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逛下來,小寶鼻尖兒都冒汗了,朱載壡也不時擦汗。
見狀,李雪兒道:“去休息區聊吧,那邊沒這麼熱。”
室內外溫差太大,尤其冬天,極易患上傷風,基於此,李家特意挨著鐵爐廠房建了一座休息區。
一邊連通廠房,一邊通向外邊,靠廠房溫度高些,靠近外邊溫度低些……好讓人逐步適應氣溫變化,以儘可能降低因冷熱交替劇烈,導致工匠生病。
長條板凳,爐子,茶壺,杯子……一應俱全,跟奢華不沾邊,卻很有人情味兒,整個休息區設計的十分合理。
朱載壡打量著周圍,驚歎道,“真不錯,這跟在北方……簡直是兩個世界!”
小寶捧著茶杯,歪頭道:“這裡這般簡約,哪裡就不錯了?還兩個世界……你這馬屁拍的也太假了。”
“真心之言!”朱載壡說道,“論精致、奢華,這裡自然遠不及……可這裡,這裡……更先進。”
“先進?”
“是先進。”李青輕笑道,“一邊政治權謀,之乎者也;一邊擁抱工業化,高效生產;確有極強的割裂感,說好似兩個世界,一點也不為過。”
“對,就是這種感覺!”朱載壡大點其頭,說道,“就好像一個在五十年前,一個在五十年後。”
小寶愣了愣,繼而咧嘴笑道:“這就五十年前、五十年後了?”
“什麼意思?”
“這才哪跟哪啊?”小寶哼哼道,“讓你開眼的多了去了。”
朱載壡怦然心動,試探道:“我可以看看嗎?”
“急什麼,你以後就住金陵了,還愁沒機會?”李青沒好氣道,“剛還說想在這裡學習,才這點功夫就移情彆戀了?”
“啊,不是。”朱載壡大窘,忙解釋道,“我就是想見識一下,真要學習的話……還是這裡好。”
“為何啊?”
“因為這裡是基礎,無論蒸汽機船,還是蒸汽機車,都離不開冶鐵,不然便是空中樓閣,這裡是基礎,自然要從基礎開始……”朱載壡不好意思的說,“等把這些吃透了,再學其他的也不遲,現在我隻是好奇,也想見識一下大明的劃時代產物。”
朱載壡說道,“之前都是耳聞,時下有了眼見為實的機會,心癢難耐。”
李青啞然失笑,頷首道:“你倒實誠。”
朱載壡乾笑……
休息了一陣兒,燥熱感消去,幾人順著休息區來到另一邊。
一出來,就看到了蒸汽火車。
“這就是蒸汽機車?”
朱載壡上下打量著,滿臉的好奇,問,“鐵軌下麵為何還要鋪設木頭呢?”
“如此是為分散蒸汽機車的重量,蒸汽機車防止下陷!”小寶說道,“木頭韌性更足,延展性更好。”
“這樣啊……”朱載壡輕輕點頭,隨即又問,“可木頭……會腐蝕吧?”
李雪兒頷首道:“腐蝕不可避免,但可以做防腐措施,以增長使用期限,比如用桐油浸泡,再加以生石灰……一整個流程下來,枕木的使用期限就大大延長了。”
朱載壡聽得頻頻點頭,自顧自走上前,一會瞅瞅車廂,一會兒看看車頭,一會兒蹲下盯著鐵軌、枕木……跟專家考古似的。
見他瞧個沒完,李青好笑道:“瞧出門道了嗎?”
“呃……沒。”朱載壡訕訕搖頭,道,“這個可以開動一下嗎?”
李雪兒說道:“一般都是下午,臨近下班時,車廂裝好貨往倉庫運輸時才會開動,等年後開工,你有的是機會看它開動起來。”
小寶說道:“雖然也用不了多少煤炭,可也不能因為你想看就開吧?”
朱載壡尷尬點頭:“是這個理兒。”
李雪兒笑了笑,道:“走吧,再看看彆的。”
“哎,好,先生請,李先生請。”
……
冶鐵鍛造,蒸汽機車,蒸汽挖機……朱載壡如劉姥姥進大觀園,眼花繚亂,心馳神往……
尤其是蒸汽貨船上的大型蒸汽機,那龐大又細碎繁雜的超級‘鐵疙瘩’,讓朱載壡歎為觀止。
太大了!
可一想到更為龐大的蒸汽貨船,又覺這麼大才合理。
朱載壡問道:“之前聽我爹說,大明的蒸汽船有精進了許多,這超大號蒸汽機……就是最先進的產物了吧?”
李青說道:“搭載這顆‘心臟’的蒸汽船,已具備出海大明東南諸國的能力,當然了,距離去遙遠的西方還差得遠呢,一是技術水平達不到,二是沿途不具備燃料補給站。”
朱載壡吸了口氣,由衷道:“已經非常非常厲害了。”
“你對這些很感興趣兒?”
“是,今日我可真是大開眼界了。”朱載壡驚歎,直言不諱的說,“我以為,這比權謀人心實在多了,看得見,摸得著,實實在在的興國安邦。”
李青欣然頷首。
接著,幾人又去了各大倉庫……
一整個逛下來,都過了晌午飯點兒了。
朱載壡意猶未儘,臨走時還一步三回頭,隨即瞧向遠處還有一個場區,不算大,卻非常精致,好奇問:
“那邊是什麼?”
“科研基地,也可稱之為人才聚集地。”李雪兒道,“這裡是實際生產,那裡是研究生產。”
“真……真先進。”朱載壡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當下的見聞,隻有‘先進’二字。
“更遠,更大的那片區域呢。”朱載壡指著極遠處,問。
“那裡啊,那裡是肥料生產基地。”李雪兒道,“不僅這裡有,許多地方都有,大明就這個最多,時下每個州縣至少有一個,統一規模化生產,既提高了效率,也降低了成本。”
民以食為天!
乾什麼都要吃飽飯才行。
就連朝堂上那些保守且中庸的群臣,對農肥這塊,都相當重視,李家的各項發明創造,隻有農肥這項是群臣力推。
唯獨建設生產肥料廠地的財政開支,朝堂上上下下沒一人持反對意見,個個支持。
朱載壡深吸一口氣,道:“大明有今日,李家居功至偉!”
李雪兒笑了笑,道:“若沒有他,也不會有現在的李家,今日李家,非李家之功。”
朱載壡愣了愣,隨即釋然,不由感慨道:
“時至今日,方才知‘永青侯’的真正含金量。”
李青好笑道:“這一路,你馬屁就沒斷過,你不煩,我都聽煩了……走了走了,下館子去。”
“呃嗬嗬……都是真心之言,有感而發。”
“馬屁精。”
朱載壡:“……”
~
威武樓,獨立雅間兒。
朱厚照二郎腿一翹,大爺似的瞧向大侄子,“咋樣?”
“歎為觀止!”
朱載壡由衷道,“相比北方的死氣沉沉,這裡太鮮活了,生機勃勃,萬物競發……”
“哪裡好?”
“這裡好!”
“好就對了。”朱厚照說道,“放下一切包袱,迎接新的生活吧,也彆想你爹了,你爹又不止你一個兒子,於你爹而言,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是最大的儘孝了。”
朱載壡怔然,一時無言。
李青:“你大爺說的對!”
朱載壡:“……”
朱厚照:“……”
咋聽著像罵人呢?
小寶掩口偷笑。
不多時,豐盛酒菜上齊。
朱載壡站起身,為自己斟上,做了個深呼吸,道:“初來乍到,承蒙關照,無以言表,都在酒裡。”
言罷,仰脖一飲而儘,再斟,再飲,一連飲了三杯。
朱厚照咂咂嘴,評價道:“最後一句不押韻!”
“哈哈哈……”小寶趴在桌子上,彈蹬著懸空的腿兒,笑得直不起腰。
朱載壡愕然少頃,也笑了,笑得輕鬆,笑得自然,不覺尷尬,更不覺丟臉……由內而外、發自內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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