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麼歲數了還這麼淘氣，可真有他的……”李雪兒咕噥了句。
不料，大淘氣鬼前腳剛走，小淘氣鬼後腳就跑了出來。
小家夥四下瞅了瞅，不禁樂出聲來，嘿嘿道：“爺爺終於走了。”
李青好笑道：“你就這麼怕爺爺啊？”
“不是怕，隻是不想惹爺爺不開心，可讓爺爺開心，我又不開心……”小寶撓頭訕笑。
說著，好奇地瞅了太姑奶奶一眼，詫異道：“太姑奶奶，您不是很忙嗎？”
“我……”李雪兒滿臉黑線，“我還不能閒一閒了？”
“當然可以呀。”小家夥忙不迭點頭，“太姑奶奶您快去休息吧，要勞逸結合呦。”
李雪兒：“……”
“祖爺爺，太姑奶奶是不是不開心啊？”小寶大眼睛目視前方，吃吃說。
李青瞧了眼剛剛關上的院門，道：“可能吧。”
“為啥啊？”
“不說這個了。”李青瞅了眼太陽，起身道，“快中午了，走，祖爺爺帶你蹭飯去。”
“去哪兒呀？”
“也就兩步遠。”
……
從小師弟家蹭飯回來，小寶就開始興致勃勃的追著李青問東問西，諸如武當山啦，道士的日常生活啦，武當道士的神仙手段啦……
惹得李青一陣頭大，末了，隻得告訴令小家夥痛心的事實。
——武當道士也是凡人，不是神仙，也沒有神仙手段。
這才讓小家夥老實。
不過，小孩子總是熱情的，朝氣蓬勃的，樂觀開朗的，惋惜沒一會兒，小家夥就又活潑起來。
“祖爺爺，您想好怎麼教小寶了嗎？”
“這個嘛，我得好好想想。”李青沉吟道，“我的方法論不具普適性，不過，你說的也不為錯，支撐理論的內核，大抵是可以複製的，但我還沒想好，該從哪兒下手。”
“這麼說就是有嘍？”小寶精神振奮。
李青頷首：“理論上是有的，正如你朱爺爺說的照貓畫虎，嗯…，準確來說，應該是照葫蘆畫瓢。”
小家夥小手一拍，得意道：“看來我想的完全不錯。”
“你還驕傲上了……”李青刮了下他鼻尖兒，“不過，這次允許你小小的驕傲一下。”
“嘿嘿嘿……”小寶咧嘴一樂，“祖爺爺不著急，慢慢想，小寶相信您一定能想到，您可是叱吒風雲百餘年的永青侯呀。”
李青好笑道：“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拍馬屁，誰教你的？”
“都是實話，字字真心。”小家夥一本正經的說。
“調皮~”李青輕笑感慨，“人常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如今輪到自己身上……還真是。”
“小寶說的都是真心之言嘛。”小家夥羞赧笑笑，轉而道，“祖爺爺，中午見到的那些道長，真都是您的師弟呀？”
李青頷首道：“武當不論資排輩兒，上到掌門，下到剛上山的道士，都是師兄弟相稱。”
“是這樣啊。”小寶點點頭，總算搞懂了，“我還以為那些道長跟您一樣，都活了好久好久呢。”
李青歎道：“長生若能複製，我也不會……，不過話說回來，真要可以複製，說不定都要亂套了。”
李青斜睨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紀，還惦記上長生了？”
“哪有呀，我可沒惦記。”小寶乾笑道，“不可能的事惦記它乾嘛？隻會徒增憂傷，還不如切實一些，比如，學習祖爺爺，成為祖爺爺。”
“嗯，說得好，通透！”
李青敲了一下他腦袋。
“啊？那您還敲？”小家夥抱著腦袋，嘴都能掛小油瓶了。
李青哈哈一笑：“這是褒獎的行為方式之一。”
“……”
“晚上小寶跟您睡一起！”
李青審視的瞧了他一眼，“不尿床了吧？”
小家夥臉蛋兒一紅，不太確定的說，“都好幾個月沒尿床了，大抵不會了，哦對了，我現在睡覺是真不流口水了。”
李青怔了怔，緩聲道：“小寶長大了。”
……
去年初次與李青同床，久久難眠的小寶，今年初次卻是睡的香甜。
輕微的鼻鼾十分悅耳，尤其是熟睡時，小腦袋在懷裡拱啊拱的，可人的緊，令人心神寧靜，十分治愈。
這麼一個聰明乖巧又懂事的小人兒，宛若溫暖的熨鬥，無形中撫平了諸多褶皺。
李青一直在思考小家夥的‘神之一問’。
小家夥兒很有靈性，很有天分，李青不想浪費了這份卓絕的天賦。
何況，小家夥還是處在最佳塑造期的年紀。
到底該怎麼教呢？
李青輾轉難眠，這一張極品畫卷究竟如何潑墨，必須要選擇好，拿捏好……
一向果斷不拖遝的李青，這次，卻格外束手束腳，不敢輕易下筆。
不知不覺間，天亮了。
隨著一聲嚶嚀，小家夥幽幽醒來，睜開山葡萄似的黑色瞳仁，撲閃著大眼睛，迷糊道：
“祖爺爺，您醒了啊？”
李青微笑道：“睡的香不香？”
“嗯，香。”小家夥咧咧嘴，呻吟著做了個拉伸動作，這一下，好似整個人都長長了三寸。
“祖爺爺，小寶餓了。”
“快起床，祖爺爺帶你去街上吃，順便趕個集，買些菜回來。”
“嗯，好嘞。”
小家夥一下就從迷糊中抽離出來，精神飽滿地鑽出被窩，爬到床尾，自己穿衣服。
李青撐著腦袋，瞧著往身上套衣服的小家夥，問：“小寶呀，你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像祖爺爺這樣的人。”小家夥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說。
李青說道：“祖爺爺身上有太多不可複製性，而且，你也沒真正了解祖爺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小家夥的動作一頓，眨著眼想了陣兒，揮著小拳頭道：“小寶想做一個很厲害的人，什麼樣的難題，在我麵前都是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解決。”
李青一呆。
小寶訕然道：“祖爺爺，小寶是不是太不知天高地厚啦？”
“哈哈……”李青大笑搖頭，“我突然想明白該怎麼教你了。”
“真的？”小家夥驚喜。
“當然！”李青說道，“這一套方法論，祖爺爺也在用，隻是祖爺爺一直沒有留意到，就像你說的，隻是自然而然的去做、去執行，卻一直忽略了它。”
“啊哈哈……”
小家夥手舞足蹈，興奮地在床上亂蹦。
李青一隻腳伸出被窩，輕輕踢了踢他屁股蛋兒，沒好氣道：“天涼，快把衣服穿好。”
“哎，好好。”
小寶忙專心穿衣服……
洗漱之後，李青挎著菜籃子，一手拉著小寶的小手，大胳膊、小胳膊一晃一晃地走出小院兒。
“祖……”瞧見不遠處的行人，小家夥止住稱呼，問，“您要教小寶的是什麼呀？”
“王學。”
“王學？”小寶撓撓頭，“好像在哪兒聽過唉，又想不起來了。”
“王陽明。”李青提醒。
“啊，我想起來了。”小家夥話剛出口，忙有用一隻手捂住嘴巴，小聲道，“王學可是被定義成了邪說，小寶聽太姑奶奶說，還是皇上下的旨意呢。”
李青笑了笑，道：“功利心過重的人，的確容易學偏，甚至學歪，可你不一樣，含著金湯匙出身，又還小的你，完全可以學。”
頓了下，“對心學，我很懂哦。”
“這……不會有問題嗎？”小家夥有些遲疑。
李青好笑道：“忘了我的赫赫威名了？”
聞言，小家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塊刻著真龍的玉牌，以及太姑奶奶講述的關於祖爺爺之事……
“王學真有這麼厲害？”
“不能用厲不厲害來評斷心學。”李青說道，“不過我可以保證，隻要正確的學習，完全消化吸收並融會貫通，足以讓你把自己一生經營的很好！”
“我學。”小寶迅速做出決斷。
祖爺爺不會騙他，更不會害他。
吃過早飯，買過菜，祖孫重回小院兒。
小家夥按捺不住迫切心情，問：“祖爺爺，可以學了嗎？”
“去書房取來筆墨紙硯，我去把菜分揀一下，一會兒就開始！”
“好噠！”
小家夥顛顛兒去了。
李青從東廚走出來時，小家夥已經把宣紙鋪平，用紙鎮壓好，一邊研墨……
還挺積極……李青嘴角帶笑，走上前，在他邊上坐下，並拿過硯台，“祖爺爺來吧。”
小家夥點點頭，小腰杆挺得筆直，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
少頃，李青停下研墨，提筆蘸墨，在宣紙上寫下四個大字——知行合一。
“你可知這是四個字的意思？”
小寶蹙眉想了想，道：“知和行要合在一起？”
李青略微詫異，含笑道：“能想到這層，果然聰明。”
小寶咧嘴，可還沒等他笑出聲，就祖爺爺接下來的話，給打擊到了。
“不過，這是個錯誤的理解。”
“啊？錯的？”
小寶怏怏道，“那您還誇我？”
李青樂道，“因為絕大數人都會這麼理解，你這小小年紀能如此，已是難能可貴。”
聞言，小寶沒那麼失落了，好奇問：
“那知行合一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知行合一，不是讓你知行合一，而是在告訴你知行合一，它隻是在闡述。”李青道，“通俗來說，就是人人都在知行合一。”
“啊？”小家夥茫然道，“既如此，還學它乾嘛呀？”
“哈哈……”李青讚賞道，“思維活躍，不拘一格，嗯，你還真的具有學心學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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