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顏城裡寒意漸濃,清晨街道之上多是黃葉鋪就。
清冷的日子裡,富貴巷卻多了些往來的車馬行人,有人搬離,有人入駐,也有些曾經沒多少人敢於問津的院子,徹底被官兵封了,隻知道自那一日起,除了送糧送菜的以外就再沒有人出來過。
那一行從富貴巷出來的由血騎護駕的車隊仍舊走過繁華的商業街,但這一次,蒼顏城的百姓們就隻是避讓於道路兩側低頭靜立著,因為前幾日,已經有縣丞府衙的官差特意來這些街道附近宣讀了縣守令,隻要縣守大人不下馬車不露麵,蒼顏城百姓便無需跪拜。
起先百姓們仍是跪習慣了,可經不住縣丞府衙的官差一次次的來宣讀勸說,慢慢的也就不跪了,到底冬日裡的石板街道是真的涼。
馬車駛入府衙,與洛川初來時的冷清模樣不同,先是府衙內外駐守了不少官兵,然後是如今的三司衙門,雖然少了主官正官,但一眾副官做起事來反倒更少了些掣肘,過去應由一應主官批複的事務一律臨時收歸縣丞大人處置,於是原本中間隔了條寬闊主道的幾乎要生出野草的道路上便多了不少往來的官吏,熱鬨了許多。
洛川一行來到縣守府衙內,他已經有些習慣於在議事大殿旁的偏殿處理事務,除了大殿與偏殿之外的府衙內,兩進十數間房屋和一個不小的花園他連去都沒有去過。
洛川等人進了偏殿,原本待在偏殿裡的露水、漣漪兩個小丫頭就來到偏殿外相鄰的一個房間內等候召喚。
洛川仍舊一身官袍坐到主位之上,隻是才在這裡待了幾天他便有些膩煩這些硬邦邦的椅子,思齊便又著人按照他的心意趕製了幾套厚厚的軟墊,將整個椅子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洛川的坐姿就越發的隨性起來,不是盤腿就是斜倚著,似乎就是不能端端正正的坐著,思齊說了他幾次沒有什麼用便也懶得再說了。
思齊和年輕女道都是習慣站在洛川身後的,老車夫便將洛川右手邊的座位占了。
今日與以往不同,同來府衙的多了一個衣著華美的美麗少女,她沒法站到洛川身後和那兩位爭搶,便隻好稍稍遠一些,站在洛川一側。
這麼一來,洛川便被三個風情各異的美人圍攏,看起來像是豔福不淺的樣子。
不一會兒,司職縣丞的儒雅中年人便進入偏殿,仍舊如往日一般坐在洛川左手邊的第一把椅子上,步履穩定姿態輕鬆,對洛川身邊的三個美人視若無睹,“縣守大人,卑職前日已將三司兩名主官及一眾正官的審判上報郡丞府衙,縣丞府密折批複到了,”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圓形的竹筒遞給思齊。
思齊上前接過竹筒,手指一動讓那竹筒在她手中飛快的飛旋了幾圈,然後遞給洛川。
洛川接過竹筒屈指一彈,竹筒中央的封泥便簌簌落下,再一旋,從其中取出一張卷了多層的絲綢文書,上麵寫著,“太守令蒼顏縣守洛川可批複斬刑!”
洛川將那短短一行字反複看了幾遍之後輕輕歎息一聲,將那絲綢文書交由思齊遞還給儒雅中年人,“既然如此,一應判決結果今日便可以公示出去,然後該查抄的查抄,該發配的發配!”
儒雅中年人接過那絲綢文書看了一眼後便收回袖中,對於其中的內容沒有半點反應,聽到洛川的話他起身回了一禮後便又坐下,“我會去請縣尉大人那邊派遣官兵協助查抄府邸事宜,相關錢物財貨一律納入府庫,司庫衙門那邊原本負責倉儲防衛的衙役我都清退了,在新的衙役到位之前還需要縣尉大人那邊的協助。”
“這些事你去找劉三金商量,我這邊沒有意見,”洛川隨手揮了揮問道,“司庫衙門裡應該有財物倉庫與糧倉吧,糧倉可儲糧幾何,如今又有多少糧食在庫內?”
儒雅中年人道,“財物倉庫就在司庫府衙較大,且分庫分區,此前不能說空無一物也差的不多,此次查抄應當能填上不少,具體數量還要看那幾家在蒼顏的底子有多厚了,糧倉不在府衙中,分布在城內幾處角落,此外,蒼顏城外還特意築有一座倉城,全部加起來可儲糧三十萬石,是蒼顏地區最大規模的糧倉,由於西部戰場軍糧轉運的緣故,城外倉城的儲糧倒是沒有人敢隨便動的,城內的儲糧則實在也是這些年蒼顏風調雨順,否則,就會出大亂子。”
洛川點了點頭,然後伸手一指身邊的美麗少女,“她叫殷花語,她有個弟弟叫做殷萬春,是河內郡巨商殷家的話事人,如今帶了半個殷家來到蒼顏城落腳,因為之前的一些緣故,殷萬春欠我一萬石糧,如今已經運抵蒼顏城,澤言之後見見這個殷萬春,將那一萬石糧儲入城內糧倉以備不時之需,另外,”他特意停頓了一下,引得儒雅中年人看過來之後才再次開口,“我有兩位朋友近期會運兩批貨來蒼顏城,其中若有糧食便就一同入了城內糧倉,若有其它貨物澤言便從府庫之中給我劃出一個區來單獨存放。”
“這幾批特殊的糧食和貨物卑職該如何入賬?又該如何撥取?”儒雅中年人問道。
“除去後麵一批若有存在的貨物需要我回來看過以後再記錄入庫外,糧食隨你怎麼記都好,總歸是入了蒼顏府庫的東西,至於說如何撥取,你一個世家出來又做了七年縣丞的人,來問我一個返鄉質子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洛川斜了儒雅中年人一眼道,“我呢,負責讓這府庫之中的錢糧多起來,你負責讓他們花在該花的地方,為官一任,不就是造福一方?不過說起來下一步倒真有一處大概用得到,隻是畢竟還未去親眼見過尚不能斷言。”
儒雅中年人抬頭看一眼洛川問道,“可是那西洛河穀?”
洛川點了點頭,將手中銅鏡放到桌上問道,“澤言也知那西洛河穀?”
“自然知道,”儒雅中年人深深看一眼洛川道,“那司農副官陳恕是清水城人,知道那西洛河穀也是正常,隻是這些年來沒有人動過那一處地方,還是有一些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