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把手是塑料材質的軟把大錘,被赤著上身的驥二郎握在手中,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了爛尾樓內的牆壁上。
富有彈性的塑料把手,在這一過程中不斷的展現出誇張的弧度。驥二郎的身體也如同一張弓,在繃緊又鬆開之間,儘情的釋放著自身鍛煉多年得的力量。
反作用力順著錘頭傳到把手上,經過削弱之後又作用在了驥二郎的手臂上,並繼續傳導。
他上半身展露出來的肌肉,隨之產生了輕微的震動,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和飛濺的混凝土碎塊,以及那些飄飛的粉塵共舞。
人錘合一!
旁邊的李胥麗看著看著,本就粗重的呼吸變的更粗重了。
並不是花癡。
爛尾樓是沒有電梯可用的,爬樓梯已經很累了,驥二郎剛才爬的又很快,她追起來並不容易。
此時牆麵隨著驥二郎沉默又凶猛的砸擊,碎裂的缺口不斷擴大,牆壁內被灰色防水布包裹著的物品展露了出來。
看起來四四方方的,一塊又一塊的堆疊在一起,像是灰色的磚。而這裡是電視背景牆,正常情況下,彆說是爛尾樓裡了,就算是已經交付並裝修入住的房子,電視背景牆裡也不會有什麼東西。
李胥麗都不用動腦子,就已經猜到了防水布裡麵是什麼。
她產生了不好的想法卻不敢問,因為問出來就顯得她在懷疑驥二郎。
講道理,如果驥二郎真的是在做違法的事情,那完全沒必要帶著她,自己開車過來就是了。
又不是沒有無證駕駛過。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因為驥二郎怕自己一個人跑過來砸牆,被人發現了報警。然後就像是七年前那一次,被警察給抓了起來,說不清楚道不明白。
所以才要帶著她,增加一道保險。但無論如何,驥二郎能帶著她過來,就說明問題不大……應該吧。
驥二郎注意到了李胥麗複雜的神情,卻並未解釋什麼,繼續砸牆。
旁邊輕浮的陳律師看著李胥麗,語氣驚訝的道:“她竟然沒有問你啊,這不應該啊,以她之前的表現來看,不僅要問個清楚明白,還有可能先阻止你破壞現場。”
驥二郎沒搭理他,他也習慣了被驥二郎無視,自顧自說了起來。
“畢竟,這樣的藏錢方式,還有你拿錢的方式,怎麼看都是有貪官汙吏把錢藏在了這裡。”
“不乾不淨的錢,還可能是某個案件的關鍵證據,你這麼暴力很容易破壞現場,影響案件的偵破。”
“還有可能是需要賠償給受害人的錢……”
陳律師說著說著,突然頓了一下,大驚失色的道:“你們這一次出差,不會是做了些什麼吧?不然她怎麼這麼信任你了。不應該啊,她師父跟著的,怎麼可能看著她羊入虎口。”
驥二郎砸牆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他擦了把汗,冷眼看向陳律師。
“你再囉嗦,我真的會揍你。”
“我閉嘴。”陳律師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李胥麗愣了一下,終於提問了。
“你在跟誰說話?”
“陳律師。”
“哦哦哦,對啊,你上次跟那位住在活動板房裡的……說過,陳律師是去幫你做什麼事了,應該是找錢吧。所以,這是他幫你找到的錢?”
“恩。”
牆壁上的缺口已經很大了,驥二郎旁若無人也無鬼的放下了錘子,伸手就在電視背景牆裡扒拉了起來。
輕微的撕拉聲不斷響起,灰色的防水布在被他扒拉的過程中被破壞,露出來裡麵透明的塑封膜。
以及,塑封膜內整整齊齊的,嶄新無比的現金,全都是百元大鈔。
十萬一摞,還有銀行的膠條。像是從銀行裡取出來之後,就被塑封然後存放在這裡一樣。
咚的一聲悶響,是驥二郎隨手將十萬龍幣仍在地上的聲音。其實很輕微,站在樓下都不一定能聽到。
但在李胥麗聽起來,卻有一種震耳欲聾的感覺。
咚……咚……咚,一聲又一聲,一摞又一摞,十萬又十萬,很快就堆疊起了一座小山。
像是裝修時鋪設地磚的工人,拌好了足夠整個複式套房用的水泥。
負債狀態的李胥麗,產生了掙錢竟然如此簡單的感覺,有些羨慕又有些擔心——之前的百萬盜竊案,驥二郎親口說過想要黑吃黑的。
從這筆錢藏匿的方式來看,應該是不怎麼正經的,有很大可能是不合法的。
“愣著乾什麼?拆包裝啊。”
“啊?哦。”
李胥麗聽話的拿起了在五金店裡購買的剪刀,一邊拆快遞一樣拆防水布和塑封袋,一邊看著驥二郎不斷的將牆壁裡的現金都掏出來。
然後將她拆好的現金,放入同樣在五金店購買的蛇皮袋時。
她終於忍不住了,順著剛才的話題問道:“陳律師他,是怎麼找到這筆錢的?”
“哈哈。”她尷尬的笑了笑繼續道:“這藏的也太嚴實了,正常的話,陳律師應該不會到處鑽爛尾樓吧?”
驥二郎裝錢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站在錢山邊上,一隻手拿著十萬一疊的現金,一隻手提著敞開了口子的蛇皮袋。
身上的汗水未乾,有灰塵沾染在頭發、身體和衣服上,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臟。
看起來,像是正在泥濘的田間裡勞作的老農,正在收獲辛勤了一季的莊稼。
不管彆人覺得老農有多臟,但老農的雙手卻是清清白白的。
“有人死了,錢沒花完,我幫他辦件事,他給我一部分。”
李胥麗愣了愣,然後鬆了一口氣,拆包裝的速度都變快了。
“交易啊,我懂,那就好,那就好啊……”
旁邊的陳律師震驚了,也忍不住道:“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啊,她現在怎麼這麼相信你了啊。”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逃也似的向後飄飛了七八米,因為他知道距離太近的話,驥二郎真的會來揍他。
驥二郎沒有回答,但他知道李胥麗的變化,應該和周同受大師說的那句話有關。
從駱民偉和李胥麗的角度來看,能夠得到周同受大師的認可,本身就是一種證明。
他蹲下來繼續裝錢,很快就將所有的錢都裝在了蛇皮袋裡。
兩個蛇皮袋裝的滿滿當當,負責拆包裝的李胥麗算的很清楚,三百五十萬。
眼見驥二郎一手提起一個蛇皮袋,抬腳離開,李胥麗趕忙跟上幫忙。
爛尾樓沒電梯的,下樓雖然比上樓輕鬆一些,但提著這麼多錢確實是個考驗。
“我幫你吧。”
驥二郎並沒有拒絕,也沒有詳細說明情況。
很多事情都是說不如做,解釋來解釋去的,終究還是要眼見為實。
而且李胥麗猜的不錯,他確實是擔心砸牆的動靜太大,有熱心市民聽見了報警。
申城的治安很不錯,出警速度很快,他可不想再被人贓並獲了,所以才帶著李胥麗。又能開車又能拆包裝的,還不用給工資,多好啊。
好不容易下了樓,驥二郎就說出了目的地。
“去第一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