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凝腦子有些遲鈍,她輕輕點著頭。
心想,她好像還沒又同除了陸子宴之外的外男共乘一輛馬車呢。
不過,有謝衍譽在,這也不算同處一室。
這般想著,她也沒去看裴鈺清,而是握住身旁兄長的胳膊,小聲道:“阿兄,我想喝水。”
宣平侯府的馬車自然是常備茶水的,謝衍譽給妹妹斟了杯茶遞過去,語氣帶了幾分責怪:“下回可還敢喝這麼醉?”
酒壯慫人膽,謝晚凝這會兒沒那麼怕他,捧著茶杯小口的喝著,聞言彎唇笑,一邊笑著一遍湊近兄長:“她們就想灌醉我,好叫你來接,正好見你一眼。”
她尋常哪裡敢這麼打趣人,謝衍譽瞥妹妹一眼,見她眼眸都不甚清明,伸手拿過她手裡空杯,也懶得搭理她。
謝晚凝用胳膊肘拐了兄長兩下,見他還是不理會自己,這才滿臉不高興的看向對麵:“喂,裴鈺清。”
這麼不客氣的稱呼叫謝衍譽眉心一跳,剛想喝斥妹妹沒大沒小,話還未出口,就看見自己那個被小輩冒犯的好友,麵不改色的應了句:“嗯,我在。”
語調輕柔,就連聲音都繾綣極了。
謝晚凝聽的眨眨眼,看著他認真道:“你以後不可以口是心非,知道嗎?”
謝衍譽麵露驚詫之色,目光也投向了對麵。
“……”裴鈺清略頓了頓,垂眸避開他們的視線,麵上有些窘迫,無奈開口:“晚晚,你喝醉了。”
若是平常,謝晚凝肯定是不會這麼輕易罷手的,但這會兒她喝的有些上頭,又見他這麼彆彆扭扭青澀的模樣,不知怎麼就有些歡喜起來。
於是就擺擺手,十分好脾氣道:“算了,我不逼你了。”
說著,她感覺腦子愈發昏沉,忍不住抱著身邊兄長的手臂,哼哼唧唧的將小腦袋靠了過去,合上眼休憩起來。
肩上一沉,剛剛還鬨騰的小姑娘睡了過去,馬車抗震功能不錯,京城道路也平穩,但謝衍譽還是用手托著妹妹的脖子怕她栽倒下去,目光卻始終注視著對麵的好友。
他神色有些複雜:“不知長卿兄有沒有什麼想同我說的?”
車內陷入短暫的死寂。
一片沉默中,裴鈺清輕歎了聲,視線落在他肩上的小姑娘麵上,眼底緩緩蕩起的情緒直白淺顯。
“潤之不是早看出來了嗎?”
隻要在她麵前,他的心意從來就無心、也無法去掩藏。
謝衍譽當然早有所感,隻是好友這麼直接承認還是讓他震驚極了。
他怔愣了許久,才張了張唇:“晚晚對你……”
“她一顆心都在陸子宴身上,對我並無情意,都是我一廂情願,”裴鈺清淡淡道:“她隻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都生得一副玲瓏心竅,謝衍譽不過轉瞬就猜了個七七八八,眉頭卻始終未舒展。
裴鈺清看出他的憂慮,不由微微一笑:“潤之且安心,我從始至終都隻想以兄長身份護她一程。”
若他真有為自己求一個結果的執念,哪裡還會隱忍至今,眼睜睜看著陸子宴這些年欺她,負她。
但凡陸子宴一心待她,叫她能安安穩穩嫁人,這段日子他也不會幾次三番出現在她麵前,叫她看破了心思。
謝衍譽吃驚極了:“你是何時……”
裴鈺清微微搖頭,不肯再多說了。
…………
馬車穩穩駛入謝府,停下來時,醉酒的姑娘依舊合著眼睛,睡得噴香。
謝衍譽皺著眉看了會,認命般拿過一旁的披風將妹妹裹住,抱著她下了馬車。
春夏交際,今日天氣又好,傍晚的風溫和舒適,晚霞照在眼皮上,謝晚凝蹙著眉睜開了眼。
“醒了?醒了就自己走,”謝衍譽二話不說將人放下,扶著她站穩,嘴裡幾乎下意識開始念叨起來:“都多大姑娘了,出門赴宴還醉的這麼不省人事。”
“……”腳一觸地,謝晚凝勉強清醒了些,她抬眼看了看周圍,已經能看到她的蒹霞院。
除了爾晴和兄長身邊的羊毫跟在身後,此時正低頭憋笑外,並沒有旁人在。
她抬手叫爾晴過來扶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兄做什麼不喊醒我。”
她都多大了,還被兄長抱著走,像什麼話。
謝衍譽瞥她一眼,沒有說話。
進了蒹霞院,他吩咐爾晴:“去煮碗醒酒茶給你家姑娘喝了,省得晚上酒醒頭疼。”
爾霞福身退下。
廳堂隻剩他們兄妹二人。
謝晚凝已經歪歪斜斜的坐在軟椅上,手裡捧著一盞熱茶小心的抿了口,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大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阿兄坐呀。”
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一看就酒意醒了大半。
謝衍譽默不作聲的坐下,抬眼道:“今兒個在鄭家,可是見到陸子宴了?”
他也是聽鄭燁說,鄭家半個多月前就開始給相熟的人家派請帖,畢竟是整壽,辦的很是鄭重,提前知會親近些的人家早早騰出時間赴宴,是人之常情。
而那會兒,他們家跟陸家的親事還順順當當,陸子宴作為外孫女婿,武原侯府自然也算是曲城侯府還算挺親近的親戚。
請帖自然而然也給他們派了,等後麵謝、陸兩家鬨崩,鄭家也不好將帖子討回來。
本以為陸家應當識趣,不會前來,誰知陸家幾位夫人確實沒到,可陸子宴卻孤身來了。
還備了份厚禮,叫人半點都挑不出錯處。
知道陸子宴來時,已經是在酒宴上,謝衍譽就是想去提醒妹妹抖來不及。
這會兒見她喝的醉意醺然,還以為是兩人是在鄭家後院撞見了,又起了什麼爭執,影響了心情,而借酒消愁。
而這廂正捧著茶杯喝的歡暢的謝晚凝,突然聽見陸子宴三個字,頓時就有些蔫吧。
“見著了,”她懶洋洋的點頭,無力道:“阿兄你都不知道他如今就像變了個人……”
謝衍譽似是很感興趣:“變得如何了?”
“我也說不上來,”想到那人今日一副醋意大發,凶狠得恨不得擇人而噬的模樣,謝晚凝輕嘖了聲,放下手中的茶杯,蹙眉道:“反正我都有點看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