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影庭熱度最盛時，外界普遍猜測千麵夫人是婉約的大家閨秀的形象。祝家一事後，便又添了威嚴與強勢的濾鏡。今日文簡有幸親眼所見，覺得更接近後者，甚至是妖冶與危險。一如外人猜測：千麵夫人極美，卻是帶毒刺的紅玫瑰。千麵夫人入亭後，文簡忙起身，和小芷一同行禮。“煙雨劍樓執劍人文簡，見過夫人，幸得相會。”“不必多禮，道友入座吧。”千麵夫人語氣平淡如水，嗓音卻動聽，“小芷，給貴客看茶。”“是，主人。”小芷早已備好茶，她脖子上的寵物小彩自打千麵夫人一到，便哆嗦著縮進她衣襟裡，連腦袋都不敢露。“影山栽種的粗茶，不比中滄兩州，道友見諒。”千麵夫人抿一口看向略局促的文簡，微笑，“也望道友莫怪兩年來本尊的怠慢。”“不不，夫人言重！是在下腆臉數次叨擾，一直承蒙影庭關照，允許在下前來，失禮之處萬請諒宥……”千麵夫人眼中閃過難辨的暗色，淡道：“本尊的影子們願親近你，便不必如此自稱，客套話免了吧。”“謹遵夫人之意。”文簡恭敬道，隨即千麵夫人從靈戒取出兩個封口的玉瓶和一空白便條，置於大理石桌。靈力推至他麵前，她開門見山說：“此為你們樓主劍陽道人所求之物，四次的用量，靈力灼燒方子便可見細則，需按本尊所寫謹慎使用。”“若不慎……本尊也隻能願他自求多福、靈樞有良醫了。”文簡聽後神情鄭重，結合影山環境和附近“特產”，對瓶中之物已有幾分計較。他雖也奇怪樓主為何要交易這些，但他能得到自家和影庭的信任不是沒理由的。該做的做，不該好奇的絕不過問。文簡妥善收好玉瓶和方子，這貨物可不能假手信使或靈寵，他需回靈樞親自送達。接著他取出中州的靈石票據，起身，恭敬的雙手遞向千麵夫人：“這是樓主支付的報酬，請夫人收下。”而千麵夫人沒接甚至沒看一眼，隻平淡道：“影庭遠離世俗，多虧道友願意采買送貨，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能否勞煩道友再費心，兌成靈石下回一並送來？”“是我的榮幸，考慮不周，請夫人莫怪。”千麵夫人頷首：“瓶中之物，若劍陽道人用著心儀，便可長期合作。隻是報酬以後便換換罷，影庭的靈石夠用，太多意義不大。”“夫人請講，文簡會代為轉告，劍樓必全力滿足影庭需要。”“你們的劍法哪怕在中州也不俗，以後便以劍樓獨到的功法、神通劍譜來當報酬，還有靈劍等法器，稀罕的煉器材料亦可。”文簡一愣，靈劍法器什麼的好說，可按理說非劍樓弟子是不能……千麵夫人看出他的遲疑，隨口道：“本尊隻好奇，偏愛觀百家所長，抄本便可。影庭避世，劍樓學問不會從影山流出。”文簡覺得也有道理，還沒說話，就見千麵夫人看一眼小芷，接著對他意味深長一笑。“就像道友不曾泄露影庭之事，次次都能避著人與妖獸，毫發無損抵達影山。本尊以為我們雙方已有一定信任。”“但若本尊的要價對劍樓而言實在過高，那便隻遺憾此次合作即最後一次。”千麵夫人不再看文簡，瞥一眼小芷。後者麵色如常眼中卻閃過掙紮，仍是毫無遲疑地按命令行事，給文簡倒滿茶水。茶滿送客。“故而文道友以後，也不必再來影山了。”千麵夫人客氣有禮頷首，真誠道：“貨品就當影庭看在你人情的份上，贈予劍樓的禮物，靈石退回給劍陽樓主罷。”“稍後小伊還會給你一份厚禮，多謝文道友對影庭長久的關照。”文簡一時愣住了，他看看千麵夫人，察言觀色的能力讓他輕易明白：這話不止是施壓，亦是真的對他兩年來表示謝意，也對友誼到此為止而稍微遺憾。他再看小芷，從對方嚴守規矩姿態的神情中，捕捉到克製的悲傷與哀求。文簡攥緊了拳，影庭與世無爭，倘若隻是抄本的話……“我會全力說服樓主，爭取滿足夫人的條件。”文簡鄭重道，“願劍樓與影庭能長久合作，也願友誼長存。”小芷如釋重負，繃緊了身子才忍住沒鬆懈。她清楚主人的條件對於重視道法傳承、規矩森嚴的宗門意味著什麼，哪怕她們隱世不出，功法外傳終究是與原則相悖的。而文簡更是執劍人，他有話語權，但執劍人就注定他的立場原則必須與劍樓利益一致，否則可能被罷免，甚至懲罰。他肯答應並去全力爭取……除了更大的層麵，又怎會與她沒有半點關係？小芷偷偷看向文簡，桃花眼中的光愈發柔軟熾熱，若非這是在影庭、在主人麵前……一定要抱抱他的。甚至給一些……“那本尊便靜候佳音了。”千麵夫人滿意頷首，隨即起身看向小芷：“本尊還有事，小芷代本尊招待文道友吧，除了不能去的地方都可參觀。”文簡明白，剛才夫人自然是用小芷偷偷告訴他安全路線等秘密，以及他們的感情來施壓……現在就是軟硬兼施，棍棒完了就給甜棗了。他以前來影庭，能接觸的範圍是固定且有限的，不能到處亂走，但現在夫人允許，便不言自明了。而且他又見夫人對自己微微一笑：“影庭憋悶，本尊認為你們年輕人更願意自己在附近玩玩。有小芷在，哪怕毒穀也對道友無礙。但若要去，深處還是危險的。”文簡耳朵一紅：“夫、夫人，我們……”“不必多說了，請自便吧。隻是影庭皆女子，不便讓你留宿。”千麵夫人轉身離開涼亭，“小芷門禁之前回來即可。”小芷差點壓不住喜色，強壓歡欣的語氣有些變聲：“遵命，主人！”影庭內言行不容逾矩，夫人賞罰分明禦下頗嚴，最後一句話卻也顯她並非嚴酷到無情無義。她這是給小芷放了半日休沐。許她光明正大與心上人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