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在學著當初的自己打坐。
不同的是，以前在師父跟前打坐，現在師父法身前打坐……
這一打坐就是半日，直至傍晚時分，中年道士喊他吃飯。
晚飯不算豐盛，搭配紅薯熬的米粥，小鹹菜，饅頭，就這三樣，李青卻吃的香甜。
這比他當初吃的還好些……
吃過飯之後，中年道士好奇問道：“居士莫非是想在武當道修行？”
下午李青打坐，他都看在眼裡，隻當李青是‘看破紅塵’的富家公子。
李青輕輕搖頭，道：“我本來就是個道士。”
中年道士一怔，狐疑道：“道友該不是武當山來的吧？”
李青也是一怔，問道：“武當山的道士常來？”
“不常來，不常來……”中年道士說道，“最近一次來，還是去年春上……”
李青微微點頭，問：“都交流什麼了？”
“道友是……？”
“我也是武當道的道士。”李青說。
中年道士滿臉意外，詫異道：“武當……道？”
“嗯。”
中年道士驚奇道：“除武當外，還有祖師道統？”
李青笑了笑，再次問道：“武當山的道士來此，可拜祭張祖師了？”
中年道士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還在想李青來自武當道的事。
“可有邀你們去武當山？”
“啊？啊，邀請了我們去論道，去年夏末去了一次，回來時，還贈了些盤纏……”中年道士愈發費解，“道友真是祖師的徒子徒孫？”
李青好笑道：“你覺得我有必要撒謊騙人？”
“呃嗬嗬……道友莫怪，貧道隻是好奇。”中年道士乾笑笑，道，“敢問道友……？”
“等掌門回來再說吧，一並解釋了。”李青笑著說，“按輩分的話，我還是你師兄呢。”
“？”
“你早些休息，我去看看張祖師。”
中年道士更懵了，訥訥道：“道友知道祖師羽化之所？”
“知道！”
李青輕輕點頭，起身往外走，消失在夜色中……
小老頭墓前。
李青磕了幾個頭，借著星光，凝望飽受歲月侵蝕的墓碑。
許久……
李青改跪為坐，乾笑道：“師父莫怪，我也不是忘了，就是……忙……好吧，其實也是有時間的，可總是下意識的忽略……”
“好吧我承認，我是在逃避，也是在害怕……”李青輕輕道，“我真怕這一回來，就再也不想走了，隻想再做回道士，我還沒忙完，還有的忙……這裡太安逸了，我不能安逸，還不該安逸，還不敢安逸……”
“來的急，您愛吃的東西沒買，明兒，明兒個就補上……”
“老頭子啊，這可不能怪我啊，您可是害苦了我，當初你要不跑路……”
“您見到小師弟了吧？小師弟挨著孝陵墓，以老朱的性子，再不滿他作為，也還是會管他吃喝的，您也沒少沾光吧？”
“一晃都這麼多年了，我真的挺想你們的……”
李青一會兒俏皮，一會兒混不吝，一會兒灑脫，一會兒感性……
碎碎念個不停。
小老頭大抵還是生了他的氣，半天都沒個回應，星輝灑在墓碑上，冷冰冰的……
“真生氣啦？”
李青乾脆躺下，雙手環抱著墳頭，麵龐貼在墳土上，學著小寶撒嬌，“好啦好啦，大人不記小人過……”
李青沒有回去睡，自說自話了半夜，趴在墳頭沉沉睡去，睡的很香，很踏實……
隻是小老頭貌似真生他的氣了，都沒在夢裡出現。
李青苦笑道：“您老還真是不見酒肉不給好臉，行，徒兒這就去買！”
……
又一日後，掌門帶著師弟歸來。
不料，不等李青自曝身份，掌門就先開了口。
“大師兄？”
掌門蒼老的麵龐上，滿是震驚。
李青也有些震驚：“你認識我？”
“當然……”掌門喃喃道，“那時師弟還……還小。”
掌門吸了口氣，介紹道：“這位是張祖師的唯一嫡傳弟子，也是咱們的大師兄。”
“啊？”
饒是清修多年，饒是道心堅定，一眾小師弟仍是極端震驚。
中年道士總算明白了李青的那些話。
李青默了片刻，說道：“不用羨慕什麼，我這……與修道沒什麼關係，我隻是天生如此。”
掌門很快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低叱道：“一個個的……還癡心妄想不成？”
眾人一怔，心神緩緩恢複清明。
可震驚之情，仍是溢於言表。
“掌門師兄……這……真是真的？”一道士結結巴巴的問。
掌門說道：“貧道比你還小時，大師兄就是這個樣子。”
一眾小師弟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李青隻是笑了笑，等他們平靜下來，才道：“我也是會死的，隻是我大限未到，沒你們想的那麼神奇。”
中年道士深吸一口氣，問：“大師兄，您已超越祖師了？”
“並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有。”李青說道，“我剛說了，我長壽與修道無關。”
掌門問：“師兄這次回來，是為……？”
“看一看師父，順便看一看武當道，看一看你們。”李青問道，“武當道又陷入經濟危機了？”
掌門愕然，“經濟危機？”
“就是……可又缺錢了？”
“呃，那倒也不是。”掌門訕然道，“如此隻是為了不缺錢。”
“這樣啊……那挺好的。”李青微微點頭，說道，“我的事……你們知曉就好了，武當山都還沒多少人知情，不要傳揚出去。”
“是。”
一眾小師弟點頭應下。
這麼一尊活著的‘仙人’，他們也不敢忤逆，隻是覺得太神奇了。
李青問道：“何時與武當山建立的聯係？”
“也就這兩年……”掌門說道，“倒不是我們主動聯係的他們，是武當山聽聞敬香居士說了武當道，得悉也是祖師道統，遣師弟來此相邀……”
李青輕輕頷首，道：“本是同源，相認也沒什麼不好，我不主動說出來，也是師父喜靜，不想師父被叨擾，對了，武當山沒說請祖師回去的事吧？”
“這倒是沒有的，那邊的師弟隻是敬香拜祭，還有就是歡迎我們去武當山做客，論道……”掌門說道。
“嗯，那就好。”李青溫和說道，“師兄以真麵目來此，也是信任你們，師兄不在，就勞你們多照顧祖師了。”
掌門正色道：“大師兄放心，這都是師弟們該做的，絕不會怠慢了祖師。”
一眾師弟點頭附和。
李青輕笑笑，嗓音更為溫和，道：“以後有空，我也會常來看看，如若遇上困難，跟師兄說，師兄不會不管你們。”
“哎，是。”
化身小迷弟的小師弟心頭暖暖，同時，也有些……羞澀。
瞧著師弟們個個精神振奮，李青突然想到了什麼，微微皺起眉……
好像有些激進了！
誠然，在李青本來的計劃中，長生秘密最終還是要曝光的，要曝光在天下人麵前，讓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離那一天還遠。
李青的計劃是，等走完‘皇權越弱，皇權越強，皇權越強，皇權越弱’的流程之後，再以仙人之身走進天下人視野。
可隨著在權力中心曝光之後，這秘密似乎有些不太受控製了……
當然了，這些個師弟得悉並不影響局勢，哪怕武當山……影響也不大，且還是正麵影響居多。
李青憂心的是在權力場擴散下，會過早的進入天下人視野。
若是時機不對，隻怕還沒重塑權力架構，建立新製度，就會一躍成為全民公敵。
秘密曝光是必然，成為公敵也是必然，可時機必須要對，時機不對，他這劑良藥，便是毒藥了。
李青忽然悲哀的發現，自己越努力，事情越複雜，越做事，要做的事越多。
不過還好，他及時意識到了這個大問題。
“大師兄，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李青收回心神，“這兩日陪師父，沒怎麼休息，有些困了，我先去休息一下。”
“那大師兄快去休息吧。”掌門含笑說道，“大師兄一路奔波，師弟們正好給你辦個接風宴，弄好叫你。”
李青玩笑道：“我又不是得勝歸來的大將軍，整什麼接風宴……是你饞了吧？”
“啊？這……”
“哈哈……玩笑之語，莫當真。”李青輕笑擺手，“我睡一會兒就好，你們準備食材，我來做飯。”
“大師兄還會做飯？”
李青微笑頷首：“你們祖師吃了都說好。”
掌門遲疑了下，點頭道：“如此，隻好辛苦大師兄了。”
李青斂去笑意，道：“我這個大師兄還沒辛苦過呢，去準備吧，好了叫我。”
“哎，好。”
…
李青躺在床上，仰臉望著屋頂，思考著如何補救……
知道的人已經很多了，想再捂嘴，根本做不到，貌似隻有加快曆史進程這一條路了。
可普及教育快不起來，需要時間的積累，人才的爆發，觀念的遞進……
直接與朱厚熜說？
怕是朱厚熜要麼會氣得短壽，要麼乾脆心灰意冷，索性擺爛。
李青捏了捏眉心，輕聲自語道：“看來，隻能先從朱載壡身上下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