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峰主任的辦公室在二樓。
許溫以前沒少來,尤其是他還在臨江大學辦公的時候。
自從把公司主體搬到閃城後,他來的次數就少了,也已經很久沒見過李主任。
雖然創業的結果是雙贏,但許溫依然很感謝這位第一個支持他的老師。
上樓的過程中,蘭秋生走在最前麵,許溫和丁悅跟在後麵。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繃得筆直,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上麵,她的腳步也越來越快,好像生怕後麵的人追上一樣。
“蘭秋生,你走太快了。”丁悅突然小聲叫她。
蘭秋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幾乎是小跑著上樓,把兩人甩在了後麵。
她放慢腳步,等許溫跟上來,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麼著急去見李主任啊?”許溫開玩笑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
蘭秋生搖搖頭:“沒有,隻是習慣了快節奏。”
她找了個蹩腳的借口。
實際上,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這種與許溫獨處的機會太少了,即使有丁悅在場,即使隻是公事公辦,她依然感到一種隱秘的喜悅。
這種情緒讓她既興奮又羞愧。
就像從顧星若身邊偷走了什麼寶貴的東西一樣。
她就這樣從那個人麵前把他帶了出來。
蘭秋生不敢把腦海中的想法透露給任何人,因為她知道這都隻是她可笑的臆想。
有了丁悅的提醒後,她稍稍放慢腳步,和許溫並排而行。
三人來到李傑峰辦公室門前,蘭秋生抬手敲門。
手指與木門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請進。”裡麵傳來李傑峰渾厚的聲音。
推開門,李傑峰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看文件。
辦公室中的陽光很好,李傑峰也依舊是那個有些病弱的中年男人。
有時候許溫也很佩服他。
明明表麵上看著好像隨時就要暈過去,但卻一直堅持在工作第一線。
這難道就是一格電戰神?
當隻剩下最後一個電的時候格外抗用。
李傑峰看到三人進來,他立刻站起身,臉上堆滿笑容。
“許溫來了!快請坐!聽說你今天在學校,我就趕緊讓秋生去找你了。”他熱情地招呼道,繞過辦公桌與許溫握手。
眼前是他教學這麼多年最滿意的學生。
他隻要看到就好像看到寶物一樣。
現在李傑峰終於明白,學校當年為什麼要花大價錢把他招進來。
太值了!
兩人見麵後,許溫禮貌地握手:“李主任好。”
蘭秋生和丁悅站在一旁,李傑峰這才注意到她們:“你們也坐啊,彆站著,到我這就隨意一點,咱們又不是來開會的。”
辦公室裡有幾張訪客椅,三人依次坐下。
蘭秋生選擇坐在最邊上,與許溫保持一定距離,這樣她才不會感覺到過分進展。
她坐的端正,就好像是正在受訓的小學生。
“我知道你工作忙,客套話就不多說了,咱們直入主題,往年大創比賽都是大創委負責組織全校學生參加,就是你去年參加的那個。”李傑峰坐回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
許溫點點頭,認真聽著。
之前剛開始創業時發生的事情他還記憶猶新。
那個腦子有點問題的大創委老師非說他的項目不符合公序良俗。
等看到他成功後,又厚著臉皮想來摘果子。
許溫當初都打算不要學校幫助直接自己乾了。
也就是那時候,李傑峰找上他,說院裡麵可以幫忙,提供技術支持又提供場地。
“今年情況特殊,計算機學院想多培養些學生參加,你知道的,學院一直很支持學生創業,特彆是像你這樣成功的案例。”李傑峰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
自從有許溫的成功案例後,學院便愈發重視大學生創業的事情。
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在這件事上。
並讓學院的老師主動鼓勵大家創業。
學院當然知道想要再出一個“許溫”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但隻要有個能有他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成功的人,他們也算是沒白忙活。
上學期在學校的大會上,計算機學院可是把大創委的風頭全搶了。
現在也隻能再接再厲。
許溫了然地點點頭:“學院確實給了我很多幫助。”
他的聲音真誠而沉穩。
雖然大部分創業工作都是他自己完成,資金是大小姐支持。
但學院在其中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蘭秋生想起許溫創業初期,學院提供的辦公場地和指導老師。
那時候他們還隻有一個策劃書,也僅僅隻是大創比賽中的一個小項目。
名義上算是公司,但其實和工作室沒什麼區彆。
但經過這一年後,他們的公司已經要從臨江走向全國了。
仔細想想,這一年的經曆絕對足夠夢幻。
“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幫個忙,一是請你上台分享創業經驗,二是讓有意向參加比賽的同學去閃城參觀,甚至是實習。”李傑峰身體前傾,眼神熱切。
辦公室裡一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許溫做決定。
蘭秋生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她知道這個請求意味著什麼。
學院需要政績,而許溫的成功就是最好的宣傳材料。
“沒問題,院對我的幫助我一直記在心裡,這是我應該做的。”片刻後,許溫抬起頭,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這件事從表麵上看是在麻煩他。
但許溫也從裡麵看到了好處。
臨江大學的優秀人才很多,要是這件事能在他們心中種下顆小小的種子,畢業後優先選擇閃城就好了。
而且他說的也並非全是客套話。
學院先押寶在他這個看似完全沒有希望的項目上,他現在成功了,有點回報是應該的。
這就叫有來有往。
李傑峰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具體安排我們再詳細商量,時間上以你方便為主。”
他興奮地搓著手。
其實李傑峰心裡也沒底。
雖然許溫是從臨江大學出來的,現在還是臨江大學的在校生。
但現在他的公司已經不是之前的小工作室。
閃城的成功甚至會被老師在課上當做案例來講。
李傑峰的眼神中充滿欣慰,對許溫也愈發欣賞。
年紀輕輕時取得巨大成功後還能保持初心的人並不多。
有句話說的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儘長安花。
少年得誌,能穩住的人不多,許溫算是一個。
蘭秋生看著兩人交談,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一方麵,她為許溫的成就感到驕傲。
另一方麵,她又清楚地知道,許溫的成功將他推向了更遠的地方。
遠到她幾乎無法觸及的地方。
她隻能拚命地追趕。
“我覺得秋生可以幫忙協調,她在學校一直負責學生工作,甚至還在你那工作,對這些東西肯定很熟悉。”李傑峰突然說道,將蘭秋生從思緒中拉回。
這一屆中優秀的不止有許溫。
同時還有個叫蘭秋生的學生。
所有老師聽說她的事情後都十分驚歎。
這小姑娘看上去小小的,好像個初中生,卻能同時維持學習、工作和學校這三件事的平衡!
小小的身軀裡蘊含了巨大的能量。
許溫太遙遠,蘭秋生卻離他們很近。
有很多老師私下裡都說,要是能生個這樣的女兒就好了,家裡那個不省心的
蘭秋生猛地抬頭,對上許溫投來的目光。
他依舊是那雙平靜的眼睛,平靜中帶著幾分溫柔。
“那太好了,她做事一向靠譜。”許溫微笑著說。
這句簡單的稱讚讓蘭秋生的耳根發熱。
她低下頭,假裝整理手中的筆記本,生怕眼中的喜悅太過明顯。
即使知道許溫隻是出於禮貌,這樣微不足道的肯定依然讓她心跳加速。
過去的蘭秋生從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但現在她卻希望許溫能看到她。
“那就這麼定了,具體時間秋生會和你對接,對了,實習的名額大概能有多少?”李傑峰滿意地拍板。
許溫思考了一下:“初期可以提供10個左右的實習崗位,如果表現好,畢業後可以優先考慮錄用。”
剛開始的閃城得求著名校的人來。
但有了和美團的那一仗後,他們也有了點選擇的資格。
“太好了!這對學生們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啊!”李傑峰笑得合不攏嘴。
會談又持續了約二十分鐘,主要討論活動細節和時間安排。
蘭秋生安靜地坐著,偶爾記下幾個要點。
她注意到許溫在交談中展現出的成熟與穩重。
他思路清晰,言辭得體。
從剛上大學的時候她就發現,許溫完全不像個還在讀書的大學生。
比他們這些同齡人成熟不知道多少。
“那就先這樣,具體事宜秋生會再聯係你,謝謝你抽時間過來。”會談結束時,李傑峰站起身與許溫再次握手。
“應該的,那我們走吧。”許溫禮貌回應,隨後轉向蘭秋生和丁悅。
三人離開辦公室,走廊上安靜了許多,大部分老師都去上課了。
陽光依然明媚,透過窗戶照在幾人麵前。
整個走廊都跟著變得暖洋洋的。
“班長,你真是越來越有老板派頭了,剛才和李主任談話的樣子,完全就是個成功企業家嘛。”丁悅半開玩笑地說。
許溫搖搖頭,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彆取笑我了。”
蘭秋生走在許溫身側,與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會顯得疏遠,又不會太過親近。
她能聞到許溫身上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混合著一絲陽光的味道。
三人很快走出辦公樓。
“那我先走了,若若還在圖書館等我。”許溫揮揮手,對兩人說道。
“好。”蘭秋生點點頭,強迫自己露出一個自然的微笑。
她想挽留,但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理由。
許溫快步離開,背影挺拔而修長,很快消失在拐角。
蘭秋生站在原地,看著他已經離開的方向,久久沒回過神來。
“喂,你先醒醒,人都走遠了還看。”丁悅用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
她最見不得蘭秋生這幅不值錢的樣子。
但又實在沒辦法多說什麼。
蘭秋生這才如夢初醒,她輕咳兩聲,假裝正經:“我是在想活動的事。”
“得了吧,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丁悅翻了個白眼。
她發現蘭秋生的相思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有時候就連她都不太理解。
丁悅歎了口氣,她快速湊近蘭秋生耳邊,壓低聲音:“不過說真的,你剛才表現得很好,很專業。”
蘭秋生苦笑一下,沒有回答。
專業?
或許吧。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在許溫麵前保持冷靜需要多大的克製力。
“至少你成功把他從顧星若身邊‘搶走’了一會兒。雖然是公事公辦,但也算個小勝利?”丁悅調皮地眨眨眼。
蘭秋生這才發現,對方說的和她以為的根本就是兩件事。
原來是這個“專業”。
她搖搖頭,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
是啊,雖然隻是短暫的獨處,雖然隻是工作往來,但對她而言,這確實像是一場小小的勝利。
她在心裡嘲笑自己。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阿q精神吧。
多年前在學校學過的課文得到了實踐。
“走吧,下午還有事情呢。”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
兩人向食堂方向走去,工作之前得先補充點體力。
蘭秋生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掏出來看,是許溫發來的消息:“剛才忘了說,這段時間辛苦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的心像是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握住。
對方隻是流露出一小點溫暖,就讓他難以平靜。
她將手機貼在胸前,感受著那份微不足道卻彌足珍貴的溫暖。
蘭秋生知道這樣做很傻,但她還是忍不住。
即使知道許溫的心早已屬於彆人,即使明白自己永遠隻能站在遠處仰望。
但這一刻的蘭秋生,依然無法控製地為這一點點關注而雀躍不已。
丁悅也懶得管她又在發什麼神經,拍拍她的肩膀催促道:“快去吃飯,我餓了。”
臨江大學第三食堂內正值午餐高峰時段。
嘈雜的人聲與餐盤碰撞聲交織在一起。
蘭秋生和丁悅端著餐盤,在擁擠的過道中艱難穿行,終於找到角落裡的空位。
“就坐這吧,清淨點。”丁悅把餐盤重重放在桌上,伸展了一下過分勞累的腰肢。
她今天特意選了最遠的食堂,避開可能遇到許溫和顧星若親親我我的地方。
蘭秋生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餐盤放下。
她的午餐很簡單:一份青菜、半份米飯和一碗免費湯。
丁悅的盤子裡則堆滿了糖醋排骨和紅燒肉,與她的形成鮮明對比。
“你就吃這麼點?下午不是還有事嗎?”丁悅皺眉,用筷子指了指蘭秋生幾乎空著的餐盤。
她知道這位家庭困難,以前沒少這麼吃。
有時候甚至更少,隻有米飯和免費湯,再配點小鹹菜。
但許溫現在一個月給她開好幾萬的工資,她已經和貧困完全不沾邊了。
“嗯,沒什麼胃口。”蘭秋生用筷子輕輕撥弄著米飯,米粒被戳得七零八落。
她感覺有點餓,但卻又吃不下去什麼東西。
丁悅翻了個白眼,夾起一塊排骨扔進蘭秋生碗裡:“得了吧,從早上見到許溫和顧星若開始,你就這副德行。”
蘭秋生的手指僵住了。
上午在教室門口看到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顧星若親昵地為許溫整理衣領,兩人相視而笑的畫麵像根刺紮在她心裡。
“我我隻是在想夏檸之前說過的話。”她張了張嘴,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丁悅正狼吞虎咽地啃著排骨,聞言停下動作,油光發亮的嘴唇微微張開:“什麼話?”
她隻當是蘭秋生隨便找的借口,所以並沒在意。
“就是她說‘如果我是你的話,就去調查一下我和許溫為什麼分手。’”蘭秋生深吸一口氣。
湯碗裡自己的倒影隨著呼吸微微晃動。
食堂的嘈雜聲似乎在這一刻變得遙遠。
丁悅的筷子懸在半空,一滴醬汁滴在桌麵上。
她一時間沒搞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哈?這什麼跟什麼啊?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丁悅誇張地挑眉。
“就之前迎新的時候,我送她去寢室,那天我都準備走了,她卻突然對我說了這句話。”蘭秋生回憶道。
之前事情太多,她都快把這句話給忘了。
現在才終於有時間仔細回憶。
丁悅撇撇嘴,繼續扒拉飯菜:“神經病吧,分手還能為什麼?要麼膩了,要麼吵架了,要麼有誤會,要麼”
她突然壓低聲音:“被顧星若趁虛而入了唄。”
丁悅從來沒關注過許溫和夏檸為什麼分手。
在她看來,這種級彆的帥哥隻有一個女朋友才不對勁。
她要是有和許溫對應的顏值,她能同時處七、八、九、十個男朋友!
蘭秋生搖搖頭,青菜在湯裡泡得發軟:“我覺得沒那麼簡單。”
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我看了夏檸寫的《病名為你》。”
一開始蘭秋生也並不想看。
但知道許溫去過夏檸的簽售會後,她還是把書給看了。
裡麵的內容讓她大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