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擠壓過。
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陰森得如同幽冥之獄。
林德置身其中,恰似一隻落入陷井的困獸。
被恐懼、憤怒、不甘,還有對家人深深的擔憂等諸多情緒死死纏繞,絲毫掙脫不得。
他的內心好似正處於一場狂風肆虐的漩渦中心,平日裡竭力維持的冷靜。
此刻如那脆弱的薄冰,被漩渦無情擊碎。
隻見林德麵色如紙般蒼白,眼神驚惶失措。
恰似那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便會瑟瑟發抖。
他的目光遊移不定,閃爍著慌亂與恐懼,如同黑暗中迷失方向、四處亂撞的困獸。
林德的嘴唇止不住微微顫抖,那細微的顫動,仿佛是其內心深處恐懼的無聲呐喊,將他的不安暴露無遺。
此時林德深知稍有遲緩,那如雷霆般的滅頂之災便會瞬間降臨,將他和他的家人徹底吞噬。
終於一連串的名字,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製地從林德口中傾瀉而出。
這些名字的主人,無一不是往昔與他結下梁子之人。
林德的話語急促而又慌亂,似連珠炮一般,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他此刻的急切與惶恐。
那聲音在寂靜的殿堂內回蕩,仿佛也被這壓抑的氣氛所感染,帶著一絲顫栗。
林德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小心翼翼地覷向朱元璋的神色。
在他眼中朱元璋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都如同那預示著風雨的雷霆之兆,決定著他和家人的命運。
與此同時,林德在心中不住地默默祈禱:“陛下務必明察秋毫,相信微臣所言。
定要徹查此事,還微臣與家人一個清白啊!”
那祈禱聲雖未出口,卻在他的心底如擂鼓般震響。
“陛下,此前宮廷籌備一場盛大慶典,禮部負責統籌規劃,教坊司則承擔表演之責。
那禮部侍郎趙修永,卻故意刁難微臣。
他提出了諸多無理要求,什麼縮短排練時間,又要大幅增加表演難度。
分明是想讓教坊司出醜,丟陛下的臉麵。”
林德頓了頓,咽了口唾沫,繼續開口說道:“當時微臣心中雖憤怒難平,但麵上仍恭敬地回應他:‘侍郎大人,您的要求,我教坊司定當儘力而為。
隻是時間實在緊迫,藝人們怕是難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達到大人所期望的水準。
還望大人能再斟酌斟酌,寬限些時日。’”
“哼!”
林德模仿著趙修永當時的冷笑,接著說道:“那趙修永卻冷冷笑道:‘林大人,這可是陛下看重的慶典。
若是教坊司辦不好,隻怕你這奉鑾之位也坐不安穩嘍。’
微臣當時便知他是故意刁難,可微臣並未退縮。
一方麵,微臣安排藝人們加緊訓練。
另一方麵微臣通過自己的人脈,將趙修永故意刁難之事,透露給了幾位與微臣交好的大臣。
這些大臣在朝堂之上,委婉地向陛下您提及了此事,陛下您才下令讓禮部與教坊司協商解決。
那趙修永的刁難之計未能得逞,心中自然對微臣更加記恨。
這次坤寧宮舉辦宴會,他肯定是買通了教坊司的舞姬,妄圖陷害微臣。
望陛下明察!”
林德這一番慷慨陳詞,如同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這凝重的殿中激起了千層浪。
恰在此時,被朱元璋暗中召來的趙修永,剛踏入殿門。
聽到林德這番指控,他身形猛地一滯,仿佛被重錘擊中。
趙修永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鐵青如冬日裡的寒鐵,毫無生氣。
他雙眼微微眯起,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
如同那隱匿在黑暗中的獵鷹,死死盯著林德。
那目光冰冷刺骨,仿佛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成冰。
而趙修永的雙手原本自然下垂,此刻卻不自覺地緊緊握成拳頭。
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還微微顫抖著。
似乎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翻湧的怒火,那恨意仿佛要從他的拳縫中噴湧而出。
整個殿內的氣氛,因趙修永的這一變化愈發肅殺,溫度似乎也下降了幾分。
其實在之前的慶典籌備中,趙修永刁難林德,絕非僅僅因為他心胸狹隘。
趙修永一直對教坊司在宮廷中的地位心存不滿,覺得那些教坊司的藝人不過是供人娛樂的玩物,卻能得到朱元璋的關注和賞賜。
這讓身為禮部侍郎的他,心中妒火中燒。
再者趙修永深知林德在宮廷中結交了不少大臣,這些大臣的勢力,對他在禮部的地位構成了潛在威脅。
趙修永擔心林德會借助這些人脈,在朝廷中青雲直上,從而影響自己的仕途。
於是在那次慶典籌備時,趙修永便想給林德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當林德神色恭敬地回應他的無理要求時,趙修永心中暗自得意,以為林德會就此屈服。
沒想到林德竟會通過人脈,將此事透露給朱元璋。
讓他的計劃落空,還在眾人麵前丟了麵子。
從那時起趙修永對林德的恨意便如那野草,瘋狂生長。
此次坤寧宮的宴會,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心要置林德於死地。
此刻趙修永直麵林德的指控,心中雖驚濤駭浪,表麵卻強作鎮定。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心神,緩緩向前邁出一步。
這一步看似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趙修永微微仰頭,試圖擺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
然而那微微顫抖的雙肩,卻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
雖然趙修永的臉上故作平靜,可眼神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慌亂,還是被有心人捕捉到了。
“陛下,林德這是血口噴人,惡意中傷微臣!
臣身為禮部侍郎,一切舉措皆是為了朝廷的禮儀規範。
為了慶典的順利舉行,絕無故意刁難之意。
林德自己能力不濟,無法完成任務,卻將責任推到臣的身上。
用心之險惡,令人不齒!”
朱元璋麵色凝重,轉頭看向林德緩緩說道:“趙修永身為禮部右侍郎,對禮儀典章製度頗為精通。
處理各類禮儀事務,也能展現出其專業素養。
不僅能準確無誤地安排各種大型慶典、祭祀等活動的流程和細節,而且還為朝廷的禮儀規範立下了不少功勞。
況且禮部右侍郎乃是從二品的高官,何苦要與你這九品小官過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