣不僅沒能阻擋住燙痛,反而還被直接燙散了。
“這人頭有古怪!”
黎洪直到這一刻才反應過來,卻是晚了。
人頭上麵閃現出了一道詛咒,幾乎就在詛咒啟動之際,黎洪的護體巫氣也做出了反應。
但出乎黎洪預料的是,催動詛咒運轉的力量,既不是巫力,也不是精炁,而是一股神力!
這神力就像是一把滾燙的利刃,直接劃破了黎洪的護體巫氣,帶著詛咒鑽進到了他的身體裡。
詛咒隨即運轉,壓製黎洪的巫氣,削弱他的修為。
神力則是在他的臟腑經絡中瘋狂遊走,摧殘肆虐。
“啊——”
黎洪發出厲聲的痛呼。
也是在這一刻,他駭然發現手中的這顆人頭上麵,竟是有墨汁滲出、滴落。
頃刻間,這顆人頭便露出了它的本來麵貌。
根本不是商陸,而是王森!
“死的是人王森?”
“王森送來了他自己的腦袋?”
“不對……”驚愕中,黎洪瞪大了眼睛,銳利的目光如刀一般刺向商陸。
“你不是王森!你到底是誰?!”
憤怒的嘶吼聲中,黎洪催動巫氣,讓手中王森的腦袋如同炮彈,呼嘯著轟向商陸。
“嗡——”
黎府的偏廳裡麵忽然響起了一片低鳴。
無數的巫光綻放,化作一道道漆黑的觸手,從四麵八方襲向了黎洪,也攔下了王森的腦袋,並將它反彈向了黎洪。
“巫陣?!”
黎洪心頭一驚,繼而狂怒。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賊人不僅是扮作了王森的模樣,混進他的府中,還在這偏廳裡麵偷偷布下了巫陣。
管家是乾什麼吃的?家中養的護院都是瞎子嗎?真就沒有一個人發現?還是說,這幫吃裡扒外的混蛋,全都背叛了他?
“等我拿下了這廝,定要治家中這幫廢物的罪!”
黎洪咬牙切齒,哪怕還沒解決掉眼前的敵人,他已經在怒吼了:“黎二,還不速速過來,與我解釋清楚!”
在他怒吼之際,一團黑煙從他的口中噴出。
刺耳的嗡鳴聲隨黑煙響徹。
黑煙瞬間化作了一道道漆黑劍光,迎向了飛襲而來的巫氣觸手,以及王森的腦袋。
更有一片黑色劍光,帶著破空勁響,直奔商陸襲去。
同時黎洪還拿出了一張巫符,要扔出偏廳示警,將巡邏的巫官、求盜以及郡兵引來。
偏是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商陸的一聲暴喝:“黎洪,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爺爺是誰!”
這一聲喝,用上了巧舌和詭辯術的雙重力量,讓黎洪不由自主的就聽話看了過去,仿佛真是個乖孫。
隨即他便看到,偏廳裡麵的這個刺客,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根“棍子”,正在舞動棍花,攔下了襲向他的黑色劍光。
棍花力道十足,綻放出了紫色的雷光與震耳的霹靂聲,凡是被擊中的黑色劍光,如同雨點一般落地,化作了一條條細長的黑色甲蟲。
這些蠱蟲名為“口腹蜜劍”,乃是黎洪的拿手本事之一。
巫陣卷向黎洪的觸手,亦是被這片“口腹蜜劍”的劍蠱給儘數擋下,互有損傷,不斷有劍蠱落地,也有巫氣渙散。
對於蠱蟲的死,黎洪並不在意,他隻是睜大了眼睛,看著與王森腦袋一樣,在不停滴下墨汁的人。
“商陸?!”
黎洪目瞪口呆。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冒充王森刺殺自己的人,竟然會是商陸。
這家夥不是應該帶著郡兵護送軍資去往興山前線的嗎?
他是什麼時候偷溜回來的?
為何藏在運糧隊伍裡的眼線,沒有傳回半點消息?
還有王森,商陸怎麼會知道王森出了大牢?還把他給殺了,並進一步要來刺殺自己!
難不成,是商陸知曉了他們的謀劃,所以潛伏回來報仇了?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
出內鬼了?內鬼是誰?
短短一刹那裡,黎洪的心中已然是冒出了許多的猜測,並立即放棄了用巫符示警的念頭。
一旦示警,若是援軍在他乾掉商陸之前趕到,那麼商陸勢必會被押往戒律司受審。
若是這廝真的招供出一些不該招的事情,那就遭了!
王森已經死在了這廝的手中,也不知道死前死後,有吐露多少秘密。
便是他能趕在援軍抵達之前,將商陸乾掉,戒律司那邊知曉了此事後,肯定也會展開調查,查商陸為何會回來襲擊他與王森。
雖然黎洪自問將一切都處理的很乾淨,可是這天底下的事情,從來就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當然,最關鍵的是黎洪有信心能夠乾掉商陸。
他甚至還想要捉活口,問出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黎洪再度張開嘴巴,噴出更多黑煙般的劍蠱,同時獰笑道:
“商陸呀商陸,你擅自撇下運糧隊,乃是怯戰逃兵大罪!又殺害同僚,罪該萬死!勸你還是趕緊束手就擒,免得罪及家人!”
“後麵這句話,正是我想要對你說的!”
商陸冷哼,手中獸鞭在精炁的催動下硬化成棍,爆發出洶湧的棍風,一路擊殺劍蠱,直奔黎洪襲去。
王森的腦袋在這一刻,被劍蠱轟碎。
可是碎骨爛肉中,卻爆發出了洶洶烈焰,讓它們如同火雨流星,席卷向了黎洪。
麵對這一波攻勢,黎洪並不驚慌,更不畏懼。
他抬起右手,朝著碎骨爛肉化作的火雨流星,以及商陸爆發出來的雷霆棍風,遙遙一抓。
詭異的情況立即出現。
碎骨爛肉化作的火雨流星,像是瞬間被抽乾了巫氣與火力,不僅立刻熄滅,劈裡啪啦的掉落一地,還迅速腐爛,化作了一地惡臭的血水。
商陸獸鞭上麵爆發出的雷霆棍風,也被這一爪抽走。
劍蠱隨即蜂擁著撲向商陸,如同奪命的烏雲,要將他淹沒吞噬。
“一個賤吏,也敢與我作對?不知死活!”
黎洪獰聲笑道,完全沒有把商陸放在眼裡。
甚至他還有閒心,朝著偏廳外麵繼續呼喝:“黎二,你們這幫廢物到底是在做什麼?竟然讓‘鬼’潛入了府中也沒有識破!還不趕緊過來,與我圍住偏廳,免得叫這廝跑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示警!”
可是偏廳外麵,並沒有響起黎二等人的回應,反倒是傳來了一片慘叫聲。
黎洪神色一變,扭頭望去,正好是看到了偏廳外麵的一些情況。
府裡的普通下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像是被什麼東西催眠,呼呼大睡。
至於府中有修為在身的人,則是遭到了紙人、猖鬼的偷襲。
因為事發突然,這幫人毫無防備,瞬間就被紙人、猖鬼乾掉了好幾個。
修為較高的人,雖然沒有被乾掉,但也個個帶傷。
而沒等這些人,做出反擊,他們的身體忽然就缺了一塊——像是有無形的鬼怪,趴在他們身上,咬傷了他們。
並且傷勢還在頃刻之間加重。
紙人、猖鬼趁機發難,讓這些人越發被動,雖然一時還沒死,卻也撐不了多久,根本無法趕過來,圍住偏廳,協助黎洪捉拿商陸。
黎洪再度罵了一聲廢物,隨即便收回目光,望向商陸。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商陸這一刻,已經千瘡百孔、魂飛魄散了。
“看來你這一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啊!”
“可惜你的修為比我差的實在太遠,做再多的準備都是無用!”
“現在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黎洪抬起手,口中飛快地吟唱起了一句古怪的咒語。
這段咒語最終化作了兩個字,從黎洪的口中呼喝而出:“奪炁——”
“轟——”
商陸頓時感覺體內的精炁與力量,遭到了侵奪,正在飛速消減!
這一招,與他從巴蛇身上獲取到的【巴蛇吞象】神通,頗有幾分相似。
“沒了炁,你就是個普通人!”
“我看你還怎麼與我鬥!”
“你不過是一介賤民,僥幸從巫院裡學到了幾手破爛功夫,怎比得上我家傳絕學?”
黎洪得意的笑聲,充斥了整個偏廳。
但下一瞬,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被奪炁的商陸,不僅沒有絕望驚慌,甚至也在笑。
這廝死到臨頭了,為何還在發笑?
失心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