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上有兩個被昏黃的燈光照得歪歪斜斜的影子,路兩旁的灌木叢還會傳來一陣陣蟲鳴聲。
傅青蓮提著保溫桶,跟在顧妄言身邊,邊走還邊四處看。
按照原主留下的記憶,鋼鐵廠醫院就在北山鋼鐵廠的片區範圍內,這一片區域內生活的幾乎都是北山鋼鐵廠的職工和家屬。
雖然北山鋼鐵廠屬於北山市,但是脫離北山市也是完整的生產生活秩序。
不但有醫院,還有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甚至北山冶金大學。
“咦?是螢火蟲!”
走到幽暗處,傅青蓮看到成群的小亮點兒在草叢裡穿梭,忽明忽暗的,湊近一瞧,居然是螢火蟲。
她在城市生活久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多螢火蟲了。
八十年代就是好啊,雖然科技經濟不那麼發達,但是生態環境好哇!
傅青蓮不走了,站在原地著迷地欣賞著螢火蟲的熱舞派對,鼻息裡都是青草的清新味道。
“螢火蟲有什麼好看的?夜裡到處都是。”
顧妄言有點不懂白天破馬張飛的姑娘,怎麼現在還玩上情調了?
“你不覺得它們好美,好夢幻嗎?”
傅青蓮扭頭看向顧妄言,他雖然嘴巴上嫌棄,但是並沒有離開,而是留在她身邊。
就說他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一般人估計早就被他的冷言冷語冷麵孔給嚇退了。
“你一個東北姑娘,說話怎麼怪裡怪氣的?”
顧妄言好看的長眉微微皺著,奇怪傅青蓮說話的語氣為什麼聽著那麼肉麻呢?
被他這樣一說,傅青蓮覺得她要收回對他嘴硬心軟的評價!
什麼玩意兒啊,她就是一下子文藝細胞上來了嘛!
心再軟,他嘴巴毒也是不爭的事實。
算了,原諒他吧。畢竟這個年代,港台腔還沒有流行起來,他覺得怪怪的也正常。
少見多怪唄!
“重點不是我說話,是螢火蟲老好看啦!”
傅青蓮指著暗處飛舞的小蟲蟲們,故意用東北話回複他。
顧妄言依然皺著眉頭看她,口音對了,但是他又覺得哪裡不太對。
緊接著,身邊的姑娘開口輕輕唱起了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隻要有你陪
蟲兒飛
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隻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輕靈的歌聲,舒緩地回蕩在夜色中,帶著些許的憂傷。
顧妄言看不清傅青蓮臉上的表情,但是唱著這支不知名的歌曲,她流露出來的憂傷讓她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到底經曆過什麼?她心裡到底藏著什麼?為什麼她會這麼憂傷?
明明她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活潑開朗都不似作偽,可這會兒她的歌聲裡那淡淡的惆悵,讓人聽了心裡發酸。
嘴巴動了動想說點什麼,顧妄言不喜歡她傷心的樣子,明明她應該是鮮活的,大大咧咧的。
悲傷不適合她。
“唉呀媽呀!有蚊子咬我!”
還不等顧妄言醞釀好,就聽傅青蓮嚷了一句,一隻手啪地一聲打在自己的小腿上。
看她像個猴兒似的,顧妄言實在有些忍俊不禁。
“不是螢火蟲好美好夢幻麼?”
顧妄言是懂調侃的,穿著裙子的傅青蓮站在草叢旁邊,不挨蚊子咬才奇怪呢。
“不夢幻了!走走走,咱們趕緊喂完狗回去。”
被蚊子騷擾,以至於氣急敗壞,傅青蓮拉著顧妄言的胳膊就往前扯。
本來她還憂鬱了一下,傷感於她孤零零一個人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時代。毫無歸屬感。
這下好了,全被蚊子攪和了。
而被傅青蓮拉著走的顧妄言再也做不好表情管理,嘴角咧著笑了起來。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傅青蓮這樣有意思的姑娘啊?
幾乎她所有的舉動,都出乎他的意料,根本無法用常理判斷。
而且一點都不令他討厭,相反的,他總是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可以說是她給了他,許久不曾有過的開懷。
悶著頭向前的傅青蓮沒瞧見顧妄言的笑容,隻想趕緊躲開蚊子的追擊。
不過拽著顧妄言走了十來步,就被他反手給拉住了。
“這邊。”眼看著傅青蓮要走岔了,顧妄言趕緊刹車。
與她拽著他衣袖不同,他反手拉她可就直接握在了她的手腕上。
手腕上的觸感,讓傅青蓮回過神,眼睛盯著他握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
男性特有的乾燥的手掌貼合著她的皮膚,她被晚風吹得有些涼意的手腕感受到從他手掌傳來的溫度。
幸好流浪狗出沒的地方不遠,走了幾步就到了一塊空地。
“好了,把桶打開倒這裡吧。”
顧妄言並不想讓傅青蓮跟流浪狗接觸,把剩的餛飩留下就好,畢竟流浪狗還是有點危險的。
說完他對上傅青蓮亮晶晶的雙眼,和含羞帶怯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一路抓著她的手腕。
燙手一般,火速鬆開,顧妄言嗓子有點發緊,自己太冒失了。
“那個,我……”
能讓顧妄言尷尬得講不出話來的人,除了傅青蓮估計沒彆人了。可是他剛才抓著人家的手腕子好一會兒,雖然心裡沒有占便宜的意思,但是畢竟是不應該。
想道歉,又有點講不出口。
“我什麼我?”
顧妄言的反應都被傅青蓮看在眼裡,其實對於從2022年來的她來說,一個她有好感的男孩子拉她手腕一下,她並不生氣。
但是如果結合年代背景,可能對於這個時代比較保守的人來說,就挺出格的吧?
畢竟他們倆今天才認識的,進度有點兒快了。
其實傅青蓮很想提醒一下顧妄言,之前在病房的時候,她可是直接給他來了個抱抱的。
相比較之下,他拉她手腕一下,連扯平都算不上。
“我,對不住,莽撞了。”顧妄言不是那種錯了不認的人,隻不過他做錯的時候很少,所以沒什麼道歉的經驗。
“哼哼,我又沒怪你。”傅青蓮擺擺手,不以為意。
不成想,她的寬容讓顧妄言臉色又陰沉起來。
“你一個女孩子,還是要注意一點的,彆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知道怎麼,看她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的火氣就壓不住。
“哈?”對於顧妄言的忠告,傅青蓮一臉的詫異。
合著她這麼輕易地原諒他,他還不得勁兒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