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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德能乾出來奪權這種事情,但他卻不會做的這麼明顯,這麼讓人抓住把柄。”
陳朱樓讚同的點了點頭,他和陳澤熙的判斷是一樣的。
曹操如果想要篡權謀位的話,做的會比現在更加“隱晦”一點,隱晦到所有人都看不出來這是曹孟德所做的。
或者說
他可以做到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做的,但是卻找不出任何證據,也讓人說不出任何借口。
這很難麼?
對於曹操來說,這一點都不難。
他可以做的光明正大而又無人能夠反駁,比如劉協做出了什麼“背德”之事。
所有人都認為曹操是大漢的忠臣,至少在他們的眼睛中如今的曹操是這樣的。
如果這個時候琅琊冒出來一些什麼“誅殺逆賊曹操”的事情,而曹操隻能夠被迫反抗,那些攜天子誅殺逆賊的人在情急之下殺害了天子,而天子則是有感曹孟德對大漢做出的貢獻,為了不讓大漢的傳承斷絕,毅然決然的在駕崩之前留下遺詔將天子之位禪讓給曹操。
這樣的禪讓能讓人找出問題麼?
找不出問題。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這其中有問題,但他們找不到任何的問題。
讓一個處於自己所掌控勢力範圍內的人悄無聲息的死太簡單了,讓這樣一個人在這樣一個環境死的光明正大也有太多辦法了。
總之,曹操有許多方法獲得這個“位置”。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事情還沒有結束,消息就直接流傳了出來,這隻會第一時間讓天下英雄知道這其中有問題,從而留給天下人、以及那個在謀劃的人一定的時間去布置、去給曹操壓力。
陳澤熙稍微一動腦子,就明白了這件事情對誰的利益最大。
他眨了眨眼睛說道“倒是沒有想到,那位的城府竟然如此深沉,當年我去王府見過他,總以為是一個溫和的人,不曾想到會有如此多的算計。”
陳朱樓倒是微微搖頭“情急之下的反應罷了。”
“我想,應當是那群人在其中的挑撥。”
“天子被蒙蔽的時間久了,總會做出來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陳朱樓略微揣測了一下那位的心思後說道“我曾在弘農見過他,他除了有些想要坐上那個位置之外,其餘倒是沒有太大的能力和本事。”
“若是他做的,應當會更加簡單一些,比如當年先皇的“衣帶詔”。”
衣帶詔?
聽到這三個字,陳澤熙冷笑一聲。
“恐怕是孟德早有防備吧?畢竟當初他可是差點在這件事情上吃了一個大虧。”
“若非當年種種巧合,今日能否有曹孟德的今日還另說。”
這話說的倒是比較真實,畢竟當年那個情況,就算是有陳氏出麵,曹孟德的下場恐怕也不會太好。
先皇以及當時的諸多世家雖然蠢了一點,但對於陳氏的揣測是極其正確的。
若是事情真的如同那般情況的發展,那麼最終的結果除卻大漢的未來以及世家的未來會和他們預料的不同,其他的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出入。
陳澤熙想起來當年的事情就頗為心煩,他看著陳朱樓問道“東臨,你覺得孟德會如何應對?”
陳朱樓一邊站起身子,朝著身後的書房走去,一邊不假思索的說道“孟德不用有什麼應對,這流言已經傳播出來,而這流言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解釋清楚。”
“他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但是卻會在天下百姓、天下士大夫的心中留下一個印象,一個曹孟德之前就乾過這種事情的印象。”
“這個印象就像是一個種子一樣。”
“他可以生長出來一麵盾牌,保護劉協的皇位不受到曹操的侵擾,但他也同樣如同一柄利劍。”
陳朱樓歎了口氣“為天子出主意的那個人,一定是一個大才。”
“但他卻忽視了一個問題。”
“隻要曹操在活著的時候不稱帝,這個“小詭計”便能夠被輕易破除。”
“而曹操的後人甚至可以用這個事情當做借口,去接受劉協的禪讓,或者說逼迫劉協禪讓。”
“流言綁得住曹孟德,但是卻綁不住曹孟德的後人,甚至還為曹孟德的後人鋪了路。”
“就算日後曹孟德後人逼迫劉協禪讓,人們也隻會說,“原來當年的傳言是真的啊?”,但卻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人們的記憶是一種模糊的遊戲。”
“當他對這個流言有了印象,但這個事情卻沒有發生的時候,人的記憶就會自動鈍化,當這個事情再次發生的時候,他們隻會像是將封存已久的記憶給代替了一樣。”
陳朱樓已經走到了書房中,這書房中懸掛著一副巨大的堪輿圖。
他輕聲說道“原本人們是不可以接受禪讓的,甚至是不可以接受異姓封王的。”
“就像是當年的加封的魏王一樣,人們從未曾承認過魏王的正統性。”
“但如今禪讓的流言一出,人們隻會覺著,天子都要禪讓給曹操了,那給他封王也沒什麼,人家都不要你的江山社稷了,難道封王還不行了?”
“弘農王這一步棋走錯了。”
陳澤熙站在陳朱樓的身後,他雖然沒有仔細想這麼多,但畢竟也是一個頂尖的聰明人,隻是刹那之間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係。
他隻是搖頭輕笑一聲“自作自受罷了。”
“若是天子沒有那麼多的想法、沒有那麼多的算計,怎麼會有如今的時日呢?”
陳澤熙走上前來“天下紛擾不斷,各地的黃巾叛亂逐漸平息之後,天下三分的局勢更加明顯了。”
“涼州或許因為要節製西域而可以繼續格局,但幽州麼。”
陳澤熙摸了摸自己下巴“公孫瓚恐怕是開心不了多久了。”
陳朱樓撇了撇嘴,像是十分瞧不上公孫瓚一樣。
“伯圭就是太過小家子氣了,否則不會淪落到如今隻能夠堅守幽州的下場。”
當初公孫瓚因為和劉虞之間的矛盾,憤而想要殺死劉虞,但卻因為顧忌劉虞的身份,所以沒有敢下殺手,從而讓劉虞逃回了長安城。
回到長安城的劉虞和在幽州的劉虞完全是兩個人。
因為他是劉氏宗親。
所以,哪怕長安這邊與琅琊的關係再怎麼緊張,長安也會一直向公孫瓚施加壓力,而這對於琅琊來說是一件好事。
若是長安想要攻打幽州,那麼必定會疏於對他們的防控,他們可以趁機攻打長安;若公孫瓚受不了長安的壓力,從而向曹操投誠,那麼曹操就可以吃下幽州這一部分的勢力。
如此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事情,曹操怎麼可能阻止呢?
陳澤熙看著巨大的堪輿圖,陷入了靜默的思索當中“東臨如今看這堪輿圖,是要做什麼事情麼?”
陳朱樓隻是稍微思索了一下“我總覺著,這天下或許要發生一件大事,這大事能夠震驚天下。”
他輕輕的說道“但我暫時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所以想要看一看這天下大勢,從而推斷一下。”
震驚天下的大事?
陳澤熙翻了個白眼,他對這些事情向來是沒有什麼想法的,他隻想一個人獨自的“閒著”,做一位隱士。
“能夠震驚天下的大事麼,要麼是幽州發生了變故,要麼是天下勢力又要重新進行劃分了,除此之外,還能夠有什麼大事呢?”
陳朱樓倒是歎了口氣“你說的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他上前去,撫摸著那懸掛在牆壁上的堪輿圖,輕輕的開口說道“江山多嬌。”
“我或許快該病逝了。”
聽到“病逝”這兩個字,陳澤熙一下子精神了起來,他走到陳朱樓的麵前“東臨,真的不再思考一下了麼?”
陳朱樓微微點頭“我要做的事情,不適合與陳氏扯上關係,至少是現在不能夠和陳氏扯上關係。”
“陳氏站在中間的立場上已經太久了,如果這個時候貿然下場,隻會將自己拖累牽連進去。”
陳澤熙隻是皺眉“可是,天下何人能夠對抗陳氏呢?”
他總是覺著陳朱樓想的太多。
“我不知道東臨你到底想要幫助哪一方勢力,可不管幫助哪一方勢力,都不會影響陳氏的地位,陳氏都會站在最高處繼續看著這華夏大地重歸安寧。”
“陳氏中人沒有不能夠犧牲的勇氣。”
陳朱樓隻是繼續搖頭,口中說出的依舊是那兩個字“不必。”
他轉過頭,此時已經是秋天了。
葉子一點點的落下來,落在外麵的地上。
院落中積攢了一地的秋葉,顯得十分寂寥。
“我病逝之後,你前往我的屋子,找到一個匣子,裡麵有我寫給你的書信,其中交代了一些後事,切記一定要照做。”
“光德啊。”
他的聲音淡淡的“我不是一個好的家主,但我卻希望你能夠做一個好家主,一心一意為陳氏的家主。”
“這本應該是我承擔的責任,可卻因為我的自私隻能夠交給你,讓你承擔這一切了。”
陳澤熙的性子陳朱樓是知道的,讓陳澤熙擔任家主這個位置,的確是太過於難為他了。
隻是陳朱樓走了之後,陳氏能夠擔任家主的人本就不多,其中陳澤熙是最好的一個。
如此一來,這個重擔隻能夠落在他的身上了。
陳澤熙隻是聳了聳肩膀“雖然陳氏不像是其餘的世家一樣,總是強調著家族為我們犧牲了多少,總是強調著沒有家族我們會如何如何,並且以此為要挾讓我們服從家族的安排。”
“但若是沒有陳氏,至少在這亂世中我們是無法安然生存的。”
“每個陳氏子弟都隨時做好了準備,為陳氏、為天下百姓犧牲的準備。”
“在這些“準備”過去之後,才是我們自己的誌向以及自己的“犧牲”。”
“東臨你放心就是了。”
“你走之後,陳氏依舊。”
陳朱樓這才放下心來,他望著遠處的秋風,嘴角勾勒出了一個靜靜的弧度,這個弧度顯得十分微小,但卻被陳澤熙發現了。
陳澤熙並沒有開口詢問,而是靜靜的站在那裡。
風雨招搖。
當流言傳到天下的時候,距離當初劉協表示要禪讓給曹操已經將近半年了。
而這半年也足以讓許多人想清楚這其中的關竅。
沒有人是傻子,也沒有人是笨蛋。
長安城中
劉備的神色是憤怒的,在謠言傳播的第二月,他就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其中的問題,並且迅速想通了傳播流言之人是誰、有何目的。
他如今憤怒的對象是琅琊的那位“天子”,也是他的“侄子”之一。
“他怎能如此做?”
“這般做,令天下忠於大漢的人該如何看待?”
劉備認為做出這一切的劉協實在是太過於愚蠢了。
而諸葛亮則是對劉備的憤怒視而不見,他有另外的看法。
“丞相,或許這件事情的確是弘農王所做的,但後麵的發展似乎有些不對。”
諸葛亮直接開口道“我覺著,弘農王以及那一小部分與他勾結的世家,是沒有辦法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內,讓天下九州都知道這個“流言”的。”
“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這世上不超過四個勢力。”
“其一,便是我們,其二便是琅琊的曹孟德,其三便是張角,其四便是官渡城中的那一位。”
諸葛亮看著劉備說道“您覺得,會是什麼人?”
琅琊
行宮當中
最開始,劉協是以為自己的謀劃成真了,甚至還在暗自竊喜。
可是事情發展到後來
他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因為劉協在某次不經意之間發現了一個問題,那投靠了他的“蔡氏”似乎和曹操有所勾結。
經過許久的觀察,他才猛然發現一個事情。
蔡氏是曹操的人,他們之間的“恩怨”似乎是假的,或者說曹操寬恕了這“恩怨”。
他上當了。
上了曹孟德的當。
這個發現讓天子十分憤怒,但憤怒之後就是無力。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其中是他在搞鬼,許多在朝對大漢忠臣的臣子已經開始心寒。
因為曹操還沒有暴露出他的野心。
一切正在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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