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明十分高興，笑容燦爛得像一朵明媚的春花。
那會兒他脫口喊出那聲“媽”的時候，滿心都是跟親生母親相認的激動，沒顧得上細想其他。
可等他情緒稍稍平複，一絲擔憂悄然爬上心頭，親媽柳燕會如何看待他娘張翠花？
會怪罪娘嗎？會對娘心存芥蒂嗎？
畢竟，王老實就是當年調包自己的罪魁禍首，而娘卻是王老實的妻子。
他腦子裡甚至閃過一絲念頭，若是親媽不許他再認娘咋辦？他想，要是真的麵臨如此的選擇，他應該會選娘的。
所以，他剛才打開蛇皮袋，提及張翠花，亦是對柳燕的一種試探。
好在，結果是好的，親媽柳燕是個寬宏大氣的，不僅對娘沒有絲毫怪罪，還對娘充滿了感激。
他心裡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媽，當年我出生被調包這事，我娘確實一點都不知情，她一直都對我特彆好，是真心疼我的。”
王思明講述著在那個家裡生活的種種，張翠花是如何疼愛他，其他兄妹又是如何讓著他，說到有趣處，開心得就像個孩子，手舞足蹈。
說著說著，他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輕柔和緩：“哪怕後來我的身世曝出來，王老實一直說顧正旭才是娘的親生兒子
那時顧正旭就在我們村當知青，可我娘壓根就沒認他，甚至連看都沒去看顧正旭一眼，反而是因為思念我，抑鬱成疾”
王思明回想起曾經過往，自己雨夜離家，後來在食堂甩開娘離她而去，娘因此重病不起
他的眼眶就不自覺地紅了起來，抬頭看向柳燕，“我娘是真的把我當親兒子疼的！”
柳燕看著眼前因為回憶過去而情緒激動的兒子，言語之間，這孩子眼神裡不自覺地流露出對養母的孺慕和依戀。
她的兒子也是真的把張翠花當親娘的！
柳燕的心臟爬上絲絲蔓蔓的疼痛，她錯失了兒子十八年的時光，沒給兒子一絲一毫的照顧和關懷
又哪裡有資格去跟翠花妹子相比呢？
“傻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柳燕眼中含淚，顫抖地抬起手，撫摸著這孩子的頭，“我是真的感激你娘！”
王思明聽到“你娘”這兩個字，眼中閃過感激的光芒，“媽，謝謝你！”
謝謝你的理解，謝謝你沒有讓我為難，謝謝你對我娘的認同！
柳燕心裡酸楚難當，忍不住一把將王思明緊緊摟在懷裡，心想，不就是十八年嗎？
以後餘生，她一定會長長久久地陪伴兒子，她相信，有一天，兒子也會像認同張翠花一樣，從心裡真正的認同她！
許久，兩人的情緒漸漸平複。
王思明抬起頭，看著柳燕笑道：“媽，既然三哥帶了黃桃罐頭，不如咱們開一瓶吃吧！”
說完，不顧柳燕的阻攔，利落地開了瓶蓋，又拿了碗，把罐頭倒進去，遞給柳燕。
他在看到那麼多桃罐頭時就猜測，顧父顧母肯定有一人特彆愛吃，剛才見柳燕欣慰又無奈的模樣，就知道了，原來是媽媽愛吃。
柳燕讓王思明又拿了一隻碗，給王思明舀了滿滿一大碗罐頭。
母子倆一人捧著一隻碗，動作一致地吃兩口桃子，喝一口湯汁。
當發現兩人的習慣相同時，心裡不自覺慨歎血緣關係的奇妙。
柳燕嘴裡嚼著黃桃，隻覺得四兒子給自己盛的黃桃咋就那麼好吃呢，果然這孩子又孝順又體貼，早就忘了這是顧正陽大老遠給背來的。
顧正陽對此一無所知，此刻，他正跟父親他們一起收玉米。
大家把掰下來的玉米裝在筐子裡，一趟趟運到地頭，這時地頭上已經堆了幾大堆的黃澄澄的玉米，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澤。
眾人正準備稍微休息，喝口水喘口氣，這時，一陣“突突突”的拖拉機聲由遠及近。
拖拉機穩穩停在地頭的大土道邊，駕駛員跳下車，吆喝了一聲：“大家夥都來裝車嘞！”
顧正陽跟著眾人一起行動起來，沒一會兒，拖拉機就被裝得滿滿當當。
駕駛員坐回駕駛座，擰動鑰匙，拖拉機發出幾聲沉悶的轟鳴，緩緩啟動，可剛開了兩步，“噗”的一聲，竟毫無征兆地熄滅了。
“咦？”駕駛員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再次嘗試啟動，可拖拉機隻是發出幾聲無力的掙紮，便沒了動靜。
他趕忙跳下車，打開引擎蓋，雙手在各種零件間來回搗鼓著，眉頭擰成了麻花。
折騰了好一會兒，可拖拉機依舊是“罷|工”。
“哎喲！這可真是，早不壞晚不壞，咋偏偏這時候壞了呢？”駕駛員豆大的汗珠滾落，滴在滾燙的發動機上。
這邊的隊長見狀，也著急起來，對駕駛員說道：“這可咋整，這片玉米今天就得運到場院上，任務必須完成！
你瞅著還能修好不？修不好的話，能不能先把另一輛拖拉機調過來？”
“唉，不好說，我找了半天，也沒發現哪裡出故障呀！
至於調拖拉機，你就彆想美事兒了，現在秋收緊張，那輛車也是連軸轉呢！”駕駛員擦了把汗，回道。
“實在不行就隻能用手推車推了！”
艾隊長回頭看了看這片秋收的隊員，他這隊都是下放下來的，是跟農場其他職工特意隔開的。
農場並沒要求這幫人比彆人乾得多，但當天任務必須當天完成，也彆說什麼拖拉機壞不壞的事兒。
任務沒完成那就是沒完成，最後是要在出工本子上記一筆的！
就這一筆，整不好就得讓這些人多學習幾個晚上！
看著背著堆的冒尖的玉米筐子走來的眾人，他輕歎一聲，走了過去。
“啥？用手推車運？可這能運得過來嗎？”老李瞪大眼睛，扯著大嗓門喊道。
是啊！其餘人沒吭聲，隻看著這堆的高高的玉米，揉了揉胳膊，這豈不是得折騰一晚上？
隊長皺起眉頭，“我也不是為難你們，那你們說咋辦？”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沒有什麼辦法。
顧正陽站在顧衛國身邊，突然想起之前在公社時，四弟隻聽修車師傅說幾句，就找出了拖拉機的故障，這次要不就讓四弟來試試？
反正，試了就算不行也沒事兒，但要是修好了，那父親和這些叔叔伯伯就不用挨累了。
想到這兒，他上前湊到隊長耳邊說了幾句話。
隊長眼神一亮，猛地一拍大腿，“行！試試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