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不過半丈有餘,也不至於讓朱厚熜失態,奈何,李青是把他丟進去的。
還好,即將落地前,被李青托了一把,並沒摔倒。
饒是如此,朱厚熜也麵色發白,氣道:“好玩兒嗎?”
李青嗬嗬一笑,道:“行啦,咱這是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小點聲行不?”
“老子進兒子家,還成私闖民宅了?”
“誰讓你兒子父母雙亡呢?”
“……”朱厚熜氣鬱,又給堂兄記了一筆。
李青走到石桌前一坐,懶洋洋道,“抓緊時間看,不過也彆什麼都看,正房就彆進去了,可不能為老不尊。”
“我用你提醒?”朱厚熜懟了一句,開始瞎溜達……
小院兒不大,與李青的院子差不多,精致卻遠遠不如,就這,明顯還是近期又修繕過一遍。
朱厚熜邊看邊感慨,隻覺兒子遭了大罪。
畢竟,兒子之前住的是東宮。
來到東廚,卻見米缸無米,麵缸無麵,案板上也無魚肉……不禁更是心疼。
老父親長籲短歎,隻覺兒子太苦了。
這是揭不開鍋了?
朱厚熜心中不是滋味兒,黑著臉找到李青,憤憤道:“這才多久?金陵物價再高,也不至於一萬兩銀子全花乾了吧?李家也是……就算不給朕麵子,也不能讓李家女娃嫁來受苦吧?米麵糧油空空如也,這這這……不像話啊這。”
李青好笑又無奈,揶揄道:“你大侄子說你沒見過世麵,還真沒冤枉你。”
“什麼意思?”
“顯然啊,小兩口都是點的餐。”李青說道,“金陵這邊各大酒樓都支持夥計配送,再要麼,就是李家那邊送餐,還真能餓著?”
頓了頓,“家裡連個下人都沒有,這說明什麼?”
朱厚熜愣了愣,遲疑道:“說明兩人不常住家?”
“對嘛。”
朱厚熜一驚,失聲道:“我兒子成上門女婿了?”
李青:||
“這可不行,這哪兒行……”朱厚熜來回踱步,碎碎念著,“我孫子總不能姓李吧?”
李青卻是不稀得搭理他。
朱厚熜急躁了陣兒,突然調頭衝向正房。
“不是……你要不要臉?兒子兒媳住的地方……”李青連忙喊道,“人來了,快走。”
朱厚熜哪裡肯信,隻當是李青誑他,一頭紮進去,反身鎖上門,才道:
“我就看看小兩口是不是在這裡圓的房。”
“不是……你老臉都不要了是吧?羞不羞,醜不醜……”李青又氣又急,又不好暴力強拆,隻好道,“老子沒騙你,再不出來,沒法子收場了。”
“行啦行啦,馬上馬上。”
朱厚熜不耐煩道,“我兒子都快成上門女婿了,我比你急……”
李青氣得直罵娘,可又沒辦法撇開他不管。
隻好祈求這廝能快點兒。
然,天不遂人願,裡麵的人還沒出來,外麵的人就開了鎖,先一步進來了。
彼此相顧,相顧無言。
幸好,一同來的還有朱厚照。
雖然不知道這廝為啥會在這個點兒來,不過,李青也顧不上了,連忙道:“呦,這不是壽子嗎?”
一向機敏的朱厚照,此刻也是滿腦袋問號,李青回金陵他不意外,卻怎麼也沒想到李青會出現在這裡。
“李青,你咋在這兒啊?”
“啊,隨便轉轉,就轉到這兒了。”李青撓著頭踱步,一副很忙的樣子,一邊給朱載壡使眼色。
許是天色漸黑,影響了視線,朱載壡好似沒瞧見,隻呆呆的看著李青,滿臉不可思議。
“朱爺爺,您認識?”女娃開了口,俏麗的眼眸滿是狐疑和戒備。
換哪個女子從娘家回來,開門見一個陌生男子在自己家,也很難心平氣和。
忍著不報官都夠克製了。
“啊,認識認識。”朱厚照乾笑道,“要說啊,他還是你長輩呢。”
“長輩?”
“啊哈哈……我和你朱爺爺交情莫逆,也算作你長輩,嗬嗬……”
李青莫名生出一股濃濃的羞恥感,一時竟不敢相認,明明不要臉的是朱厚熜……
女娃懂事,沒說什麼,隻是對丈夫道:“夫君,你陪朱爺爺聊,我回房了。”
朱載壡訥訥點頭。
“回房乾啥啊?”李青擋在門前,乾巴巴道,“這天兒還沒黑透呢,睡太早也不好。”
“?”
“??”
“???”
李青殺了朱厚熜的心都有了。
叱吒大明風雲十一朝,李青都沒這麼尷尬過。
這次,就連朱厚照也摸不清李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不是李青,你咋回事兒?”
李青摸了摸鼻子,訕訕岔開話題,問道:“這麼晚了,你來這兒乾嘛?”
“報刊……”朱厚照止住話頭,奇怪道,“話說,這麼晚了,你來這兒乾嘛?還跳人院牆……”
朱厚照突然一怔,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話鋒一轉,直接大聲開罵:“嘖嘖嘖,真不是我說你,醜不醜啊,要不要臉啊……”
朱載壡剛剛緩過神,還沒說得上話,便再次震驚。
話說……
大伯這麼勇的嗎?
這可是永青侯啊,叱吒大明風雲十朝的永青侯啊,便是我父皇,也萬不敢如此……
李青黑著臉不說話。
朱厚照卻是越罵越起勁兒,一邊走上前,冷不防一腳踹在門框上,一腳,又一腳,口吐芬芳……
女娃見狀,隻當是朱厚照與李青不熟,索性道:
“朱爺爺,不必浪費口舌,咱還是報官吧。”
“可不能報官!”李青有些破防,怒視朱厚照,“沒完了是吧?”
朱厚照就是個混不吝,才不懼李青威脅,淡然道:“我侄媳婦兒乏了,想歇歇,這你也要管?你是他什麼人啊?”
“我……”李青有口難言,隻好轉移話題,“你侄媳婦咋叫你爺爺啊,這不是亂了輩分嗎?”
沒人搭理李青。
李青隻好對女娃說道:“你跟我來一下,我與你說說我的事。”
朱厚熜丟不丟人李青已經完全顧不上了,可總不好讓女娃下不來台。
女娃子隻是警惕的看著他,一動不動,有了明顯怒意。
算了,毀滅吧……
李青實在不知該咋處理眼前的狀況,隻好聽天由命。
沒了李青阻擋,女娃信不上前去推門,接著,麵色一變。
“夫君,門被從裡麵鎖上了。”
朱載壡愕然,“會不會你記錯了?”
女娃氣結道:“我能從裡麵鎖門嗎?”
“也是……”朱載壡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頓時血氣上湧,什麼也顧不上了,“大伯你讓一讓。”
朱厚照立即避向一旁。
李青已經沒眼看了。
下一刻,朱載壡一個助跑,大腳丫子狠狠踹向房門。
“砰——!”
“還挺結實……”朱載壡咬了咬牙,又是一腳。
“砰——”
連續三腳,朱載壡硬生生把門踹開,就要衝進去,卻被媳婦拉住,問向李青:“你是他同夥?”
“沒有的事兒,我瞅見有人跳院牆進來,便也跟了進來捉賊,誰料,前腳進來,你們後腳就回來了。”李青張口就來,“我和你朱爺爺是故交,不信你問他我是賊嗎?”
“啊是是,李青素來行俠仗義,定然是來捉賊的。”朱厚照終究不敢讓李青太難堪,連忙找補。
女娃見此,道:“既如此,一同進吧,也好捉賊。”
“這不妥啊。”李青搖頭。
“無妨的,特殊情況……”女娃看向丈夫,問,“夫君你……?”
“無妨,隻要能捉住賊人,何須在意這些禮節?”朱載壡被氣昏了頭,隻想讓李青幫著捉賊。
朱厚照倒是乾脆,第一個走了進去。
“朱爺爺小心。”女娃喊道。
朱載壡忙也跟上,一邊道:“大伯,交給侄兒和李先生就好。”
朱厚照卻是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今兒咱爺倆跟那賊子好好上一課。”
李青遲疑了下,也麵無表情地跟上,暗暗歎道:朱厚熜啊朱厚熜,你說你……讓你為老不尊,這下鬨笑話了吧?我都不敢想接下來的畫麵……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李青覺得此刻的朱厚熜,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不過……並不值得同情。
“出來,發現你了!”
朱厚照冷不丁的一嗓子,莫說暗處的朱厚熜,就是李青也不禁一個哆嗦。
怎麼也沒想到,兄弟父子見麵,會是這麼個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