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秋生回過神來:“李主任打算在院裡弄個新生見麵會,大概十五分鐘左右的演講,內容可以自由發揮,主要是鼓勵新生之類的,他說你要是願意去迎新場地坐一會兒那就更好了。”
她的聲音在狹小的電梯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許溫點點頭:“明白了。”
電梯到達一樓,他紳士地伸手擋住電梯門,讓蘭秋生先出去。
走出大樓,傍晚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拂過臉頰。
臨江現在的早晚溫差非常大,白天穿半袖都覺得熱,晚上卻得披上大衣。
蘭秋生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許溫注意到這個動作,放慢了腳步:“冷嗎?”
“不冷,隻是有點風。”蘭秋生搖搖頭。
許溫沒再說什麼,但調整了方向。
他走到風吹來的那一側,為蘭秋生擋住了大部分的風。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蘭秋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心中剛有些竊喜,不過很快便明白過來,許溫對任何人都是這樣。
一樣的溫柔、一樣的關心。
不過這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一點點體貼,都能讓她開心很久。
兩人一起坐上車。
蘭秋生充當司機,許溫則坐在副駕駛。
路上兩人聊著去年迎新時發生的各種趣事。
隻不過那時候兩人的身份不一樣。
他們是新生,彆人來迎接他們。
一年後,他們也終於站在了學長學姐的位置上。
“你比我們都有經驗,你去年就參加過迎新啊。”許溫回憶道。
他想起自己剛來學校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混在學長學姐中的蘭秋生,她主動留下來幫忙。
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小姑娘完全就是個天選打工人,現在看也的確如此。
蘭秋生愣了一下,回憶一下後也想起一年前的事情。
不知為何,明明才過去一年,但她卻感覺好像過了很久一樣。
她覺得大概是這一年經曆的事情太多了。
“我那麼努力不就是想混個班長當當嗎?然後加入組織,以後好考個選調生。”蘭秋生解釋道。
她的語氣中夾雜著點無奈,繼續說道:“結果班長的位置竟然讓人給截胡了。”
蘭秋生轉頭看去,此時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表達。
開學時,她和丁悅都非常想當班長,並為此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
結果最後當上班長的竟然是競選文藝委員的許溫
那時候她終於明白一個詞。
什麼叫做世事無常。
說到這,蘭秋生也想起自己一個開始的目標。
她不過是想平穩度過大學生活,畢業後迅速參加工作,未來讓媽媽和弟弟都過上好生活。
但當她看向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
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距離最開始的目標相去甚遠。
許溫也謙虛,直接回道:“沒辦法,誰讓我實在是太優秀了,優秀的人永遠不會被埋沒。”
蘭秋生“噗呲”一笑,語氣中帶著點調侃的味道:“那當然,我們班長太優秀了,你應該是全校唯一一個不用乾活的班長。”
許溫裝出一副驚恐的表情,隨後回道:“這都讓你發現了!”
蘭秋生聽到後隻是笑,沒再說什麼。
粵菜館距離公司隻有十分鐘的步行路程,兩人很快便到達菜館門口。
店內裝修典雅,燈光柔和,客人不多,環境安靜。
蘭秋生剛推開粵菜館的玻璃門,撲麵而來的冷氣讓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她的目光在掃過大廳時突然凝固。
靠窗的綠植後麵,丁悅正舉著菜單遮住半張臉,那雙圓溜溜的眼睛衝她瘋狂眨動。
“這家店的裝修挺特彆的。”蘭秋生立刻側身擋住許溫的視線,手指假裝不經意地劃過牆上的裝飾畫。
她的後背沁出細密的汗珠,早知道就該拒絕丁悅這個略有些無厘頭的計劃。
丁悅今早幫她精心打扮時說的那些話又浮現在耳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顧星若在旅遊,夏檸不知所蹤,整個臨江就剩你和許溫兩個人!”
許溫的視線越過她頭頂望向大廳:“確實,這種裝修風格的飯店在臨江很少見。”
他的目光掃過丁悅所在的位置時,蘭秋生的心跳幾乎要衝破胸腔,但幸運的是丁悅及時縮到了座位底下。
蘭秋生能感覺到藏在長發下的藍牙耳機在發燙,丁悅壓低的嗓音不斷傳來:“你擋著也沒用啊!他個子比你高好幾個頭!”
“兩位有預定嗎?”穿著旗袍的服務員迎上來。
蘭秋生趁機拽住許溫的袖口往反方向帶:“我訂了包廂,姓蘭。”走向包廂的十幾步路像馬拉鬆般漫長,她不得不假裝整理劉海按住耳機,生怕漏音被許溫發現。
包廂門關上的瞬間,蘭秋生長舒一口氣。
木製的圓桌上擺著青瓷餐具,許溫替她拉開椅子時,她注意到他袖口沾了根自己的長發。
這個發現讓她耳根發燙,連忙坐在椅子上。
“迎新流程我做了個初稿。”她點開手機文件,耳機裡卻突然傳來丁悅的聲音:“穿幫了我就說偶遇!按計劃a行動!”
蘭秋生手忙腳亂地捧著手機,茶水灑在桌布上暈開深色痕跡。
許溫抽了張紙巾遞過來:“彆緊張,就是吃個飯。”
他指尖擦過她手背時,蘭秋生差點打翻茶杯。
窗外暮色漸沉,玻璃映出她通紅的臉。
丁悅非要她化的妝此刻顯得過於刻意。
明黃色的短款外套下是純白吊帶,深藍色包臀裙勾勒出她平時很少展示的身材曲線。
點菜時蘭秋生機械地重複著“班長你來定”。
耳機裡丁悅急得跺腳:“問他喜歡什麼菜啊笨蛋!”
但每當她想開口,喉嚨就像被棉花堵住。
最後許溫點了白切雞、清蒸魚和乳鴿,這都是比較經典的粵菜,也在菜單前列。
“時間過得真快,之前看學長學姐迎新我隻覺得好玩,沒想到現在輪到咱們去迎新了。”許溫突然感慨道。
蘭秋生想起去年此時,她還是個剛入學的新生,遠遠望著作為新生代表的許溫在台上發言。
怎麼也想不到一年後他們會成為工作夥伴,更想不到自己會對他產生這樣的感情。
“是,是啊。”蘭秋生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裡現在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丁悅在來之前和她說的那些話她一句話都不記得。
這幾聲磕巴讓耳機中的丁悅發出恨鐵不成鋼的歎息。
她一直都覺得蘭秋生是個沉穩又靠譜的小女孩,沒想到在麵對感情的時候,卻也變成了這副模樣。
當許溫談起學生會換屆的事,蘭秋生終於忍不住按住耳機:“我去下洗手間!”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沒看見許溫望向她背影時若有所思的眼神。
衛生間鏡子裡的女孩嘴唇被咬得發白。
蘭秋生剛擰開水龍頭,最裡麵的隔間就衝出個黑影,丁悅拽著她躲進殘疾人衛生間,反鎖門的動作行雲流水。
“你搞什麼啊!問星座問血型問童年陰影,隨便哪個話題不能聊?”丁悅扯下她的耳機。
蘭秋生盯著瓷磚縫隙:“我不知道該不該”
“不該什麼?不該趁顧星若旅遊夏檸失蹤表白?想想你洗了那麼多遍的襯衫!看看你今天的打扮!”丁悅掰過她的肩膀。
她的手指劃過蘭秋生精心卷過的發梢:“我今天白把你打扮的這麼好看了?”
吐槽完後她還不忘小聲嘟囔一句:“我要是長你這張臉,整條街的男人我能處個遍!”
冷水澆在蘭秋生的臉上也降不下溫度。
她輕聲說道:“可是我真的能這麼做嗎?我”
蘭秋生想起暴雨那天許溫談起童年時眼中的陰霾,想起他遞來襯衫時指尖的溫度,更想起自己洗了無數遍那件襯衫的癡迷。
她嘴上說著她哪怕當小三也可以,可真當到了關鍵時刻,她又被名為“傳統”的東西絆住了腳步。
“不能你個頭!”
丁悅從風衣口袋掏出疊成方塊的紙:“看看你寫的日記,三月十七號‘許溫喝了我泡的咖啡’,五月三號‘許溫誇我報表做得好’,你當自己是追星少女嗎?”
紙張邊緣被攥出褶皺。
那是蘭秋生藏在枕頭下的秘密,記錄著每個與許溫有關的瞬間。
“我”蘭秋生突然想起暴雨那天,許溫的襯衫披在她肩上時帶著的體溫。
“你怕拒絕?可不說出來,你會後悔一輩子,這可能是你此生唯一一次機會,現在不說的話,你就隻能把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心底。”丁悅聲音突然放軟。
隔間外傳來衝水聲,兩人同時屏住呼吸。
等腳步聲遠去,丁悅把照片塞進蘭秋生口袋:“現在回去,說點真心話。”
她突然湊近:“耳機不許戴了!“
丁悅和蘭秋生一起離開衛生間,蘭秋生臉上的表情仍然帶著遲疑,但卻還是被直接推上了戰場。
等兩人離開後,一個披著風衣帶著鴨舌帽的身影從旁邊隔間中走了出來。
風衣下麵是白色襯衫和一條淡藍色格裙。
“我去”楊易瑤口中不自覺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
她沒想到自己跟著跟著竟然能碰上這麼大一個意外。
蘭秋生打算趁著顧星若和夏檸都不在的空擋對許溫表白!
楊易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位看似不起眼的小女生比她想象中還要大膽,完全超出她的預計。
楊易瑤今天從閃城離開後,便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她並未回公司,而是躲到了對麵的商場,可以把閃城的各種情況儘收眼底。
楊易瑤一開始一邊自我嫌棄,一邊對著閃城大樓發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這麼傻的事情,好像個跟蹤狂一樣。
後來她想了想,便全當是給自己放個假,休息一下午。
許溫辦公室的燈一直亮到很晚,等燈熄滅後,楊易瑤也連忙坐電梯下樓。
她剛下樓便看到蘭秋生和許溫一起走出來,然後還上了同一輛車。
楊易瑤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車上,開車追了上去。
很快她便也來到了這家粵菜館。
她一眼便看到了躲在角落裡的丁悅。
她對這個女生有印象,好像和蘭秋生關係很好。
楊易瑤猜測今晚一定有大事發生,但不知道是什麼事。
難道是打算給許溫下藥?!
經過夏檸那件事後,她的想法現在變得十分大膽。
楊易瑤坐在角落裡,她注意到蘭秋生和丁悅朝一個方向走去,於是便率先躲進了衛生間。
之後便聽到了剛剛的對話。
原來是要表白啊。
“不對啊!表白也不對啊!”楊易瑤在心裡呐喊。
她想起自己下午給許溫做的占卜。
逆位戀人牌和世界牌,難道預示的就是這個?
她下意識摸向口袋裡的塔羅牌,卻又停住了動作。
現在再想占卜已經來不及了。
與此同時,蘭秋生已經回到了包廂。
許溫正在看手機,見她進來便放下設備:“沒事吧?你去了挺久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眼眶上,但體貼地沒有多問。
“沒事,就是補了下妝。”蘭秋生局促地坐下,想起丁悅塞給她的那張照片。
那是去年軍訓時拍的合照,許溫站在她右後方,因為鏡頭畸變看起來像是搭著她的肩膀。
這張照片她看了無數次,每次都會不自覺地用手指輕撫那個虛幻的接觸點。
菜已經上齊了,白切雞的皮晶瑩剔透,清蒸魚冒著熱氣,乳鴿金黃酥脆。
許溫給她夾了塊魚肉:“嘗嘗,聽說這裡的廚師是那邊的本地人。”
蘭秋生小口吃著,味同嚼蠟。
她想起丁悅說的話。
“現在不說的話,你就隻能把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心底”。
暴雨那天在酒店房間裡,當許溫無意中碰到她的手時,那股電流般的觸感又回來了。
那一刻,她幾乎要脫口而出那些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話,但最終,她隻是迅速抽回了手,假裝那隻是個意外。
“好吃就行,我室友特地推薦給我的,我以前也沒吃過。”蘭秋生笑著回答。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機械的開頭。
這家店也並非室友推薦,這是丁悅爸媽朋友開的店。
選這裡是方便他們搞小動作。
蘭秋生放在桌布下麵的拳頭默默捏緊。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要想說點什麼的話,必須趁現在這個絕佳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