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電梯“叮”的一聲,兩人到達目的地。
蘭秋生扶著丁悅來到家門口。
她用丁悅的鑰匙打開門,熟練地找到開關。
燈光亮起的瞬間,丁悅眯起眼睛,發出一聲不滿的嘟囔。
蘭秋生把她扶到床上,幫她脫掉外套和鞋子,又去廚房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
“你彆走。“丁悅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看著好友醉醺醺的樣子,蘭秋生點點頭:“好,我不走。”
她在床邊坐下,輕輕拍著丁悅的背,就像小時候照顧弟弟一樣。
丁悅很快沉沉睡去,呼吸變得均勻。
蘭秋生輕輕抽出手,走到窗前。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城市的夜景。
雖然已經很晚,但大家好像依然很忙碌,外麵的車輛依舊川流不息。
她想起今晚許溫站在顧星若彆墅花園裡的樣子,想起他吹滅生日蠟燭時閉眼的瞬間,想起他麵對所有人時遊刃有餘的姿態
蘭秋生拿出手機,給許溫發去消息:“謝謝今晚的邀請。”
她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也沒有收到回複,或許他已經休息了吧?
放下手機,她重新看向窗外。
夜空中沒有星星,隻有城市的燈光將雲層照亮。
蘭秋生知道,自己的選擇會帶來多少痛苦和掙紮,但她已經無法回頭了。
就像丁悅說的,她和許溫是一類人。
而這類人,最擅長的就是隱忍和堅持。
楊易瑤從口袋裡摸出鑰匙,金屬的冰涼觸感讓她微微打了個寒顫。
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輕微的哢噠聲,在寂靜的樓道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推開門,屋內一片漆黑,隻有從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月光照亮房間,顯得格外靜謐。
“呼!”她長舒一口氣,隨手將鑰匙扔在玄關的托盤上。
金屬碰撞的聲音在空蕩的公寓裡格外刺耳。
她踢掉腳上的運動鞋,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連燈都懶得開,就這樣摸黑走向浴室。
楊易瑤的公寓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
客廳牆上掛著她自己畫的塔羅牌圖案,茶幾上散落著幾本關於占卜的書籍。
從她自己做生意掙錢開始,她便從家裡搬了出來,自己一個人住。
雖然和父母在一個城市,但她卻並不怎麼回家住。
畢竟隻要回家就會麵對父母無止境的嘮叨。
以前問她找沒找到男朋友,現在畢業了便問她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過去楊易瑤總會說,她根本沒有喜歡的人。
要是現在父母問,她絕對會語出驚人的說:“我喜歡的男生身邊女人太多了,輪不到我。”
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這能有什麼辦法呢?
為了避免父母的嘮叨,楊易瑤索性就不回去了。
這麼多年她總結出來一個經驗,家可以常回,但不要常住。
在往浴室走的路上,她不小心踢到了一個空啤酒罐。
這是她前幾天留下的,懶得收拾。
罐子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疼“她低聲哀嚎一句,彎腰撿起罐子扔進垃圾桶。
垃圾桶裡已經堆滿了外賣盒和速食包裝,她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好好收拾過房間了。
外表光鮮亮麗的學姐其實是個很邋遢的人。
浴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楊易瑤摸索著按下開關,刺眼的燈光讓她眯起了眼睛。
鏡子裡的自己頭發有些淩亂,眼妝也暈開了,看起來疲憊不堪。
她擰開水龍頭,熱水嘩啦啦地流進浴缸,升騰的蒸汽很快模糊了鏡麵。
她開始一件件褪去外衣。
所有衣服全都隨意地扔在地上。
反正明天叫個保潔過來打掃一下房間就好了,也花不了多少錢。
浴缸裡的水漸漸滿了,楊易瑤試了試水溫,然後整個人滑了進去。
熱水瞬間包裹了她的身體,她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把頭靠在浴缸邊緣,閉上眼睛。
她剛一閉眼,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今晚生日會的場景。
顧星若那棟豪華彆墅的每一個細節都曆曆在目。
水晶吊燈、進口大理石地板、精心布置的花園還有那個三層星空蛋糕。
她不得不承認,顧星若確實很用心。
“嗬,大小姐的排場”楊易瑤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水麵,濺起層層水花。
她想起顧星若挽著許溫手臂時得意的表情,想起她削蘋果時故意看向夏檸的眼神。
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回憶長廊”,顧星若和許溫從高中到現在的每一張合照都掛在那裡,像是一種無聲的宣示。
“真是幼稚。”楊易瑤撇撇嘴,但心裡卻泛起一絲酸澀。
她也想有這樣光明正大展示關係的機會,而不是隻能站在一旁,當一個看客。
曾經她錯過了年少時的戀愛,那時候她覺得男人有什麼好的,還是自己一個人舒服。
可當她真正遇到喜歡的人時,卻又愛而不得。
再看到那些幼稚的戀愛把戲,她隻覺得無比羨慕。
水漸漸變涼了,她又加了點熱水。
蒸汽重新升騰起來,讓她的思緒更加飄忽。
楊易瑤很喜歡就這樣泡在浴缸中放空自己。
有時候一泡就是一下午。
哪怕皮膚泡皺了也不願意坐起來。
夏檸的出現是最讓她意外的。
那個曾經歇斯底裡的女孩,如今竟然能如此平靜地和顧星若站在一起,甚至還能禮貌地交談。
楊易瑤本以為會看到一場腥風血雨,結果兩人卻相安無事。
要不是她親眼見證了那間出租屋中發生的事情,她甚至都懷疑那些事情都是假的。
想起這件事,楊易瑤心中莫名多出幾分愧疚。
或許夏檸被逼成那樣,也和她有幾分關係。
楊易瑤以為顧星若和夏檸打起來的時候,她就有機會趁虛而入,她甚至主動幫兩人挑起戰爭,安排兩人見麵
但事實是,就算許溫和夏檸分手了,也永遠都輪不到她。
她就像是一個看客,一個見證者。
“許溫這小子,運氣也太好了吧。”她苦笑著搖搖頭,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
這麼多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歡他,願意圍在他身邊。
楊易瑤想起許溫曾經說過的“天平理論”。
他要在兩個女孩之間維持平衡。
當時她隻覺得這是天方夜譚,但今晚看到顧星若和夏檸的互動,她突然覺得也許真有可能實現。
夏檸看著不爭不搶,顧星若也並沒有攻擊的想法。
許溫竟真穩定住了局麵。
“既然都有天平了為什麼不能往我這邊傾斜一點呢?”楊易瑤輕聲說道,手指在水麵上畫著圈。
這個念頭一出現,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成了期待天平傾斜的一方了?
她不渴求獨占,隻希望能分到一點點愛。
楊易瑤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十分危險。
她要麼是被愛情衝昏頭腦,要麼就是被許溫這個混小子給洗腦了。
楊易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此時的鏡子已經被一大片霧氣覆蓋,但依舊能看出幾分輪廓。
鏡中的她凹凸有致,皮膚白皙,該痩的地方痩,該有肉的地方有肉。
她雖然是個女生,但她依然知道自己對男人有著絕對的吸引力。
自己想找什麼樣的男生找不到?
但這個想法剛一出現,楊易瑤便想到離開許溫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未來,瞬間便有種嘔吐感。
她一點也不想離開。
甚至有些樂在其中。
楊易瑤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定是傻了。
水溫再次下降,但她懶得再加熱水,就這樣泡在漸漸變涼的水裡,任憑思緒飄遠。
她想起大三那年,學院因為她績點優秀,還是學生會主席,便給了她保研本校的名額。
當時她一心想畢業後開她的占卜小店,繼續做她的洛麗塔和jk生意,當她的小老板,根本不想繼續讀書。
是父母苦口婆心地勸她,說學曆很重要,將來會感謝他們的。
“現在看來,還真是要謝謝爸媽。”楊易瑤自嘲地笑了笑。
命運總是這麼好玩。
如果不是這個保研名額,她現在應該已經畢業離校了,哪還有機會繼續待在許溫身邊?
這個認知讓她心裡一陣發緊。
什麼時候開始,許溫已經成了她留在學校的理由?
楊易瑤猛地從水裡坐起來,水花四濺。
她伸手抹了把臉,決定結束這場漫長的泡澡。
再想下去,她怕自己會得出更多不願麵對的結論。
她跨出浴缸,隨手扯過一條毛巾擦乾身體。
鏡子又被蒸汽模糊了,她用手抹開一片清晰,看著鏡中的自己。
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臉上,眼睛裡帶著她自己都讀不懂的情緒。
“彆再想了。”她對鏡中的自己說,聲音有些沙啞。
她又想起很久之前的那次占卜。
塔羅牌說隻要她和許溫接觸下去,便一定會後悔。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後悔。
楊易瑤套上一件寬鬆的t恤,光著腳走回臥室。
床上的被子亂糟糟地堆著,她直接倒了下去,連整理都懶得整理。
床頭櫃上放著她最近在看的塔羅牌。
她隨手抽出一張。
“世界”牌,牌麵上是一個舞者被花環環繞,象征著圓滿與和諧。
這是她上次給許溫占卜是,許溫抽出來的牌。
她問算什麼,他說是有關未來。
“圓滿和諧”她輕聲念著牌義,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今晚的生日會,表麵上看確實很“圓滿”,每個人都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就像是一場話劇,最終圓滿謝幕。
但她知道,這種平衡有多脆弱。
就像塔羅牌中的“世界”,看似完美,實則可能是一個精致的牢籠。
楊易瑤把牌放回去,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
她突然覺得很累,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一種從心底湧上來的倦怠。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
她伸手摸到手機,眯著眼睛看向屏幕。
是蘭秋生發來的消息:“我們到家了。”
楊易瑤簡單回複了個“好”字。
隨後她便把手機扔到一邊,拉過被子蓋住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楊易瑤開始幻想每一個信息都是許溫給她發來的。
隻要不是,她就會感覺到失望。
黑暗中,今晚的一幕幕又在腦海中閃回。
顧星若驕傲的笑容,夏檸平靜的眼神,蘭秋生隱忍的表情。
還有許溫,那個站在所有人中心,試圖維持平衡的許溫。
“真是厲害啊。”她在被子裡悶悶地說。
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羨慕和苦澀。
楊易瑤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隻記得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她還在想著那個可笑的天平理論,想著如果天平真的存在,她該站在哪個位置。
窗外,月亮悄悄爬到了天空中央。
銀白色的光芒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細線。
光芒就像一道分界線,將房間一分為二。
楊易瑤翻了個身,那道月光正好落在她的臉上。
但她睡得太沉,絲毫沒有察覺。
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又回到了今晚的彆墅。
顧星若在切蛋糕,夏檸在微笑,蘭秋生在幫忙倒飲料,而許溫。
許溫站在所有人中間,目光掃過每一個女孩的臉,最後卻越過她們,看向遠處某個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夜色漸深,許溫的車燈劃破彆墅區的黑暗,在顧星若家門口緩緩停下。
他小心翼翼的把車停入底下車庫,然後便坐電梯去往一樓。
在電梯運行的聲音中,許溫聽到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當電梯門打開,他看到顧星若穿著毛茸茸的居家服站在門口,金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臉上還帶著未卸的淡妝。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靈靈和嬌嬌安全到家了?”她嘴上抱怨著,眼睛卻亮晶晶的。
她伸手接過許溫的外套,就像是已婚的妻子。
“嗯,送她們回去了。”許溫低頭換鞋時,注意到玄關處有一雙未收的拖鞋。
這雙拖鞋的主人看起來剛剛離開不久。
他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顧星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剛才夏檸來過。”
許溫猛地抬頭,瞳孔微縮:“什麼時候?”
他難得的有點慌。
這兩人的脾氣秉性他最清楚,說不定哪句話沒聊對就打起來了。
他完全沒想到夏檸會去而複返。
不過從結果看,兩人好像並沒發生什麼矛盾。
許溫略微鬆了口氣。
“就你走後沒多久她突然按門鈴,說想和我聊聊。”顧星若把外套掛在衣帽架上,轉身往客廳走。
許溫跟在她身後,目光掃過茶幾上兩個用過的玻璃杯。
其中一個杯沿還留著淡淡的唇印。
他調整好心情後直白問道:“你們聊了什麼?”
顧星若在沙發邊坐下,抱起一個星空圖案的抱枕。
她揉捏著懷中柔軟的抱枕,低著頭說道:“她說她不想爭了,隻要能以朋友身份留在你身邊就好。”
許溫表麵默默聽著,心中卻感覺驚訝。
這完全不像夏檸會說的話。
那個曾經偏執到把他鎖在房間裡的夏檸,怎麼可能主動放棄?
如果她真是這樣的人,當初就不會做出那些事情。
他不動聲色地坐到顧星若身邊,伸手將她散落的金發彆到耳後:“你怎麼看?”
“我本來以為她會像以前那樣,但她真的變了好多,說起你的時候,眼神都不一樣了。”顧星若歪著頭靠在他肩上。
她完全沒想到。
這才短短半年時間,一個人的變化竟然會這麼大。
不過在顧星若看來,一開始的夏檸就應該是這樣的,後麵的她才讓她覺得意外。
許溫的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發絲,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夏檸的轉變太過反常。
但現在更重要的是穩住顧星若。
“若若,你知道隻有你才是我生命中最特彆的人。”他忽然輕聲喚道,聲音裡帶著幾分沙啞。
許溫決定主動發起攻勢。
顧星若的身體微微僵硬,抬頭看他。
許溫的拇指撫過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無論是你為了轉學修四門網課到淩晨,還是提前結束旅行來陪我過生日,這些付出我都記在心裡。”
他的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沒有第二個女孩會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顧星若的眼眶瞬間紅了。
她想起那些熬夜趕作業的晚上,想起當初得知夏檸和許溫在一起這個消息時的心碎
所有的委屈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慰藉。
“真是的,現在說這些乾嘛”她小聲嘟囔著,把臉埋進許溫胸口。
顧星若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
許溫輕拍著她的後背,繼續實施他的第二步計劃:“夏檸現在隻是以朋友的身份回來,她自己也說不再執著於過去。”
他假裝無意的說道:“你看到她在生日會上主動退讓,甚至祝福我們,不是嗎?”
顧星若從他懷裡抬起頭,眨了眨濕潤的眼睛:“嗯,她今天確實很安靜,還誇了我給你準備的東西呢。”
“所以你看,她已經放下了,你之前不是說過,你更希望我開心嗎?”許溫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這句話說中了顧星若現在的想法。
她想起自己曾經在日記裡寫下的誓言,想起決定留在臨江時對父親的抗爭。
如果現在因為夏檸的事情就失態,豈不是否定了自己所有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