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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西暖閣
永昌帝將一份批好的奏章放在禦案上那堆高高的批好的奏章上。
這時,戴權拿著一份上麵粘了雞毛的急遞快步走了進來:“河南來的六百裡加急!”
永昌帝一把接過急遞,撕開封口展看,他的臉色陡地變了,接著將那份急遞狠狠地拍在禦案上:“一群廢物,竟又讓白蓮教逆匪劫了糧道!那些逆匪是如何提前得知的?!”
正在另一張書案前整理公文的榜眼郎手一抖,手中公文灑落一地。
永昌帝的雙眼猛地斜向榜眼郎!
榜眼郎連忙跪了下來。
永昌帝:“這一個月來你已經是第三次了。”
榜眼郎輕碰了下頭:“請皇上治臣之罪。”
永昌帝望了望他:“這一向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歇息,過了節再回來吧。”
“是。”榜眼郎磕了一個頭,站起身,將地上的公文撿起,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永昌帝的目光閃了一下,轉對戴權說道:“打法個人去孔慶祥那裡,將榜眼郎這一個月的記錄全部調來。”
戴權答道:“是。”
永昌帝:“半年的。”
李虎剿滅了流竄到山東的白蓮教逆匪,黃河以北就安全了,直隸就沒了威脅,京城也就安全了。
江南的漕糧也通過海運源源不斷地運進京城,朝廷還與西夷人簽訂了購糧合約。沒了威脅和後顧之憂,京城老百姓的生活又恢複到了正常的狀態。
白日當空。
換了身便服的榜眼郎獨自一人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走著,榜眼郎眼前一亮,胡同口的一株大柳樹下,掛著幾幅字畫,一張木板攤成的桌案上也擺著幾幅字畫,攤主是一個老者。
榜眼郎走了過去,那老者連忙迎了過來,賠著笑一揖:“儂這位先生,敢問是要買字畫?”
榜眼郎聽了,笑問:“老先生是江南人?”
老者:“祖籍金陵。”
榜眼郎:“金陵是個好地方啊。你老怎麼來京城了?”
老者默了一下,回道:“回不去了。”
榜眼郎:“哦?”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哀傷,接著擠出一絲笑來:“先生是要買字畫?”
榜眼郎看在眼中,笑問道:“能不能借個座,歇歇腳。”
“請坐,請坐。”老者連忙搬過一個竹凳。
榜眼郎坐了下來。
老者剛要去整理桌案上的字畫,榜眼郎止住了他:“咱們聊聊吧。”
老者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榜眼郎:“我看老先生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大戶人家的老太爺。”
老者:“富過,又敗了,出來擺個字畫攤子,補貼家用。”
榜眼郎點了點頭:“老人家覺得這京城比金陵如何?”
老者:“天子腳下自與彆處不同。”
榜眼郎:“哪裡不同?”
老者望了望他,“沒有白蓮教逆匪。”
榜眼郎微微一愣,又問道:“老人家遇到過白蓮教的逆匪?”
老者歎聲道:“何止是遇到過。淮安城破,一大家子就逃出來老少幾個,金陵回不去想著白蓮教逆匪肯定打不到京城,便來這裡討生活了”
榜眼郎沉默了片刻:“淮安早已經收複了。”
老者:“那又怎樣?朝廷在中原接連吃了敗仗,誰知道白蓮教逆匪會不會再攻下淮安?”
榜眼郎又默了一下:“淮安城破,死的人多嗎?”
老者有些奇怪,望了望他。
榜眼郎咳了一聲,“我聽說死了不少人.”
老者:“我看你像是個讀書人,應該明白戰場上人命如草芥.城破之時,上萬老百姓一起往外衝,活著過河的不過千餘人白蓮教逆匪過處,如同蝗蟲過境一般,赤地千裡,絕無人煙.財物糧食被他們一掃而空,並且為了攻打下一個城池,他們會驅趕幸存的百姓蟻附攻城知道什麼是‘蟻附攻城’嗎?你當然聽說過,那是史書上的四個字而已。我是親眼見過的呀!老百姓就像螞蟻一樣爬滿了城牆,城下的屍體也多得像螞蟻!戰場上的老百姓連畜生都不如!
北上逃難途中,遍地皆是老百姓的屍首,成群的野狗在啃食屍體,吃的眼睛都紅了.你見過數百裡平原,所有樹木的樹皮都被啃光的情形嗎?若非山東巡撫在兩省交界設了粥棚,帶著金銀細軟的我們都要餓死.”
聽到這裡,榜眼郎腦子裡“嗡”的一聲,兩淮的百姓尚且如此,那河南的百姓又該是什麼樣子呢!難怪賈政一天一個公文催糧,難怪朝廷不停地給河南調糧,可他卻將消息透露給了白蓮教。血立刻湧上了臉,他兩隻手也在微微顫抖。
老者一驚:“先生.”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從榜眼郎的嘴中噴了出來!
老者驚恐地站了起來!
榜眼郎強撐著站了起來,強笑道:“這是急火攻心,血不歸經。”忽瞟見桌案上的字畫被血水汙了,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遞給老者,“實在是抱歉,弄臟了你的字畫,看看這些錢夠不夠,若是不夠”
老者解開荷包一看,忙說道:“要不了這麼多.”
榜眼郎:“都給你,我要這錢也沒什麼用了.”說著,踉踉蹌蹌走進了人流之中,向內城走去。
老者看著手中的荷包,嘟嚷道:“真是個怪人”
走著走著,榜眼郎突然兩眼一黑,向後倒去,卻被人給抱住了。
正是孔慶祥。
看著昏迷過去的榜眼郎,孔慶祥歎了口氣,也是個可憐人哪!碰到了兩個不靠譜的結義兄弟,被拉下水,遭到白蓮教的脅迫,給他們提供情報。
他那兩個結義兄弟卻蕭灑的很,探花郎跟沒事人一樣正常上下衙,狀元郎在白鴻誌的配合下成功洗脫了被俘的嫌疑,現在賈政手下當差,負責賑災的事情。說來也可笑,由於狀元郎嚴格按照賑災條例煮出一鍋鍋可以讓筷子直立的厚粥,讓他在災民中博了一個青天的名頭,多麼諷刺啊!
侯爺說的不錯,這算是個有點良知的人,可以拉一把。
想到這裡,孔慶祥將榜眼郎交給身後的兩名心腹:“走,去醫館。”
天空中那輪白日這時也高懸在山東、江蘇兩省的交界上。
李虎和林如海並肩站在界碑邊的官道上。
他們的背後是靜靜列在那裡的騎兵。
林如海突然舉起了右手。
孫陽雙手捧著一個披風走了過來。
林如海提起披風一抖,替李虎披上。
李虎:“天還是很熱的.”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替他整理好披風,正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多想想家裡,想想玉兒儘量不要親自領兵衝鋒陷陣。啊!”
李虎點了點頭。
林如海:“頭就不要磕了,留著下次見麵再磕,記住了,你還欠你老丈人三個響頭呢。”
李虎笑了。
林如海從頭到腳將李虎整個身子審視了一遍,這才說道:“去吧。”
李虎:“你老保重身子。”說完跨鞍上馬。
眾騎兵跟著一齊跨上了馬背。
李虎回頭望了一眼林如海,猛一揮鞭,大白馬箭一般向前衝去。
眾騎兵緊跟著策馬追去。
林如海望著飛揚的塵土,喃喃地說道:“蒼天保佑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