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百萬莊大街。
外文局下屬，《中國文學》雜誌社。
初春的上午，街道上吹來的風還殘存著冬季的肅冷。
好在太陽出來後，暖融融的春日透過薄薄的雲彩落在人身上，十分舒適。
“哈——”
讓早起上班，坐在辦公室靠窗戶位置的編輯張黎，曬著太陽看書，犯起了春困，她捂著嘴長長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清澈的淚水。
她的手中拿著的正好是一本二月份的《兒童文學》，看的是程開顏新作品《龍貓》。
“好溫馨，好美好的童年啊。
讓人看的都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肯定很幸福。
無論是小大人一樣的姐姐，還是妹妹的古靈精怪，爸爸都能很好的包容、理解她們，切身處地站在她們的角度。”
“隻是像這樣的父親，恐怕在國內很少見。”
張黎這會兒正好閱讀到了，文章中的父親因為兩個女兒晚上的一個夢境，便大動乾戈開墾草地，種植橡樹種子，還日以繼夜的放在心上給種子澆水。
“張黎你在看《龍貓》？要是我也想要這樣的父親，那該有多幸福，我爸從小就打我罵我，真羨慕程開顏同誌未來的孩子，有他這樣的父親，肯定很幸福，快快樂樂的成長。”
坐在張黎身邊的一個女同誌感慨道。
“這多半是不可能的，像這樣溫柔到骨子裡的父親，大多飽讀詩書，還要有相當得體的修養，一般的家庭可見不到。
文章中的父親是程開顏老師以自己為原型創作的吧，我感覺真的很像小程老師，他是個很溫柔善良的人。裡當舞蹈演員的妻子，好像也是程老師他愛人。”
張黎笑了笑，溫聲道。
她對程開顏的印象從一開始就很好，還回去捐款，前段時間吃年夜飯的時候又捐了一些。
“這也是程老師自己對未來生活的幻想吧？真好。
上次我去書店買書，見到了程老師和他愛人了，是個很漂亮很有氣質的女孩子。
兩人大街上還挽著手臂，要是我肯定不敢，感覺兩人好恩愛啊，羨慕了。”
對麵桌子的一個年輕女同誌，托著下巴滿臉羨慕的說道。
“是挺漂亮的，聽說在北京舞蹈學院讀大學呢，很優秀的一個女同誌。”
張黎回憶起一月份的時候，在朝陽福利院小孩們表演的時候。
那個穿著紅毛衣，氣質溫柔明媚的女子，輕輕牽著小女孩的手在陽光底下跳舞的樣子。
她想自己恐怕很難忘記這深刻的一幕，輕笑著道：“劉曉莉似乎也是個很溫柔善良的女子，和程開顏很配呢。”
辦公室裡幾人喝著茶，聊著天，氣氛很是寧靜。
每年春季這個時候，大多作家在春節前後似乎都陷入到現實生活之中，停止了文學創作。
因此雜誌社來搞比較少，比較悠閒。
張黎他們在辦公室說說笑笑，領導也不會多管。
過了大概一刻鐘，辦公室門口一個紅光滿麵的老先生走了進來，是主編葉君健來了。
“同誌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主編葉君健老師麵帶笑容走進屋來，聲音中氣十足，帶著濃濃的喜悅。
“什麼好消息？主編您這氣色紅潤的樣子，這個好消息估計不小哦！”
有人見他情緒很好，打趣了句。
“是啊主編趕緊說唄，彆賣關子了，難道是要漲工資了？”
一個剛進來的年輕人性子說話就比較直了。
“就是啊。”
辦公室裡眾人七嘴八舌的嘀咕起來。
“大家稍安勿躁……”
葉君健老先生朗聲一笑，抬手將眾人的嘈雜聲按下，解釋道：
“具體是這樣的，今早上郵電部門的工作人員上門來通知。
去年我們翻譯刊登的兩部程開顏的作品：《夜晚的潛水艇》、《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得到了來自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費城的auru
a ress出版社的認可。
該出版社的主編柯恩先生，已經向程開顏同誌寄來了作品出版的簽約合同以及簽約預付金。
不過由於涉外出版，目前合同稿費都還要進一步審查。
但這兩部作品都是兒童文學作品，大家應該能懂的，不涉及政治敏感，更不涉及意識形態等多方麵的問題，審查肯定不會出錯的。”
葉君健老先生的話音剛落下，整個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個忽然的消息刺激的有些失語。
但很快，整個雜誌社辦公室裡的氣氛幾乎快要沸騰起來。
這個消息實在太讓人驚訝了。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國內作家的文學作品想要得到國外普通出版社的認可，有多麼困難。
他們《中國文學》雜誌在對外文宣領域耕耘幾十年，在國外像美國，英國、法國，日本等國家有了一小批讀者群體。
但經由他們翻譯的作品，被國外出版社看中並出版刊登的少之又少。
可以說好幾年也都出不了一篇。
去年美國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雖然和外文出版社合作出版了《1979年全國優秀短篇獎作品集》，但這一舉動並不是一個常見的商業行為，更多是一個任務或者說是為進入國內做鋪墊。
國外的出版社和國內的不一樣。
他們出版圖書的原因是為了圖書銷量，是為了賺錢，是為了鞏固市場地位和讀者群體，而不是為了國家文化事業的繁榮做貢獻，豐富人民群眾的精神。
中國的文學作品在美國沒有一個擁有一定數量的，基礎的讀者群體。
圖書出版後，不能成規模數量賣出去，就賺不到錢。
這就是當前的中國文學作品，普遍不被國外出版社看好的根本原因。
當然這一情況，等到改開後有所好轉。
現在程開顏的兒童文學作品得到了初步認可，的確開了一個好頭。
國外對於兒童文學接受度，的確要比其他的文學作品來高得多。
也算是天時地利人和，許多的偶然成就的必然吧。
辦公室裡眾人心思各異的思索著。
慢慢的大家回過神來，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頓時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真噠？！”
“美國的出版社要出版程開顏老師的作品了？”
“也太厲害了，就算是外國人恐怕也被小程老師的才華給征服了！”
“這就是小程老師的才華，近二十年天下文氣十鬥，小程老師獨占八鬥！”
“要知道以前隻有茅盾先生，老舍先生這樣的老一輩文學大家才能得到國外出版社的賞識，沒想到程開顏老師也有這樣的本事！”
“這可是天大的體麵，要是讓外麵的作家們知道了，不得羨慕死啊！上次我邀請的一個作家就總問我有沒有機會被外國人看中，說外國人的錢好賺，他想賺外彙！”
……
“小程老師的確厲害，不過我們的貢獻也不小，翻譯，校對，審稿……我們也很棒！”
張黎深吸一口氣，要知道程開顏這兩部作品可是她親自推薦給主編的，自己的功勞可不小。
“是啊是啊，夜晚的潛水艇還是我校對的呢！”
另一個年輕女同誌也讚同的點點頭，叉著小腰頗有些驕傲得意的說道。
“你這算啥，潛水艇裡那句經典的名句還是我翻譯的呢！”
一個中年男同誌，與有榮焉的揚起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