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館兒。
李青吸溜著麵食，一邊，已有三個空碗摞在一起，李時珍瞧得兩眼發直。
愣神功夫，空碗再次蓋上去，“小二，再來四碗。”
“我頂多還能再吃一碗。”李時珍訥訥說。
“五碗！”
李時珍：||
早點小麵是不算太多，可一般來說一碗就夠了，早上誰也不會吃到撐，眼瞅著店小二又上了五碗，李時珍不禁覺得有些浪費。
能吃完嗎？
現實很快打臉。
他第二碗還沒吃完，李青便一抹嘴，收工了。
“時間不等人，你快些吃，我去隔壁買些餅子。”
“哎，好。”
崇尚早上吃好不吃撐的李時珍，深吸一口氣，又喝了口麵湯，抄起筷子開始奮鬥……
足足一刻鐘後，李青才背著一個超大號包裹回來，“小二結賬！”
“結過了。”李時珍說。
李青一臉無奈道：“明明可以公費報銷，你非得買單……真拿你沒辦法。”
話說，你現在好似也能給我報銷啊……李時珍搞不懂李青的腦回路，不過十來碗麵也不是啥大錢，便悶在了肚子裡……
“永青侯，真不用騎馬嗎？”
“你沒聽說過我的故事？”
“……聽說過一些。”李時珍乾聲道，“永青侯之傳說有許多，而且……都太匪夷所思了。”
“現在不信沒關係，等出了城你就信了。”
光天化日，又在城中，李青不好太紮眼，隻能以快走方式行路。
不過他的快走，李時珍都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一口氣出了城，又行了好一段，李青忽然停下步子，朝已汗流浹背的李時珍道：
“接下來，要快些了。”
“啊？”
李青沒解釋，隻一味的將大包小包往李時珍肩上套。
不多時，所有東西都掛在了李時珍身上。
李時珍有些傻眼，訥訥道：“侯爺，這……這不合適吧？”
不是怕力，而是這樣一來，他實難快起來。
“你背著行囊，我背著你，還是我吃虧。”李青白眼道，“彆囉嗦了，十萬火急之事，容不得耽誤。”
“下官能跟……”
話到一半，就被李青的提了起來，“這節骨眼還矯情什麼，我都沒介意，抓緊了！”
李時珍剛欲再說，就說不了話了。
這一次，不是李青剝奪人說話的能力，而是李時珍一張嘴，風就呼呼往他嘴裡灌，根本說不了話。
驟然的加速，讓李時珍短暫的大腦空白，等他稍微適應之後，便見周圍景物風雲變幻，都在爭前恐後地飛速倒退……
李時珍眼暈的厲害，看什麼都是花的，想說話又說不了，甭提多難受了。
“特殊情況，你忍一忍。”李青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實在難捱，就閉上眼，趴在我背上，這樣會好一些。”
李時珍有口難言，隻得照做。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忍就是七八個時辰，李青再停下時，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當晨曦灑在李時珍臉上時，他有種‘又活了’的感覺。
哪怕什麼也不做，一個姿勢保持這麼久，也屬實難頂，何況如此高強度的趕路，僅是顛簸，都把李時珍顛散架了。
一夜下來，幾乎都沒睡。
極端難受之餘，李時珍也不禁滿心震悚，醫學世家出身的他很清楚，人根本做不到這種程度。
“您真是……”
“兩刻鐘！”李青說道，“速速解決一下吃喝拉撒。”
李時珍呆了呆，繼而艱難地放下幾個大包袱，顫抖著手從自己攜帶的包袱中取出針盒，便要給自己紮上兩針……
奈何，手哆嗦的厲害，眼到位了，手怎麼也跟不上。
“我來吧。”
李青拿過銀針，為他紮了兩針，以活絡經脈，使血液快速流通……
過了會兒，李時珍總算是徹底活過來了，問道：“侯爺當真從洪武朝活到現在？”
“你覺得呢？”李青遞上一個餅子給他。
“我……”李時珍接過餅子，喃喃道，“身為醫生，我很難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可似乎……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李青笑了笑，道：“非是我不近人情，情勢如此，隻能委屈你一下。”
李時珍點頭表示理解，咬了一口餅子道：“侯爺也會醫術，何必再帶下官一個累贅？”
“俗話說，術業有專攻。太醫院還有十三科呢，我不善此道，我的醫術更多體現在讓人活得長一些。”李青說。
李時珍怔了怔，緩緩點頭。
“侯爺不餓嗎？”
“我不吃飯也沒事兒。”李青籲了口氣，道，“你也最好少吃些，這樣路上可以舒坦些。”
聞言，李時珍頓覺手裡的餅子不香了。
又咬了兩口，他便放下，拱手道：“下官去解決一下三急。”
“去吧！”李青頷首。
不多時，李時珍去而複返，深吸一口氣，道：“可以出發了。”
李青想了想，抬手貼在李時珍胸膛之上。
“侯爺這是……？”
“不要緊張，放輕鬆。”李青傳渡真氣，以緩解他的疲倦。
李時珍還稱得上年輕，身體狀態也不錯，可到底不是軍武出身，體魄不夠強，難以適應如此高強度的趕路。
李時珍很快就察覺一股不知名的氣流，在經脈中遊走，隨著這股溫熱之氣的流動，渾身的疲憊感如老鼠見貓，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半刻鐘之後，李青收回手。
“現在感覺好多了吧？”
李時珍震驚道：“這是什麼？”
“來不及解釋了，你就當是我的獨門絕技吧，這算不上醫術，不具備普適性，非醫者手段，非醫者能學。”李青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嗎？”
李時珍緩緩點頭，背上大包小包，“可以了。”
李青不再多言，背上李時珍繼續風馳電掣……
至此，李時珍終於明白了李青為何說馬是累贅了。
莫名有些感動，要是傳說都是真的，那自己可真不是一般的被優待。
官員口中的活閻王竟如此……反差感之大，很難不讓人觸動。
一日，一日，又一日。
一日十二個時辰，除了一次途經實在繞不開的城鎮時，放緩了節奏，其餘十一個半時辰都在趕路……
隻五日功夫，二人就抵達了既定目的地。
“到了。”
李青輕輕放下李時珍，望著滿目瘡痍的大地，久久失神。
李時珍緩緩睜開眼，踉蹌著坐在地上，來不及緩解渾身的疲憊，便被深深震撼到了。
什麼叫天崩地裂？
什麼叫地龍翻身？
這就是了！
大地如蜘蛛網一般，滿目都是龜裂，裂縫小則數尺，大則數丈，甚至還有更大的，遠遠望去，十餘丈都不止……
深不見底。
高高隆起的超大土丘，如深淵般的溝壑，目之所及，滿目塵煙，沒有青山綠水，也瞧不見人煙……
良久，
李時珍深吸一口氣，道：“咱們快去華縣吧！”
李青默然。
“這裡就是華縣！”
“什麼？”李時珍震驚，“怎麼會……這裡都……”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李時珍沒了下文。
李青實在沒想到，地震會有如此之大，生平頭一次對大自然如此敬畏。
這威力……
核彈也遠遠不如！
多大的核彈才能有如此大的破壞力啊……
李青難以平複悲憤之情。
不難想象，地震發生時，百姓根本沒有逃生的空間，甚至都沒有反應的時間，甚至……上一刻還是好好的，下一刻就被活埋了。
這場麵不血腥，卻無比的慘烈，慘烈到比李青見過的任何血腥場麵，都要來的觸目驚心。
李時珍更是如此。
地震不是什麼破天荒的天災，常有聽聞，可如此大的地震，縱觀曆史，都不曾聽說。
身體上的疲倦，遠及不上心靈上的疲憊，二人都有種被抽乾力氣的感覺。
好一會兒，
李青拉過李時珍的胳膊，一邊為他傳渡真氣，一邊說道：“一縣之地，非村鎮能比，地震再逆天，也不可能傾覆所有，你在此地休息一下，我去四處看看，有發現回來叫上你一起。”
李時珍深吸一口氣，道：“侯爺不用在下官身上浪費力氣了，留著力氣去探查吧，我歇一歇就好了。”
“不差這點力氣。”李青說道，“雖然過去了這麼久，二次餘震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可也難保證不會有山體滑坡什麼的，你肩上的責任可不小，我大抵晚上就能回來，你多注意自身安全。”
又是真氣，又是針灸，足足兩刻鐘之後，李青叮囑道：
“時刻注意周圍環境變化，提高警惕，可彆睡著了。”
“是！”李時珍重重點頭，“侯爺放心去吧，我絕不會拿自己性命兒戲。”
李青微微點頭，飛速離去，不多時，消失在滿目瘡痍的大地儘頭。
李時珍環目四顧，滿眼都是無聲的慘叫，如此慘烈的一幕，讓一向相信自己醫術的他，頭一次生出絕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