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熟。”關煜打著馬虎眼。
“嗬。”月長霽冷笑。
這小子從她剛進城就一直跟著,但她行走速度極快,體能又非常人能比,才走了一刻鐘就能遠遠聽到他在後麵喘成狗的聲音。
結果他居然能在她最後出城時趕上,必然是對牙關縣極為熟悉,抄了近道。
“不太熟?那我走了。”
說著月長霽就要直接離去,沒有一點要把東西還他的意思。
關煜大叫:“熟啊!我特彆熟!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儘管問!”這臭丫頭……彆讓他逮著機會,否則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月長霽轉身一笑,“說說那縣守之女,我對她實在好奇。”
“啊?”關煜沒想到他要問的居然是這個。
想起早上城門剛開時,他之所以盯上這丫頭,就是見她隨手就給了個老頭一塊白麵餅。
要知白麵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加上她背上的大包袱看起來極有重量,他直覺裡麵裝了不少好東西。
穿著寒酸,很可能是為了不露富。
後來瞥見她腰間的錢袋,關煜更是直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繡品,那可是大戶人家才能用的,更何況上麵的梨花簡直繡得栩栩如生。錢袋都如此上品,裡麵說不定有金子!
正當他打定主意要下手,就見到了魏瑤殺人。
關煜清楚地看見,這丫頭本來想去給那老頭收屍又沒去走了。而她現在問魏瑤,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隻知牙關縣守有一獨女名魏瑤,年十二,出了名的囂張狂傲,沒人敢惹。”他小心翼翼道:“當街殺人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月長霽眉尾微抬,“那縣守也默許她如此?”
關煜很是疑惑地看著她,“那不然?”
“我曾聽說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這般草芥人命也無人能管?”她試探問道。
誰知眼前人頓時雙目睜圓,竟哈哈大笑起來,“你是從哪聽來的這種胡話?”
“北昭人分七等,就算隻是尋常高門世家,但凡沾了個‘官’和‘貴’,其餘人等的命就隻能捏在他們手裡,更彆說天子了!這天下四大國三十九小國,千百年來皆是如此,你居然能說出這種異想天開的話哈哈哈哈,你怕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吧……”
月長霽麵色冷凝,絲毫不理會少年因她笑得前俯後仰。
“牙關縣守可是練士?”她冷不丁又問。
這世上既然有禦靈師這樣超自然的存在,那必然是強者為尊。這樣一來,實力、財力,權利都會彙集到金字塔最上端那群人手裡。而各國又將人如此分等,那麼極大可能所有的掌權者,哪怕是最末等的小官都必須懂得禦靈師的本事。
之前出城時,剛跟著這小子走了幾十米,就見到那魏瑤的車架頂開人群,聲勢浩蕩地出城,並且一路往南而去。
此時此刻,月長霽突然對芙明學宮的存在,有了些新的想法,她需要確認。
練士二字一出,關煜笑容瞬間滯住。
“你小小年紀怎會知道練士?”
她麵色不變,隻眼含戲謔,“再小不也是將你的寶貝給偷到手了嗎?”
一句話噎得關煜嘴角抽動。
他道:“縣守大人確是練士,也正因此,縣守全家便都是‘貴’,一等民。”
“牙關縣雖小,但其地處邊境,因此守備必定要實力高強。這世上‘官’、’貴‘不分家,皇族、世家和禦靈師為‘貴’,而要做官,最少也得是練士一境。所以現在你知道‘縣守之女’是什麼樣的存在了吧。”
怪不得。
怪不得劉伯無論如何也要去到虎頭山,怪不得他二十年來不惜拚上性命也要一次次去往天心淵。
就算他偷偷成了練士又如何,他還有親人,有徒弟,有那些孩子……
活在這世道,若長了一顆慈悲心。
不夠強?
要麼躲,要麼死!
月長霽此時眼神有些空洞,思緒恍惚間飄回前世,她不想躲,更不想死。
關煜叭叭說了一大堆,轉頭一看發現這丫頭竟然在走神,他輕嘖一聲道:“誒,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東西能還我了吧。”
話剛說完,頭頂便掉下一物,直直砸向他頭頂,掉在地上。
一看竟是他的玉墜!
他心都揪起來了,連忙撿起細細擦拭查看,轉身大罵:“你這死丫頭,就不能好好遞給我我嗎!要是摔壞了,我一定要你好……好看?”
狠話還未說完,剛才還在身旁的小丫頭早已不見了蹤影。
月長霽沿著官道極速南下。
終於,一個時辰後,到達在一處山頂往下看時,她發現了一處光亮。
果然如她所料,這魏瑤的馬車真是往天都峰行進的,她,也要去芙明學宮。
此時夜幕已至,魏瑤的家丁找到了一處山間的農家小院落腳,馬車停在院落外,門口橫七豎八躺著這院子的一家老小五口。
魏瑤很是嫌棄這茅草屋,發了好一通脾氣,不停讓下人進出為她布置。
月長霽懸在樹梢,仔細眺望查看了人頭。
七個看起來有些身手的家丁,四個婢女,其中一位家丁穿著與其他人不同,很可能是管家頭子之類的。
她又將目光移向天際的明月,看其方位,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就到子時了,寒氣發作時她實力受限,且不知他們明日什麼時辰上路。
所以,最好在兩個時辰內解決這十一人。
這一縣之長的獨女出遠門,必定會派高手一路護其周全,而那管家模樣的人很有可能是低境練士。
甚至,練士不止一個。
她眸色瞬間變得淩厲,瞳孔裡隱約透出幽藍。
一個也好,幾個也罷。
反正今晚,魏瑤必死!
身影如風般自樹上悄然離去,月長霽立於山頂,小嘴微張,喉間陣陣顫動。
很快,山間傳來數聲狼嚎。
“什麼聲音!”魏瑤從榻上驚坐而起,“來人啊!”
兩位仆婦開門進來,神色有些慌張道:“小姐,這山裡怕是來了野狼。”
魏瑤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些忌憚,她站在榻上大吼道:“還不快讓趙大趙二他們去殺了!”
“是,趙管家已經帶人去了,小姐放心。”
“滾去外麵守著。”
“是……”
小半個時辰後,狼嚎聲漸漸遠去停下,魏瑤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突然,幾道悶哼聲響起,隨即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魏瑤被吵醒,很是惱火,朝外喊道:“齊媽!外麵什麼聲音?把我吵醒不想活了是吧!”
無人應答。
“齊媽,文翠!你們幾個死哪去了?”她怒氣上頭,起身下床去開門,心想叫她們竟敢不答,一會定要用鞭子狠狠抽這幾個賤婢。
等她氣勢洶洶打開門一看,門口竟站了個背著手的小丫頭。
“你誰?”她下意識問道。
“我?”月長霽抬起頭,嘴角噙著笑,藍瞳瞬間顯現,
“送你去見閻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