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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張角神色尋常,身上也沒有穿著那一身道袍,反而像是尋常人一樣著素袍於身。
他站在那裡,十分恭敬。
“聽聞先生辭世,我特來此送先生最後一程。”
張角的神情複雜而又悲傷。
他原本隻是一尋常的學子,遊曆天下,可在遊曆天下的時候,卻遇到了當時同樣遊曆的陳成己,而後陳成己與他結伴,亦師亦友,算是半個老師了。
後來,更是賜予他當年莊子的最後一部典籍之書,與當年陳氏某一代先祖所著作的兵書。
正是這兩者結合在一起,才成就了“太平要術”的威名。
張角自這兩部典籍之中悟道而出,得“太平天書”,將世上諸多無常融為一體,悟出來了屬於自己的道。
此時陳成己逝世,張角自然是要來的。
陳府中
陳朱樓看向坐在自己麵前的張角,輕輕地歎了口氣“張道長今日前來,應當不僅僅是為了送彆我的父親吧?若是有其他的什麼事情,還請您直說吧。”
張角卻搖頭。
他知道陳朱樓的所想,但他的確不是為了那所謂的“得陳氏者得天下”的謠言而來。
雖然這話並不能夠算是謠言。
他隻是沉默的說道“我知道世子所想的是什麼,隻是某並不是為此而來。”
張角偏過頭“我隻是單純的為了送一送先生而已。”
他看著那平靜的湖水說道“我能夠感受到,這天下動蕩的風雲,也能夠嗅到天下風雨中蘊藏著的殺氣,但我並不在乎這些。”
張角臉上帶著傲然。
他隻是淡淡的說道“我太平道子弟橫跨九州大地,信眾如雲,願意追隨貧道的人也有許多。”
“或者說,不是他們願意追隨貧道,而是他們希望貧道能夠給他們一個機會。”
“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張角緩緩的站了起來,望著平靜的湖水。
“太平道會反,但是不會借助陳氏的力量,我昔年承受安國王大恩,如今怎麼會將陳氏拉扯下水呢?”
“我來隻是想要送一送先生,也想要給世子提一個醒。”
提醒?
陳朱樓莞爾一笑,他看著張角,神色也漸漸的認真起來。
“先生要給我提什麼醒?”
張角回過頭,一雙蒼目中儘皆是慎重。
“世子此時回官渡,隻怕京城中要風雲變幻了。”
“大漢”
還未曾等張角說完,陳朱樓便擺了擺手“我知道先生想要說什麼,無外乎是曹孟德的事情罷了。”
陳朱樓的聲音十分平靜“我已經為天子和曹孟德都爭取了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想清楚一切。”
“若是在這三個月之後,他們依舊決定動手,那麼誰也救不了他們。”
陳朱樓望向遠處的方向。
“先生給我提了個醒,我倒是也要好心的勸告先生一句。”
“曹孟德、劉玄德、以及眾多漢室宗親、天下英雄,勢力紛雜,但大致可以分為幾個部分。”
“宗親之中,以荊州劉表為首,占據荊州,帶甲十萬,可謂強橫無比。”
“天下群雄中,揚州諸多氏族,如吳郡陸氏、廬江周氏等具都奉迎孫堅,幽州勢力蠻橫,雖然有漢室宗親劉虞在,但卻隱約以白馬義從公孫瓚為首,青州北海有孔融。”
“當然,除卻這些之外,還有一些小的封國等。”
“而朝堂上更是有孟德、玄德二人,即便是他們二人妄動刀兵,大抵上也不過是造成大漢兩分,天下群雄屆時風起雲湧,恐怕沒有先生立足之地了。”
陳朱樓所說的話十分懇切。
他與張角雖然相識不久,但情誼卻長,他不希望張角最後的死是身有汙名。
“先生何苦繼續前行?”
陳朱樓能夠看出來張角前行步伐的最後目的地,但他想要勸一勸。
而張角卻是朗聲一笑,他回過頭來,瞧著坐在那裡的陳朱樓,目光真誠而又清澈,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茫然,這一雙眼睛不像是一個在世俗混跡多年的人,反而像是一個赤子。
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東臨啊,我知道我繼續前行,便是死路一條。”
“但昔年秦末的時候,有陳勝吳廣二人起義,想要推翻大秦;他們即便沒有成功,可卻也有了成果,秦武烈帝橫空出世,與漢、楚再次爭雄,給了大秦一個體麵的結局。”
“陳、吳二人可以說是十分失敗了,但有誰能夠否定兩人的功績呢?”
“他們所率領的普通民眾給了大秦最致命的一擊,而正是因為有陳勝吳廣在,所以才有了後麵的諸多事情,才有了這四百年的大漢,也同樣才有了這四百年和平安定的生活。”
“在大漢方才建立的時候,因為秦末的教訓,所以高祖、仁帝、文帝、景帝、武帝、成帝、康帝等諸多漢家天子都竭儘全力的讓天下百姓能夠過上幸福的生活。”
“誰也不能否定,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們的品性,但同樣的,誰也無法否定,這其中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害怕,害怕如果對百姓不好的話,會再次出現一名“陳勝吳廣”。”
張角站在那裡,神色肅穆。
他像是帶著使命一樣的說道“如今天下,大漢傾頹,天子昏庸。”
“角願以命為誓,請天下諸多世家、請那高高在上的大漢天子明曉,百姓的怒火,即便是如同一點火星,也可以將這九州燃儘!”
“哪怕角將來身敗名裂、哪怕將來張某不得功成,這項上人頭被人拿去邀功請賞。”
“角也絕不後悔。”
“此為萬民之願。”
“還請世子不必再勸。”
聽著張角慷慨激昂的誓言,陳朱樓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當中,片刻後他點了點頭,表示對張角的認可。
“先生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張角臉上帶著笑容。
“明年。”
他的眸子中閃過些許銳利之色。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年為甲子年,當為蒼天之死,黃天之立!”
陳朱樓幽幽的歎了口氣,最後開口道“若先生已然決定,那便如此做吧。”
“陳氏不會阻礙一個想要為百姓做主的人,也同樣不會成為任何想要稱帝之人的阻礙。”
他像是在對張角說著,也像是在對自己說著,更像是在對那些即將來到官渡拜訪陳氏的人說著。
“陳氏中人,絕不稱帝!”
昔年,陳氏建立的時候,是戰國時期,那個時候周天子曾經允諾陳氏可以稱王。
但在所有的誘惑之下,陳氏都堅持住了本心。
並且陳氏的先祖喊出了“陳氏絕不稱王”的話語。
如今世事變遷,大漢早佇立四百多年,而這中原天下也是從秦至漢,天子不再是“王”,而是“皇帝”,陳氏更是被當初的漢高祖皇帝加封為“鎮國王”、“安國王”。
陳氏當代家主時代為“安國王”,陳氏上代家主追加鎮國王。
似乎陳氏絕不稱王的話語早已經消散在曆史的長河中,那些紛湧的世家們也想要知道,陳氏是否依舊像是當年所說的一樣不想成為天下共主,還是說當年的誓言,早已經消散在曆史長河。
陳氏也動了君臨天下的心思?
誰也不敢確定。
甚至張角都不太能夠確定這件事情,這也是張角此次來這裡的真正目的,他想要知道陳氏會不會稱帝,會不會直接取締漢室天子為帝,而後改朝換代。
此時的張角也好,日後的諸多來訪者也罷,都得到了一個答案。
那就是
陳氏絕不稱帝!
在走出官渡城的時候,張角回過頭看了一眼這蒼茫的官渡城,麵容中帶著些許的感慨。
官渡城一直佇立在這裡,甚至此地已經發展成了相當於一個郡的強盛。
陳氏不願意摻和進這天下的紛爭中,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
說是好事,是因為若陳氏的“心”發生了變化,那麼日後的華夏大地、日後的九州該何去何從?
這五百年來,陳氏就如同是一個護道者一樣,護持著九州大地。
可如果當這個“護道者”成為了“天子”,那麼一切都會產生變化。
京城中
昭寧元年之後,天子好似是熄了火一樣,沒有再對曹操動手,反而十分謙讓。
可不管是天子還是曹操都知道,這一場戰爭方才開始。
關於這一段曆史,不同的史書中有不同的描述。
在後世中,有三本漢書。
第一本漢書名為“漢書”,記載了從當初高祖皇帝劉邦到漢少帝劉民的大漢昌盛之事,是大漢最後一名史官“司馬仲”所書,司馬仲是司馬遷的十五世孫。
第二本漢書名為“觀漢紀”,記載了從當初高祖皇帝劉邦到漢獻帝劉協這一段過程的故事,是大漢最後一名史官“司馬仲”的族弟,大魏的第一位史官“司馬康”所書。
第三本漢書則是有上下兩冊,分彆是“舊漢書”、“新漢書”兩冊,合為“史書·漢紀”,這本則是由虞朝第一位史官所書。
三本漢書的曆史記載當中,漢高祖皇帝劉邦到漢靈帝之間的許多記載,大致相同,就算是有些不同的地方,也是稍微變化,沒有太多爭議。
但書寫到關於“漢哀帝”劉協、“漢少帝”劉民、“漢獻帝”劉協的時候,三本書則是開始有幾乎不可調和的矛盾了。
關於這三本書中的記載,後世中許多曆史學家都曾經想要研究,各執一詞。
其中“史書·漢紀”的支持者最多。
原因有兩個。
第一,這本史書中的許多記載,在其他兩本書當中都能夠找到“蛛絲馬跡”。
第二,這本書的作者是陳氏的某一位先祖,其視角也是十分的“中肯”,並沒有偏向當時的“劉漢”以及“魏漢”哪一方。加之陳氏的拙身樓中有許多的記載,所以這本史書也被當做是官方史書。
漢書中是如此描寫昭寧二年這一年所發生的事情的。
“昭寧二年,陳氏隱退,而賢王當朝。”
“昭寧二年秋,天大雨,有星如雨落地,此為大災之兆。”
“時天子病重於未央宮中,臥病不能出。”
“以令賢王劉備、太尉曹操、尚書台令盧植等執掌朝政。”
“昭寧二年冬,臘月二十五。”
“天子病忽好,召群臣見。”
“不多時,天子危,於未央宮昏厥。”
“亥時,天子崩。”
“遺詔曰以令皇子“民”為新帝,擇日登基。”
“時曹賊叛逆,攜弘農王反,妄議朝綱,曰帝年幼,天子病重時,隻召賢王,此或為賢王欲挾天子以令諸侯。”
“賢王持遺詔斥之,然則曹賊早謀不軌,攜兵而反,於青州琅琊,奉迎弘農王為偽帝。”
“而賢王攜天子於長安繼位。”
“至此,兩漢並立。”
“或曰劉漢、曹漢。”
“太史公曰賢王之名,天下公舉,而曹賊之心、路人皆知也。初平之年,曹氏借機而起,然則不思皇恩,竟行謀逆之舉,此之謂狼子野心。”
“名為曹漢,實為曹賊也。”
在漢書中,這一段記載也被後世眾人知曉,並且用“狼子野心”來稱呼曹操。
但在“觀漢紀”中,這一段曆史卻有了不同的描述。
在“遺詔”這一句之前,描述相差無幾,無外乎是天子病重。
而在這一句之後,則是有了不同的記載。
“昭寧二年,帝崩。”
“時劉備猖獗,手握朝綱,拒眾臣麵聖,困天子於未央宮中。”
“天子崩於酉時,然劉賊言稱天子崩於亥時。”
“時皇子民於長安,年幼,喪母。”
“劉賊欲控朝綱,則矯詔立皇子民。”
“上古賢皇,兄終弟及,此為周禮綱常,是為大道之禮。”
“劉賊矯詔謀天下之舉,則為己謀,其雖名為宗親,卻實出五服,妄圖竊取社稷神器。”
“時,朝堂之上,備黨羽者眾。”
“於此危難之時,曹公悍然討賊,奉弘農王為帝,然則劉賊勢大,曹公不敵,無奈乎攜帝奔走,於琅琊登基。”
“天下或為兩漢。”
“曰偽漢、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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