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爾城的小宅裡,蓋裡斯在奮筆疾書之時,伊莎貝拉取了一條毯子,披在蓋裡斯背上。
這新的一年即將開始,縱然是巴勒斯坦,在夜裡也相當寒冷了起來。
而在這個時候,蓋裡斯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所以、伊莎你是怎麼看待宗教的呢?”
蓋裡斯本人並非一名掌權者,也並非一名集權者,他自己並不負責具體的事務。
但這不代表,他就高高掛起,坐看雲起雲落。
某種意義上來說,蓋裡斯其實是在好為人師。
通過自己的“弟子”們,來影響這個時代。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在搭建起框架後,蓋裡斯往往便會退居二線,從事起一些更加理論性質、技術還原性的工作。
而為了確保“弟子”們,能夠跟上自己的節奏,蓋裡斯在忙碌之餘,都要花費大量的心思來開班授課。
目前提爾城附近的帕拉丁數量,總計已經超過三十人,除去正式的帕拉丁外。
蓋裡斯也讓那些比較老資格的帕拉丁,開始推薦符合條件的新人,集中起來進行深化教育。
在早期的帕拉丁框架搭建起來後,帕拉丁製度也開始走向規範化。
需要有擔保人舉薦、能夠接受文化教育……至少半年的培訓後,才能夠成為一名見習帕拉丁。
正常情況下,作為見習帕拉丁,又有長達一年左右的觀察期。
如此之後,才有資格領受神印,成為正式的帕拉丁。
帕拉丁的作為教團的骨乾,職責如此重要,以至於蓋裡斯寧缺毋濫。
這並不是說帕拉丁的數量,就非常的少。
事實上、由於帕拉丁並不要求個人武藝多麼精湛,已經是在以每半年翻倍一次的速度進行擴張擴張。
有關教團中央、地方分團、帕拉丁支部、帕拉丁小組……都在成體係的構建中。
當然了,除去給那些帕拉丁們開大班授課外。
蓋裡斯偶爾也會給不少人開一些小灶,伊莎貝拉便時常近水樓台先得月。
聽到蓋裡斯的問題,伊莎貝拉沉思了片刻。
作為最接近蓋裡斯的人,她是清楚一些蓋裡斯個人觀點的。
蓋裡斯並不談論神的樣貌,對於蓋裡斯來說,神究竟是不是與人長得一致,並不重要。
不過、毋庸置疑的一點在於,蓋裡斯確實是承認並堅決相信“神”的存在,願意為此奉獻一切。
有著如此堅定信念的蓋裡斯,必定是一位聖徒。
但宗教是什麼?
如何看待宗教呢?
伊莎貝拉同樣清楚蓋裡斯對宗教的看法,其實就一個詞便能概括——工具。
如果說蓋裡斯抵達天國需要一架梯子,那麼“太平教團”便是那架梯子。
梯子就是梯子,壞了可以換一架、不好用了可以去改進,梯子本身並不是目的,而隻是一種手段。
伊莎貝拉沉思了許久,她都未直接回答蓋裡斯,實在是這個問題有些過於寬泛了。
“拿伊斯蘭教來說,每日五次禮拜和艱苦的戒齋等奉獻性教規,其實就是一種規訓,讓信徒產生使命感,從而對宗教的認同愈發虔誠。”
“在這個過程裡,愈奉獻、愈狂熱,是一種特殊的沉沒成本效應。”
“不論是伊斯蘭教也好、還是天主教,他們都已經在聖地這片土地上,注入太多心血,不會輕易罷手。”
聽到這裡的時候,伊莎貝拉意識到蓋裡斯想聊些什麼了,於是便反問道:“你是說,對於宗教而言越是成功、犧牲越大,就越難以接受失敗,會不斷的去鬥爭?”
“是的、在過去的幾百年時間裡,伊斯蘭教取得了在傳教上,取得了巨大成功,從一個阿拉伯半島的地區信仰,波及到世界儘頭。”
“而天主教,則是在第一次十字軍運動中,犧牲了超過十萬人的性命,付出了難以計量的代價,才奪回了耶路撒冷,換取了對地中海東岸的控製。”
“這同樣是宗教意義上的絕對勝利,同時巴勒斯坦的商貿便利,又給歐洲本土帶去了絕佳的經濟收益。”
與西歐本土的情況不同,東地中海大量的城市,促使著他們能夠產出大量的精良手工業商品,這些手工業商品還有不少的奢侈品,都是西歐所匱乏的。
其中就比如白糖、絲綢、香水、肥皂等。
將這些商品運往歐洲,就意味著是數倍的收益。
意大利城邦們,如威尼斯那樣的強大共和國,縱然已經相當世俗的了,卻也都彰顯出了自己的宗教狂熱。
正因如此,昔日的成功,反而促使著天主教世界下定決心來加大籌碼繼續下注,從而奪回他們所失去的。
一次又一次的十字軍運動,對於嘗過甜頭的歐洲人而言,是不會輕易結束的。
耶路撒冷並非一個正常的國家,非要說的話,耶路撒冷王國其實是西歐在中世紀裡的一次殖民嘗試。
將歐洲的無地人口向黎凡特地區傾瀉,以奪取當地產出為主要目的。
這雖然並非後世英國那種模式的殖民方式。但十字軍諸國的殖民屬性從其統稱就可以看出來。
歐洲的天主教徒們,將十字軍諸國統稱為——海外。
“歐洲的十字軍狂熱,不是輕而易舉能解決的,他們是有著宗教與經濟的雙重驅動。”
“得到的利益越多,越讓人相信自己得神庇護。”
“因此,想要解決這個問題的話,其實也勢必需要從宗教層次入手。”
“現如今,第三次十字軍正在興起,並非一個插手的好時機,但早晚、當教團浮出水麵的時候,一次宗教合流是必須進行的。”
“到那時,我會去羅馬、去麥加、去君士坦丁堡……”
如此說著,蓋裡斯拍了拍書桌上,一本正在試圖做舊的書,這本書其實也就正是《巴拿巴福音》。
當蓋裡斯說自己未來要遠行的時候,伊莎貝拉的眼睛有些濕潤起來,從背後摟住了蓋裡斯。
“無論如何,你答應過我,是要結婚的。”
蓋裡斯僵住了,但許久沉默後,還是再度點了點頭,轉過身與伊莎貝拉擁吻起來。
在夜色裡、二人跨過那一條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