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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德妮絲臉上的表情,相當的不好意思,雖然對這麼一段經曆充滿了後怕,但要指望她表達自己的羞愧,那卻是不可能的。
同自己那性格頗為柔弱的姐姐不同,德妮絲的性格其實要格外的好強與外向,膽子大的離譜,她也因此與戈塞爾其實相當熟稔。
戈塞爾在抱著德妮絲離開了蘭多爾福的窩點後,便將地窖裡可能藏著孩子的消息告知了吉勒,然後自己帶著德妮絲來到了行宮,與她的姐姐團圓。
然後戈塞爾又忙著處理相關的後續問題,待一切都告一段落後,他才重新來到了行宮裡的這處休息室,打算探尋一下這裡麵的經過,因為蘭多爾福那家夥始終堅持自己沒有去拐過任何一個孩子。
戈塞爾落座在了德妮絲的身旁,阿德琳德的臉上則還有些氣嘟嘟的,見戈塞爾來了,臉色才好看些,顯然剛剛她們姐妹兩爆發了一點小小的衝突
“到底怎麼回事?說給我聽聽。”戈塞爾揉了揉德妮絲的小腦袋,頗為和善的問道。
而德妮絲在感受到戈塞爾的關心後,便坦白了這其中發生的經過,而阿德琳德的神情則又嘟起了嘴,顯然她已經聽過一遍這裡麵的緣由了,並且她不開心的原因與此有關。
“是這樣的,那天下午的時候,我到鄰居家伊娜大嬸那裡玩的時候,伊娜大嬸告訴我萊拉去自己外婆家,要很久才能回來,然後她又說自己很想念萊拉,並且問我能不能當她一天的女兒,如果我同意的話,就給我糖餅吃……”
聽到這裡,戈塞爾其實也就意識到這裡麵可能的緣由了,而德妮絲的後續話語也證實了他的猜想。
注意到戈塞爾的臉色,德妮絲莫名的有些懼怕,然後聲音變小了些:
“我答應了伊娜大嬸,然後伊娜大嬸還說,每次她喊萊拉的時候我都要答應一下,否則就算我違約了。再然後然後沒過多久,就有壞人過來找伊娜大嬸,我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反正突然伊娜大嬸又喊了聲萊拉,我下意識的答應了聲……”
“再然後,再然後就是我被人塞住了嘴,裝進了一個麻袋。”
說到最後的時候,德妮絲捂住了自己的雙眼,鑽進了自己姐姐懷裡,實在是這個時候的戈塞爾有些嚇人。
戈塞爾沒有在這裡停留太多的時間,而是直接離開了休息室。
當吉勒再度見到戈塞爾的時候,戈塞爾卻就是嘴上叼著根草,望著大海。
“吉勒,我曾經設想過是不是因為有人養不起自己孩子,所以才賣出自己的孩子,但現如今有人向我展示了另外一個處境,她不想賣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選擇賣掉彆人的孩子。”
後者卻是要比前者更紮心,因為前者還可以說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選擇,然而後者卻是在以親子之名,行作惡之事。
“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我甚至會想,如果那位大嬸是純粹的為了錢,我會不會好受點。”
“你這不是在自尋煩惱麼,如果你真的打算去弄清楚這裡麵那位大嬸是怎麼想的,我們上門去抓人的時候,你自己問就行了。畢竟,人口拐賣的罪名已經是確定無疑的了。”
戈塞爾丟掉了嘴裡的那根草,歎了一口氣,追上了吉勒離去的步伐。
伊娜從未想過自己無可奈何下的一次決定,會在提爾城裡以及王國中掀起怎樣的風暴。
便就如蝴蝶效應裡的那隻蝴蝶一般,她隻是輕輕煽動了下翅膀,便將在未來掀起了一場風暴。
風暴其實尚未到來,可僅僅是那前奏,便足夠讓伊娜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
德妮絲被她賣走的當天上半夜,阿德琳德就敲開她家門問過德妮絲的去向,當時伊娜說自己不知道,而在下半夜的時候又有警察敲開自家的門,詢問德妮絲的去向。
也就當時的光照不足,才沒有讓那些警察發現自己略微驚慌的神色。
等到第二天白天的時候,提爾城裡傳播的那些紛亂流言蜚語,更是讓伊娜坐立不安。
最後當第三天的夜幕降臨後,伊娜才取出了壓在自己床塌下的那一小袋金幣,這是德妮絲的價值,也是她良心的價格。
披著袍子穿行在提爾城夜晚的街道裡,過了一會兒之後,她來到了又一間略微破舊的宅子前。
伊娜敲了敲門,一位小鬼打開門,探了探頭,確定伊娜身後沒有其他人,才放這個大嬸進了房子。
“錢湊齊了?”略微嘶啞的聲音從昏暗的燭光後傳出,而伊娜這麼位尋常的大嬸,發出聲細微的“嗯”。
“我先說一下,這個藥可是從大馬士革那邊進口過來的,很多病都能直接藥到病除,但這個價格的昂貴,你確定不再考慮下?”那嘶啞的聲音,以一種古怪的腔調,提醒伊娜這次治療的昂貴。
但伊娜卻堅定的點了點頭,她已經賣出了自己的良心,又怎麼會半途而廢?
燭光後的聲音,沒有繼續,那名頗為蒼老的身軀,從自己的椅子上立起,帶著伊娜走進自己屋子裡的一個房間。
打開房門之後,就能看見一張狹小的床上,躺著位瘦弱的女孩。
伊娜加快了腳步,想要衝過去,但被屋子的主人攔住。
“說起來,為什麼你有這麼多錢不帶著你孩子去提爾診所看病?非要來找我這麼一位異教徒醫師。”
聽到提爾診所這個詞的時候,伊娜有些茫然:“提爾診所很貴吧……能去那裡的,不都是貴族與富商們麼。”
她其實並不清楚診所收費到底多麼高昂,但她知道自己周邊的鄰居們如果有病了,從來都不會去醫院,他們隻會找一些巫婆或者這間屋子的主人——一位阿拉伯醫師。
蒼老的醫師搖了搖頭,相比起這片街區那些無知愚昧的人,他要知道的更多、了解的更多,那些提爾診所的醫生或許藥費昂貴。
但至今為止卻從未因為藥品的緣故把人治死過,而他們所協助開辦的醫學培訓,也在向那些有著文化底子的知識分子傳授著精湛的醫術。
可以說伊娜如果拿著這筆錢去診所,找那位醫生的話,很大可能都讓她的女兒痊愈。
但他不知道的事在於,伊娜的這筆錢來的不乾淨,一旦被質問從何而來,就有可能暴露那其中沾染的罪惡。
阿拉伯醫學,有著璀璨的曆史,有文獻可考的世界上第一所正規醫院是公元9世紀在阿巴斯王朝的巴格達建立,大約經過一個世紀的時間,又有五所醫院在巴格達開業。
當然阿拉伯醫學這個,其實並非是阿拉伯人自己獨立發展而來,而是伊斯蘭文明在眾多基礎上取長補短提煉而出,融合了古希臘、羅馬、美索不達米亞和波斯醫學的概念以及古印度的阿育吠陀傳統,同時取得了許多進步和創新,才締造出了屬於它的輝煌。
但今天,屋子裡的這位阿拉伯醫師,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所使用的藥物,那盒從大馬士革進口而來的異國藥品,其實已經脫離了阿拉伯醫學的範疇。
而他所選擇的使用方式,更是在讓病人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一次投擲骰子。
醫師用水杯衝開那些白色粉末,讓身體奄奄一息的萊拉將之吞咽下去,或許是心理安慰的效果,萊拉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受了些。
而伊娜在確定自己女兒已經服下藥物後,也不由得鬆了口氣,隻要萊拉依舊能夠平安無事哪怕之後自己被逮捕入獄,她也覺得這是應該的。
然而僅僅是幾分鐘之後,那名醫師有些慌張了,病床上的萊拉,她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開始咳嗽。而原本蒼白的麵色,則更加駭人。
而醫師摸上那女孩手的時候,更是能夠察覺到這個女孩正在不斷的往外冒著冷汗。
哪怕醫師並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可僅僅憑借自己的經驗,就能判斷出如果不能再進行有效的醫治手段,那麼一條生命就會流逝在自己的眼前。
而除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搶救方式之外,出於身為醫生的道德,他在這個關頭摒棄了那些毫無意義的門戶之見。
就聽這名醫師對門口的那名學徒喊了一句:“快去請克洛維斯醫生!”
……
伊娜落網了,與之一同被送去警察局的,還包括了那位蒼老阿拉伯醫師,因為他涉嫌無證行醫,並且還出現了醫療事故,險些造成患者死亡。
當然無證行醫這個也就是玩笑話,這年頭的耶路撒冷王國雖然已經打算對醫生進行正規化考核,並清理水準不夠的醫生。
但那隻是草案,屬於是設想中的玩意,現在還無法真正落實。
可醫療事故險些造成患者死亡,卻是這位醫師怎麼也無法避開的一個現實。
雖然不至於說要蹲監獄,但也需要大出血一次,賠償各種費用。
嗯……是的,醫療事故這種事,哪怕真的致人死亡,在這個年頭,其實也不會被判處什麼嚴重的懲罰。
畢竟這年頭,窮人都要去看醫生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命懸一線,能把人救回來那都是真本事。
救不回來,那其實也正常。
而且這位阿拉伯醫師的處置手段,其實已經是這年頭經驗老道之輩才能做出的了,其關鍵時刻果斷向克洛維斯醫生求助的行為,更是表明了他的確不存在主觀惡意。
“嗯……其實應該是青黴素過敏,我是真沒想到外約旦那邊生產的最新藥物,在阿拉伯商人那邊兜兜轉轉,如今都賣到我們提爾這邊來了。”
克洛維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覺很是頭大。
有關土法青黴素的設想,蓋裡斯也早已做出過預測,經過這麼多年的時間,土法青黴素,才算是在外約旦那邊阿卜杜拉的不斷嘗試下,有了點結果。
為了賺錢,外約旦那邊自然會將這種藥品,吹到神藥的層次高價販賣。
“不過話說回來,德妮絲是被賣出了八枚金幣,這個價錢就足夠買一盒轉了幾道手的青黴素麼?”
在診所裡,萊拉的病房外,戈塞爾皺了眉頭。
而克洛維斯則聳聳肩,回答道:“摻澱粉了,實際用藥量非常低。”
聽著克洛維斯的解釋,戈塞爾再度看了眼病房裡的那個孩子,然後垂下了眼簾。事情的經過,他已經了解了,也都明白了……
孩子是無辜的,而無論是伊娜還是蘭多爾福,都承擔著罪責。可在這個過程裡,帕拉丁們又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呢?
戈塞爾不想去多愁善感,他隻清楚一件事,這個社會其實還能變得更好,而他們顯然做的還不夠多。
……
這個時代的歐洲,城市隻有著不足10%的人口,甚至可能是隻有5%的人口居住在城市,農業成為了歐洲毋庸置疑的絕對經濟主體,而縱橫交錯的莊園與村落相互平行的存在於鄉下。
莊園是一處地產,指在一定的土地所有製關係下作為財產的土地。
而莊園這種地產,不僅包括農田、樹林、草地、河流……還會包括土地上的農奴。
大一點的莊園能夠將整個村莊所囊括,而小一些的莊園,縱橫交錯在村莊之間,相當多的農民,他們或許同屬於一個村落,卻又歸屬於不同的莊園,有著不同的領主。
這裡麵的複雜性,就相當的令人困惑。
隻不過如果具體到蘭多爾福所藏身的這處莊園,那麼其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村莊。因為喬斯林已經完成了對這片地區所有權的整合。
他是所有村莊的主人,亦是所有莊園的主人,他是這片土地的統治者,更是王國的封臣。
作為一名獨立於伊貝林家族的上議院議員,喬斯林其實也談得上一句位高權重了。
又有誰能想到,這樣一位大人物的莊園,居然也會麵臨被包圍的威脅呢?
反正蘭多爾福是沒有想到的,甚至於他沒把自己被包圍的事與自己聯係上,還以為這是那些大人物之間的鬥爭。
因為他了解這座莊園裡有到底藏著怎樣的隱秘,也清楚這其中的秘密一旦被揭開,那些大人物們之間的一次碰撞,便足以讓他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