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過程多有波折，但一切正如胡夢蝶預期的那樣。
在李莊生分手之後，她隻是發去慰問的短信就安靜了下來，養傷的同時等待時機。
她知道李休羽會找她，所以沒有必要提前做出些不符合人設的小動作。今天的行程也是極為順利，四人打牌會讓李莊生回憶起當年的美好。
人在受傷的時候總會懷念起美好的事情，胡夢蝶自認為當年沒有什麼對不起李莊生的地方，那也算是一段開心的記憶。
甚至於做飯也很順利。
一味模仿未來的胡夢蝶是無法取代她的，隻有讓李莊生感到些意外的驚喜，讓他發現些許的不同才能吸引他。
所以胡夢蝶選擇了做飯，像李莊生這樣男生，定然無法拒絕一個係上圍裙的美少女。雖然祝枝雪珠玉在前，當她“前妻”的這個身份也會不遑多讓。
為了讓李莊生確信她是為誰學的做飯，胡夢蝶還特意“耿耿於懷”地提及去年三人在飯館時候的對話。而這個時候的“耿耿於懷”，並不會突出她的小氣。
其實，胡夢蝶並沒有“趁虛而入”直接拿下李莊生的打算，因為李莊生十分敏感，她做的太激進，對方必然會察覺甚至警惕。
況且，如果進展太快，祝枝雪必然會回過味來。而這不是胡夢蝶想要的結果。
她隻需要一點點介入就行了，她有足夠的耐心。畢竟，她都已經忍了一年多了。
胡夢蝶暫時並不擔心李莊生會和祝枝雪複合，因為李莊生骨子裡是個驕傲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傲慢。
胡夢蝶老早就察覺到了這一點，從小到大，胡夢蝶從不缺追求者，而他們追求的手段也五花八門，但是無一例外的，他們幾乎都會在她麵前放下身段，甚至卑躬屈膝。
胡夢蝶明白，這是因為自己的相貌。她早已習慣，甚至不以為意。
可是李莊生不同，李莊生和她在一起時，與其說是討好，不如說是試探。他試著對她好，然後觀察她的反應。
如果胡夢蝶表現出了些許冷淡，他也會變得冷淡。但他的冷淡是一種心灰意冷，隨時準備放棄。
儘管李莊生自嘲過自己是一隻舔狗，胡夢蝶卻從不這麼認為。李莊生沒有成為過一隻合格的舔狗，即便是麵對胡夢蝶。
胡夢蝶是第一次有種把控不住的感覺。
和李莊生確立關係之前，她時刻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溫柔和善意，但是她又感覺隻要自己稍稍後退一步，這種溫柔和善意就會立馬變得客氣起來。
李莊生對她……毫無留戀。
即便胡夢蝶哪天說我們不合適，他也絕不會低頭挽留她。所以，在當李莊生終於問她兩人是否算是交往的時候，胡夢蝶點了點頭。
她當時想的是，如果她那一刻拒絕了，或者不明確表態而說些曖昧不清的話，李莊生一定會離開他。
他或許會覺得尷尬，或許會覺得傷心。但他一定會果斷轉身，不會再給她一點機會。
看不上我，那就算咯，不好意思打擾了。這就是李莊生的邏輯。
不像胡夢蝶之前的那些追求者，依依不舍、死纏爛打，甚至給她寫一大串都懶得看的小作文。
他真是的高傲，明明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甚至表麵溫柔的過頭了。用溫柔的外表包裹他內在的傲慢。
不知道是誰讓他如此傲慢，或許是李休羽吧。畢竟有這樣的一個漂亮妹妹，視美女如浮雲也很正常。
也正是這份傲骨，讓他看見了那段視頻後果斷選擇了離婚。
胡夢蝶甚至覺得李莊生真正在意的不是她的第一次感情的歸屬問題，而是他的驕傲不接受“接盤俠”的身份被揭穿之後，還得若無其事的遮掩下去。
他可以施舍他人所有的溫柔，但不會接受彆人的施舍。
胡夢蝶和他的根本矛盾就在於此。他覺得胡夢蝶並非真心愛她，而是一種對現實的妥協，也是一種“施舍”。而他的驕傲無法接受一個不從內而外愛他的人，他覺得這是對他的羞辱，儘管對方是胡夢蝶這樣的大美人。
儘管李莊生拒絕她時說了很多話，但是胡夢蝶提煉了一下，他的核心思想隻有一個：不愛我就趕緊滾。
這對於胡夢蝶來說，真是個令人討厭的性格。但對祝枝雪來說也是一樣。
隻要祝枝雪提出分手，那麼李莊生就算再痛苦，也不會低三下四的挽留。他會不舍，但不會像條敗犬一樣。
其實胡夢蝶很清楚，如果李莊生真的涕泗橫流的向祝枝雪道歉挽回，甚至下跪，祝枝雪多半會心軟的，但很可惜李莊生不會這麼做。
胡夢蝶當年和李莊生閒聊時，李莊生曾經無意中說過，人不自愛無人愛，連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人，也不會被人尊重。
他當時說的並不是自己，隻是兩人談論到了胡夢蝶的一個朋友。為此他還拿出了《中國合夥人》舉例，他說整部電影裡給他印象最深的一段話，反而是男三號說的。大意是說，當女生要和你分手的時候，挽留隻會讓她把你當廢紙一樣丟掉，你唯一應該做的，就是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這就是問題症結所在。
以胡夢蝶的了解，李莊生可以為了幫助一個路人而下跪磕一百個頭，但不會因為個人感情卑躬屈膝。即便那個人是胡夢蝶，即便那個人是深愛著他的祝枝雪。
李莊生曾說，他是個沒人愛的屌絲，所以女生對他好一點，他就恨不得掏心掏肺。
真是個沒有認清自己的混蛋。和李休羽一起長大的他，哪裡是沒人愛的屌絲，明明是個一身傲骨的犟種。
他隻是太溫柔了，彆人對他好，他就要加倍奉還。這其實和男女之情無關。
真正缺愛的人，是胡夢蝶自己。
所以她被李莊生吸引，不僅僅是李莊生身上那淳樸未被汙染過的赤子之心，更是少年般的無所圖地對她好。
而不是遮掩不住的欲望。
可惜當年的自己不知道，李莊生的無所圖，真的就是無所圖。等她發現真相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她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以上是胡夢蝶的視角。
“你想說什麼，就快點說吧。一會兒早點回去，你家裡平常是有門禁的對吧。”李莊生尷尬地後退一步。
說實話，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和胡夢蝶單獨共呼吸都算是一種輕微出軌。
“我隻是想知道你倆分手的原因。”
“這……算是我個人隱私。不過，確實和你沒什麼關係……”李莊生斟酌了一下說。
他回想著祝枝雪的話，胡夢蝶和林月花大概是三七開的水平。
“個人隱私麼，不過我猜也能猜到啦。”胡夢蝶輕輕歎氣，“祝枝雪，在你們分手之後，找過我。”
“她找你說了什麼？”李莊生一驚。
“不告訴你，這是我個人隱私。”胡夢蝶反將一軍。
她當然不會告訴李莊生真相，她隻是用這樣的手段讓李莊生難受。
李莊生無語地望著她，回旋鏢來的真快。
“我覺得她還是愛著你的，這次提分手，可能隻是一時衝動，以後消氣就好了。”
胡夢蝶故作溫柔地安慰道。她說的純廢話，即便不說李莊生也知道。但她更知道的是，她對李莊生的每一份溫柔，都會被李莊生記在心裡，並且收獲回報。
“我感覺那不是一時衝動……”李莊生聲音低沉，“而是積怨已久。”
“但是，她愛著你啊，不是麼？”
“這倒是……”
李莊生幽幽歎氣，其實這是他最後的依仗，期待祝枝雪對他的感情足夠讓兩人破鏡重圓。
胡夢蝶嘴角微微凝固，雖然話是她說的，但是聽李莊生依然毫無猶豫，還是感到了吃味。
即便到了這一步，李莊生都沒有懷疑祝枝雪對他的感情。
真該死啊，她要是愛你，怎麼會和你分手呢？胡夢蝶心中不無酸意地想著。
“嗯，你能想的開就好……彆太難過了，你們還是有機會的。”胡夢蝶勉強地說。
“謝謝你的關心。”
“沒事，主要還是你妹，她是最關心你的。”胡夢蝶笑道，“你可能不知道，這幾天她沒少跟我傾訴呢！”
“嗯，我知道。”李莊生笑笑，“畢竟是我妹嘛！”
胡夢蝶微微點頭。
“也謝謝你今天來找我玩，我很感謝你！”李莊生又說。
“沒事，離婚之後還是朋友嘛！”胡夢蝶俏皮的說，“誰讓你是我前夫呢？”
“誒對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李莊生突然看向胡夢蝶，語氣踟躕。
這時天很暗了，兩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臉，隻有夏夜裡的漫天星辰和安靜的蛙鳴。
“什麼事？”胡夢蝶愣了一下。
“其實，也不是想跟你說的。”李莊生舔了舔嘴唇，“我是想，跟她說的。”
“她？”胡夢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是以為是祝枝雪。
“就是，未來的那個你。”李莊生咧咧嘴，“就是，我真正的前妻。”
胡夢蝶一陣悚然，這是什麼意思，他已經發現了？
“很可惜，她已經不在了……”李莊生又說，“當然，我不是說你不好哈，隻是……這句話真的是想對她說的。”
“什麼……意思？”胡夢蝶試探地問，“你想說什麼？”
“對不起。”
李莊生低頭。
“啊？”胡夢蝶狠狠皺眉，什麼東西？
又是對不起？這個時候說這個有什麼用？
何況，對不起這三個字，即便李莊生沒說膩，她也已經聽膩了！
“我現在深深的知道，人和人之間是無法相互理解的，想要真正理解，隻有站到對方的處境上。”李莊生說，“所以，我這幾天，忍不住地想，她被我拒絕的時候該有多難過。”
胡夢蝶愣住了。
“其實……”李莊生深吸一口氣，“我之前就很愧疚。或許她在那個日記裡寫過的，我拒絕她的時候，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我那個時候真不是我的本意，我也真的很覺得對不起……但是我這幾天難受的時候，我忽然想。祝枝雪隻是很溫柔地把我甩掉了，我都這麼難受了……那麼她拉下臉麵和尊嚴，卻被我言語攻擊的時候，她到底是該多傷心和痛苦啊。我對不起她，我真的對不起她。”
胡夢蝶呆呆地望著李莊生，心神動蕩。
“其實，我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我深深傷害了她，再也沒有辦法彌補。”李莊生轉而抬頭望著星空，嘶聲說，“哈哈，這也不知道是什麼感情，或許是同病相憐吧。我真的很愧疚，其實跟你說也沒有什麼用……但是不說出來，真的很難受。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一定不會對她說出那樣殘忍的話。”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有什麼用呢。”胡夢蝶緩緩地攥拳。
“沒什麼用，或許就是自我感動。”李莊生笑得十分難看，“對不起，你們畢竟是同一個人嘛，做錯了事情，總該道歉的。原不原諒是一回事，道不道歉又是一回事。”
“在祝枝雪甩掉你之後，你才知道她的痛苦嗎？”
“是啊，我這人真的很糟糕……在這之前，我隻知道我很過分，但這次才真正體會到，對於當事人來說……這麼過分。你不要對她有誤會，雖然是我提的離婚，但其實她真的是個蠻好的人。她有時會打掃我的書房，把我的書整理好，她會尊重我的喜好，從不阻止我打遊戲，甚至還會給我切果盤，她其實知道我喜歡吃梨子。我有時候衣服會亂丟，也是她給我收疊的，從來沒有抱怨過我……其實她真的蠻好的，她不該被我那樣對待。是我對不起她，我恨不得向她磕頭道歉！”
“嗬嗬……”
胡夢蝶聽著聽著，忽然忍不住笑了兩聲，鼻子一酸，帶著所有的委屈和怨恨，眼淚瞬間決堤。所幸夜黑風高，李莊生又沒有看向她，她悄悄地抹去了眼淚。
“你剛才說，你後悔那樣對她了，如果再讓你選擇，回到她消失之前，現在的你，會選她，還是祝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