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熾熱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在東宮那恢宏壯闊的建築群上,給東宮主殿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
殿內。
朱標身著一襲華服,端坐在主位之上,衣袂隨著偶爾拂過的微風輕輕飄動。
此刻朱標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憂慮,公輸器受傷的消息如同一團陰雲,沉甸甸壓在他的心間,令其坐立難安。
不多時,韓彝匆匆穿過殿門,踏入這略顯悶熱的主殿。
高懸的宮燈在白日陽光的映襯下,光芒雖不再那麼奪目,但仍為殿內增添了幾分柔和。
韓彝額頭上微微沁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微光。
他快步來到朱標麵前,“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在行了一個大禮之後,隨後韓彝趕忙直起身來,開始對公輸器的傷情進行詳儘彙報。
韓彝的聲音因趕路而微微有些急促,但吐字依舊清晰有力。
從公輸器受傷的時間、地點,到當時具體發生的狀況,以及太醫們仔仔細細的診斷過程,再到當下所實施的治療方案和目前傷勢已逐漸穩定的情況,他都事無巨細地一一講述。
自從韓彝踏入殿門那一刻起,朱標便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對方身上。
他雙眼緊緊盯著韓彝,眼神中滿是關切與焦急。
仿佛要從韓彝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字句中,探尋公輸器傷勢的所有細節。
隨著韓彝的講述,朱標的神情逐漸有所緩和。
原本緊蹙的眉頭慢慢鬆開,像是結了冰的湖麵開始融化。
那緊緊攥著座椅扶手的雙手,指節也不再因用力而泛白。
當韓彝彙報完畢篤定地告知朱標公輸器性命無憂,隻需悉心調養便可逐漸康複時,朱標那顆高懸了許久的心,終於徹徹底底地放了下來。
緩緩閉上眼睛,朱標深深長舒了一口氣,那如釋重負的神情在他臉上展露無遺。
原本因擔憂而略顯蒼白的麵容,此刻也重新泛起了一絲紅潤,緊繃的身體徹底放鬆。
整個人向後靠在椅背上,仿佛一下子卸去了千斤重擔。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朱標喃喃自語,聲音雖不大,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欣慰。
簡單的幾個字,仿佛帶著神奇的力量,將之前籠罩在他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輕微而有序的腳步聲。
隻見太子內官李恒邁著穩健的步伐,身姿挺拔地走進了主殿。
他身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內官服飾,衣角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李恒麵沉如水,神情中透著一貫的恭敬與謹慎。
進入殿內後,他先是微微低頭向朱標行了一禮。
隨後李恒抬起頭,目光快速掃過韓彝,緊接著他開口彙報導:“啟稟太子殿下,晉王派人前來告知,他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啟程前往大同府。
倘若你沒有什麼安排的話,晉王想和您再見一麵。”
朱標笑著點頭說道:“李恒,你去把清韻叫過來,咱們一起去送一下本宮的三弟。”
於此同時,上元縣城外的軍營內。
此時天色暗沉,濃厚的烏雲如墨汁般翻湧沉甸甸壓向大地,似乎隨時都會傾瀉下一場暴雨。
一座臨時搭建的營帳,孤零零地立在空曠之地。
狂風如猛獸般肆虐,不斷拍打著營帳。
發出“呼呼”的聲響,仿佛要將這營帳連根拔起。
營帳內,晉王朱棡身披戰甲,身姿筆挺地佇立在中央。
燭火在風中劇烈搖曳,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跳躍。
為朱棡本就冷峻的麵容,更添幾分深沉。
緊接著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對麵身著一襲深色錦袍的張長史身上。
張長史身形清瘦,在這略顯逼仄且充斥著緊張氛圍的營帳中,努力保持著鎮定。
那深色錦袍雖剪裁精致,卻因一路奔波沾上了不少塵土。
原本的光澤也被掩蓋,透露出幾分狼狽。
朱棡凝視著張長史,臉上的神情格外凝重。
好似這片即將被暴雨侵襲的天空,沉甸甸的,令人心生畏懼。
他濃眉緊緊擰在一起,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那銳利的眼眸此刻被憂慮填滿,深邃得如同幽潭,仿佛藏著對局勢的重重考量。
朱棡緊緊抿著嘴唇,唇色略顯蒼白。
唇線繃得如同拉緊的弓弦,透著一股堅毅與決絕。
常年征戰使得朱棡的麵龐帶著幾分滄桑,此刻凝重的神情更是讓他顯得威嚴無比,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
良久朱棡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
仿佛從厚重的雲層中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長史,此番縣城周邊的狀況,你且細細道來。”
那聲音中雖透著久經沙場的沉穩,但張長史還是敏銳捕捉到了其中夾雜著的一絲隱隱焦慮。
張長史聞言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仿佛被一陣無形的力量擊中。
隨即他深吸一口氣,極力壓製住內心的緊張與忐忑,開口作答道:“根據咱們在城裡布置的隱龍衛密探回報,有個戴氈帽的西域商人,正在打聽晉水源頭的暗渠。”
朱棡麵帶疑惑的反問道:“上元城內的晉水,隻是仿照太原晉祠建造的一個小型人工湖而已。
西域商人不惜冒著暴露自身行蹤的風險,打探一個人工湖的源頭暗渠,你覺得這正常嗎?”
張長史搖頭說道:“卑職也覺得其中有些古怪,隻是一時還查不出對方到底有什麼深意?”
在縣城城外那座被狂風肆虐的營帳內,此時的氣氛愈發壓抑。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每個人的心都緊緊攥住。
身披戰甲的晉王朱棡,緊盯著對麵身著深色錦袍的張長史。
張長史身形清瘦,此刻卻低垂著頭。
他眼神閃爍,似乎在故意避開朱棡那銳利的目光。
其實張長史的心裡對當前局勢了如指掌,可卻依然揣著明白裝糊塗,試圖用模棱兩可的話語來敷衍朱棡。
朱棡看著這般模樣的張長史,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燃起。
他那深邃的眼眸裡,陡然間流露出一絲寒芒。
這寒芒猶如臘月裡的冰刃,冰冷刺骨,仿佛能瞬間洞悉張長史內心的所有想法。
這一絲寒芒讓原本就冷峻的麵容愈發顯得陰森可怖,仿佛下一瞬間就要爆發一場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