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新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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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榻上的劉宏勉強抬起頭,看著走向自己的劉備,嘴角帶著些許笑容。
這些年他很少有這麼開朗的時候了。
指了指麵前的地方,他輕歎了口氣說道:“坐罷。”
隨即而來的是一連串的咳嗽聲,天子的身體不說行將就木,但也相差無幾了。
“今日喚你前來,是因為我的命數不多了。”
“太醫令說,也就是這幾日了。”
劉宏擺了擺手,阻止了正準備說話的劉備,目光遠遠的像是看著某處,他的瞳孔有些渙散,像是不能夠聚焦一樣。
他站了起來,身旁的內侍趕忙走上前去,將其攙扶。
“這些年來安國王把很多事情都做的很好,甚至比朕做的還要好,天下已經不知道有朕的存在,隻知道有安國王的存在了。”
劉備想說什麼,但這個時候,他看著劉宏的神色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是一個仁德的人,但他同樣是一個劉氏的子弟。
這也是為什麼天子會想要拉攏劉備的原因,因為劉備和陳成己、陳朱樓都不同。
劉備的沉默顯然讓天子十分滿意,劉宏隻是繼續說道:“其實朕並不介意這一點,反正早在幾年前董卓等人將十常侍徹底打壓的時候,朕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
“但是朕害怕啊。”
劉宏的眉宇中帶著些許的淚痕,他不由自主的哽咽:“朕想要全力的告訴朕自己,說服自己,陳氏絕對不會意圖謀反,可是朕做不到啊!”
“陳氏的信譽如同那滔滔東去的大江大河一樣清澈、一樣可以令人信任,但朕卻是一個惡毒的小人,朕的心胸如同所有人想象的那樣狹窄。”
天子不斷的訴說著自己內心的悲憤以及陰暗,而劉備低著的頭則是更加低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能說什麼,最後隻能長長的歎了口氣。
劉宏或許聽出來了劉備歎氣中的無奈,但他隻是笑了笑,而後說道:“朕的心想要相信陳氏,但朕的腦海中不斷的有一個聲音在詢問朕,這莫大的權利,這九五之尊的位置,真的有人能夠舍棄麼?”
“朕不相信。”
“所以,這幾年朕暗中扶持你,扶持袁氏、楊氏、甚至給他們的權利比給封王的還大,讓他們無限的擴張。”
劉宏的神色中帶著些許暗沉:“可是,可是即便是如此,朕、袁氏、劉氏、楊氏、加上你,我們所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甚至都無法撼動陳氏。”
他的臉上帶著可悲的神色:“可笑麼?”
“劉氏為天下之主,可集合所有人的力量都無法撼動陳氏了。”
“這個時候,朕驀然回首才發現另外一個問題。”
“劉氏雖然掌控天下權利,但傳承的時間卻不如陳氏,趙氏、秦氏傳承的時間與陳氏一樣,但他們所掌控的權利卻不如陳氏。”
“陳氏傳承至今五百多年,他們的觸角早已經深入整個天下。”
劉備隻是皺眉說道:“可是陛下,陳氏並沒有想要自立為王的心思。”
他忍不住說道:“若是陳氏有這樣的心思,且不說當年為何要幫助高祖皇帝建立大漢,就是當年王莽篡政的時候,陳氏也有足夠的大義推翻王莽建立王朝。”
“曆史中,陳氏有無數的機會,可他們都沒有這麼做。”
“為何您就是不願意相信呢?”
劉宏隻是沉默。
是啊,他為什麼不願意相信呢?
他自己也不清楚。
於是,他默默的搖頭,將話題再次轉移:“不說這個了。”
“朕喚你來,是想要交代你一件事情。”
劉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劉備:“朕要你發下毒誓,日後輔佐幼帝,絕不背叛。”
“若有背叛,則朕、則劉氏曆代先祖,死不瞑目!”
劉備臉上茫然無措,但轉瞬間就直接發下此等毒誓。
因為他本就是打算這麼做的。
“劉氏備,今日於未央宮起誓,若陛下崩殂,當輔佐幼帝登基、掌政,絕對不背叛,若有背叛,則備萬箭穿心而死,則劉氏先祖、陛下於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他知道劉宏想說什麼,也知道為何劉宏沒有讓他以自己的名義發下毒誓,不過是以劉氏以及劉宏自己這麼多年的情分為綁,賭他劉備絕對不是一個背信棄義的人!
劉備站在那裡,自己將自己的下場加了進去。
他的目光神色儘皆坦然。
他同樣知道,劉宏先前說了那麼多,但此時將死未死的時候最害怕的不是陳氏背叛!不是陳氏篡政!
而是他這個皇叔篡政!
因為他才是那個不管是名義還是彆的什麼,都最有資格篡政的人!
當年天子將他傳喚而來,名字入玉蝶的時候,他便是真正的族親!且他的確是皇室族親。
如此一來,宗室那群人或許會因為他的拉攏而願意為他證名,予他登基!
劉宏聽完劉備的誓言之後,瞬間無力的癱倒在床榻上,他笑著看向劉備,嘴角終於帶著了些許滿足以及釋然:“玄德啊,是朕對不住你。”
“你若是怪,便怪罪朕吧。”
他的眼睛緩緩的合攏,而後眉宇中帶著些許的疲憊之色:“傳陳相、曹太尉入宮吧。”
“朕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未央宮中,半個時辰後
躺在床榻上的劉宏已然進氣多,出氣少了,此時的未央宮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陳成己、陳朱樓、何進、曹操、盧植、董卓、王允、楊彪、袁逢等人儘皆趕來。
此時,太子劉辯站立在床榻邊臉上帶著屬於稚子的茫然。
此時的太子劉辯方才七歲,而他的弟弟劉協則更是年幼,何皇後早兩年便已經故去,此時的後宮之中無人掌政。
見到眾人前來,劉宏強行撐了一口氣,坐了起來,麵色蒼白的衝著劉辯招手,拉著他的手對著眾人說道:“朕恐時日已到,特喚爾等前來。”
“這便是大漢的下一任天子。”
他的聲音肅穆而又威嚴,像是在宣告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一樣。
“自此之後,劉辯便是太子!”
“當朕崩殂,太子即刻即位。”
他目光掃視眾人,輕聲道:“朕崩之後,不許大肆操辦,不許令百姓披孝,太子以天待年,服孝三日便可。”
“朕故去之後,以令安國王、太師、丞相陳成己為輔政大臣之首,以執金吾劉備、大將軍何進、太尉曹操、軍都尉陳朱樓、尚書令盧植、司徒王允、太傅楊彪、司空袁逢、軍司馬董卓為輔政大臣。”
劉宏看著眾人說道:“眾人若無法達成一致者,則以陳成己、劉備二人之議為先。”
“若二人之議無法達成一致者.”
說到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劉宏,劉宏稍微停頓了一瞬之後,則是看著劉備二人說道:“朕隻希望爾二人能夠萬事顧念舊情,凡事以幼帝為先。”
他歎了口氣,終究是說道:“若實在是無法達成一致者,則以安國王之議為先。”
劉宏說到此處,又看著劉辯,握著他的手,看向劉備說道:“辯兒,伱記住。”
“父皇駕崩之後,玄德便是你的皇叔,無論你日後是否掌政,你都要將玄德當做是你的長輩!”
“見玄德如見父皇!”
“明白了麼?”
說到這裡,劉宏的氣力已然不足,然則依舊是強行撐著一口氣,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幾乎是用怒吼的聲音問著劉辯。
“記住了麼!”
父母為子女計,則計之深遠。
劉宏能夠在這個時候想到這麼多,已然是人之將死,許多事情都已經不在意的緣故了。
劉辯眉宇中帶著淚水:“兒臣記住了。”
劉宏聲色急厲的問道:“若是記住了,為何還不去見禮!”
劉辯哭哭啼啼的上前一步,走到了劉備身前,而後跪伏在地上,聲音中帶著哭腔:“辯見過皇叔!”
劉備在劉辯跪伏的時候,同樣跪伏在地上。
劉辯可以行這一禮,但他卻絕對不能夠堂而皇之的受下!
當這一切做完了之後,劉宏才有時間看向一旁的曹操等人,他喘著氣說道:“孟德啊”
“朕百年之後,全然托付給你們了!”
自始至終,劉宏都沒有多跟盧植、袁逢、楊彪等多說一句話,隻是他的態度這幾人也很明白。
等到天子故去,幼帝登基了之後,朝堂的局勢已經是落在了陳氏、曹操、劉備、以及他們這些世家四方的手中了。
初平二年。
天子崩。
幼帝即位。
謹遵先皇遺詔,奉安國王陳成己、皇叔劉備、太尉曹操等人為輔政大臣,共同執掌朝政。
此時天下的局勢更加動蕩了。
誰都明白,幼帝是不可能掌控朝政的,所以掌控朝政的隻能夠是這幾個權臣。
但天下的局勢暫時沒有動蕩的太過分,也沒有什麼人趁著這個機會起義。
因為陳氏的安國王還在朝堂。
隻要安國王在一日,這朝堂就是和平安定的朝堂。
天下就一日是和平安定的天下。
初平二年,先皇崩殂之後,天下好似沒有什麼變化一樣。
這一年很快就過去了,許多百姓甚至覺著,天子駕崩之後日子反而更好過了。
但人們忽略了一個問題。
安國王陳成己的年歲也已經不小了。
安國王府
陳成己、袁逢、楊彪幾個人坐在一起,閒著喝茶聊聊天,朝中的事務雖然他們依舊處理著,但其實他們本人出麵的時候已經不多了。
畢竟都是糟老頭子一個了。
楊彪樂嗬嗬的說道:“我說陳兄、袁兄啊,真沒有想到,你我還有能夠再次坐在一起喝茶的時候。”
袁逢歎了口氣搖著頭:“誰說不是呢?”
他笑著調侃著陳氏道:“其實說到底,還是陳兄太過於強勢了,否則怎麼可能容不下我們兩?”
陳成己手中的魚竿微微晃動,他將手中的魚竿提了上來,之後回頭一笑:“我強勢?”
“若是我不強勢,這天下的百姓隻怕就要被你們這些人給瓜分乾淨了。”
“若是我不強勢,此時的天下還能夠有這樣和平安定的日子?”
他嘴角帶著嘲諷和不屑,雖然三個人都處於一個半退休的狀態後,可以坐在一起喝茶釣魚了,但這並不意味著陳成己就會讓這兩個老頭子歪曲事實。
袁逢撇嘴:“說到底,我們也是為了家族的權勢而已。”
“陳氏是不用擔心自己的傳承,若是和我們一樣,陳兄也會像我們兩個一般籌謀算計的。”
楊彪倒是當著和事佬:“行了行了,咱們手裡的事情都交給子輩了,咱們何必再想這些?”
他有些擔憂的看著陳成己:“我聽聞,陳兄的身體好似出了些許問題?”
陳成己有些沉默的放下手中的魚竿,停頓了一瞬後點了點頭。
片刻後笑著說道:“不錯。”
“楊兄的消息倒是靈通啊。”
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已然瞧過太醫了,扁鵲也來過了一趟。”
“民間的張仲景、華佗兩位大醫同樣瞧過了。”
楊彪、袁逢都是十分關心的問道:“結果如何?”
陳成己隻是說道:“大約也就是在冬日了。”
“張先生倒是說或許可以堅持到春末,但華佗十分斷言的說,冬至前後便是日子了。”
“所以,我今日才是將兩位叫來。”
他笑著問道:“我死之後,兩位不會做什麼事情吧?”
“畢竟如今朝堂已然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袁逢、楊彪二人對視一眼,都是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縷野心,但他們看向陳成己的時候,都是笑著開口道:“當然不會。”
“陳兄將我二人想成什麼人了?”
陳成己隻是一笑,他從方才兩個人判斷中,就已經是看出來了些許什麼。
但他並沒有多說。
裝死這個路數,陳氏的人做的都很熟練。
陳成己的身體的確是不太好了,也的確是隻能夠活到冬末了,但他也沒說是今年冬末啊。
張仲景也的確說是大抵可以堅持到春日,但沒說是明年春日啊。
陳成己眸子中劃過一抹狠辣的神色。
華佗斷言,他活不過明年冬至,而張仲景則是推測有可能活到後年的春日,但左右都是時日無多。
他要將以雷霆之勢,讓這些人在一年之內安靜一些!
這一年,是他留給陳朱樓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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