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生無聲地將肉下鍋,胡夢蝶幫忙清洗接下來要做的菜,然後切片。刀起刀落,砧板發出不太規律的叩擊聲。
菜在鍋中滋滋作響,伴隨著油煙機的轟隆聲。
“我也不打算結婚啦,一個人也挺好的。”胡夢蝶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你真不用往心裡去。”
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在意。
他之前也是這麼說的。但是時至今日,李莊生實在是沒臉繼續重複。
因為之前這麼說勉強算是有理由的無奈之舉,但眼下再繼續這麼表述就是純粹為自己開脫。
胡夢蝶知道自己是前世是被離婚的。儘管李莊生把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說他自己是個神經病,可誰能保證下一個男人不是呢?
或許在胡夢蝶心中,正是未來的結局已經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隻是她不會再責怪他了。
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想占有她的全部,能買新車誰想買二手車?
李莊生無言地做菜,回應這沉默的,是鍋鏟和鍋底摩擦發出刺耳而又沉悶的聲音。
又該怎麼補償她的人生呢?
“啊呀!”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李莊生扭頭看了一眼,但見胡夢蝶捂著手指麵露痛苦,鮮血流了出來。
“切到手了嗎?”李莊生關了灶台,連忙上前查看。
“嗯,不好意思……”
“你乾嘛要道歉。”
李莊生握住胡夢蝶的手,打開水龍頭衝洗,終於看見了那一道並不是很深的口子。
“你等我一下。”李莊生微微鬆了口氣,離開廚房翻箱倒櫃取出藥品。
“怎麼了?”李休羽問。
“胡夢蝶切到手指了。”
“嚴重嗎?”
“應該不嚴重。”
“哦。”
李莊生快步回到廚房,用紗布纏繞住胡夢蝶的傷口,稍稍用力按在上麵。
“彆擔心,一會兒就好了。”李莊生說。
“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胡夢蝶咬著嘴唇,眼中煢然欲滴。
不知道是因為傷口上的疼痛,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李莊生越發感覺心酸,連忙搖頭:“沒事沒事,我其實也經常切破手指,很正常!”
“我真是什麼都做不好啊……”胡夢蝶輕聲說。
“沒有的事,我跟你說,我以前去你家的時候,也出過醜。”李莊生搬出自己的黑曆史,“那個時候,我不是剛女婿上門麼,我想在你爸媽麵前表現一下,非要下廚,然後手就被燙到了。當時真的嚇死,真的是很怕搞砸。但是,你那個時候強行關了灶台,握著我的手在水龍頭下衝了好久。那次也是給你添麻煩了呀,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胡夢蝶低著頭,嘴角彎了彎,但聲音越發悲傷:“我不知道。”
“哈哈……確是,那是未來的事情了。不過人嘛,總是有失誤的時候。”
“我好,還是她更好。”胡夢蝶嘶聲問。
“啊這……”李莊生猶豫了片刻,擠出一絲笑容來,“都好,都好。”
“你一定更希望她回來吧,我要是消失就好了。”
“誒誒誒,我沒有那麼說!”
“我看得出來,你很懷念她。你們兩個的事情,你一直記得。”
“我……”李莊生語塞。
他當然想念過未來的胡夢蝶,胡夢蝶和旁人不同,未來的她也曾經活生生地出現在這個時空中,突然間沒了,簡直就像是去世了似的。哪怕是一個普通朋友,李莊生都會感到悲傷,何況是自己的前妻呢?
“對不起哦,好像是我把你前妻謀殺了一樣。”胡夢蝶又說。
“彆彆,你彆這麼想……你們……你們……總之,肯定不是你的錯!”李莊生磕磕巴巴地安慰。
胡夢蝶這是怎麼了,對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了嗎?
但是這確實不是她的錯,她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受害者。
兩人再次沉默著,好一會兒,李莊生鬆開了手,一層層拿走紗布,鮮血已經止住了。
李莊生再次給胡夢蝶輕輕衝洗傷口,然後用碘伏消毒,再拿棉簽塗上紅黴素軟膏,最後小心翼翼地裹上創口貼。
“難怪她會這麼喜歡你。”胡夢蝶低頭望著李莊生給她處理傷口的模樣,舔了舔嘴唇。
“哈哈……”李莊生隻是乾笑,這個話題讓他突然嗅到了一股不該繼續言說的禁忌味道。
“如果你和祝枝雪將來真的分開的話,那……”胡夢蝶突然又說。
李莊生心中一凜,忽然又是一軟。好像自己是被胡夢蝶壁咚了一般,空氣中氤氳著那避無可避的曖昧。
然而,胡夢蝶話到一半卻是又卡住了,那下半句話,再也沒有說出來。
李莊生再次鬆了一口氣,可隨之而來的是一點點不該有的失落。他忽然又想知道胡夢蝶原本要說的下半句話是什麼,儘管他隱約猜到了。
當然,他最終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問,好像沒在意似的。
“你現在手不能隨便活動,不然傷口可能還是會流血。”李莊生提醒說,“所以你先出去休息休息吧,剩下我來就好了,很快的。”
三人吃完飯,胡夢蝶就起身告辭了,約定好第二天來帶胡夢柯來。
第二天下午,胡夢蝶如約領著胡夢柯來了。
“姐夫好。”胡夢柯俏生生地站在大門口,“我來玩了。”
“一個多月沒見了吧,你進來吧。”
李莊生笑嗬嗬地將胡夢柯迎進家中。
“姐夫,你是不是變黑了一點?”胡夢柯笑著道。
“軍訓嘛。”李莊生笑著給胡夢柯拿飲料,“你姐姐不也黑了一點?”
“我姐黑的不明顯,你倒是挺明顯的。你沒塗防曬霜嗎?”
“沒有,男生塗什麼防曬霜!”
兩人嘻嘻哈哈地閒聊,李莊生取出象棋,要和胡夢柯下棋,胡夢蝶則在旁觀戰。
胡夢柯並未多想,笑眯眯地和李莊生對弈。李莊生先是閒扯了幾句,忽然切入正題:“你們初二,國慶要不要補課啊?”
“補課啊,我們補兩天。”胡夢柯嘟囔道,“我真不明白,多這兩天少這兩天有什麼區彆,乾嘛非要補課!”
“哈哈,確實。”李莊生笑了,“誒,對了。你月考了沒?”
胡夢柯剛提起一枚棋子,聽到這話表情微微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