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秋分到立冬,唐墨和瞳終於恢複到傷前的狀態。
其實已很快了,還虧他身上各種特殊,萬物生又以生機為特色。
若是彆人受這一遭,就算能活,怕也得再恢複很長時間。
唐墨甚至已元嬰巔峰,可以考慮突破化神了。
但黎未晞堅決拒絕,讓他至少也再等等。
沒有天命避劫丹,突破要捱天雷淬體——他才剛好,莫非是想嚇死她不成?
黎未晞可沒忘,唐墨以前每次突破都疼得異常。
所以她口中的至少再等等,保底是兩三年,或者等他們湊夠天命避劫丹的藥材。
這件事她沒給唐墨任何拒絕的餘地,甚至在剛發現他有突破想法時,就罕見地生了氣。
其實沒有天命避劫丹,瞳也可以幫唐墨分擔淬體的負擔。
可他倆都覺得暫且還是彆觸未晞的黴頭比較理智,她入魔後生起氣來,亦是今非昔比……
反正的確不急於一時,若有天命避劫丹更穩,唐墨死過一次後確實像他說的,會慎重對待自己。
他也怕死,當初在丹閣臨死前的情緒仍記憶猶新,而且還和瞳共命,更因未晞和紫鵲絕對受不了他再有個好歹。
唐墨還準備再找點菩提子煉丹,雖他不能服再生丹了,可菩提心丹還是能的。
這類救命丹多幾枚總是有備無患。
但野生的菩提子隻能指望菩提樹再現。
彆人保有的,至少十方鎮周邊一片,瞳沒發覺誰家有存貨。
洺州到底是比滄州窮許多,何況還是其北方偏遠之地。
去魔界再碰碰運氣吧,也是時候動身了。
於是在這年入冬第一場雪落下那天,唐墨三人收拾好行裝,離開住了許久的洞府。
除了作為未晞眼線的“喪屍動物們”,這山過去一段時間安靜的死寂,幾乎隻有他們三個活物。
被稱作噬人山倒是形象。
黎未晞毀了洞府,花了兩個時辰回收所有的符籙陷阱等(布置太多了),並解除了對“喪屍們”的控製。
她抹掉所有痕跡,就好像這山林從未有他們來過。
接著他們禦劍朝更北方的裂穀飛去。
三人共禦一劍,雖然擠,但也不至於掉下去,黎未晞說這樣自己就能更好的護住他們。
很站得住腳的理由。
然後她又以“確實不寬敞,咱們擠一擠,我給你們擋風”為由,讓師兄妹站在自己身前,她則大張骨翼緊緊包裹他倆,三人就這麼貼成一團。
風雪交織的天空,他們的劍飛得比尋常更高,觀感像是挨著厚重的陰雲。
而黎未晞抱著兩人,笑容心滿意足:“不冷了罷?”
哪怕隻金丹的紫鵲,也不會被這點帶雪的寒風吹著了。
況且擋風的是黎未晞的魔氣,至於包著他倆的骨翼嘛……
紫鵲莞爾一笑,覺得嫂子實在可愛。
“不冷喔。”
唐墨則溫聲道,他稍微低一點頭,便輕鬆吻上未晞的骨翼——他雙唇的溫暖令黎未晞暖和的顫了一下。
“阿墨,你真是……”
慣會撩撥人心弦。
太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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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州與魔界相鄰,兩界以大裂穀為分界。
唐墨三人從噬人山禦劍飛往裂穀,算上休息時間,也花了好幾天。
所以說是離得近,那也是相對而言。
十方鎮已算離魔界最近的修士聚居地了,而裂穀這片基本都沒人的。
修仙界倒是有在裂穀這一側,每隔一段就設置哨所,用以監控魔界動向,防備對麵不宣而戰直接越穀登陸,好及時通知並啟動結界和大陣。
其實哨所形同虛設罷了,兩界數百年未起戰事,駐守哨所的換了一批又一批,大多是不受重視的年輕人,很是鬆懈。
而且此處彆說遠離自家勢力範圍或修仙界中樞,甚至離偏僻的十方鎮都很有一段,靈氣也稀薄——跟流放邊陲性質差不多。
都防不住暗子滲透入境,這也是為啥嵐虛宗能和萬殤有合作。
另外,無論哪方想去對麵都不輕巧。
所以不像凡世戰爭,總是先有小規模邊境襲擾——仙魔一旦決意動手便是全麵開戰,大批人馬都會在這兒集結。
戰時熱鬨過了頭,而平時寂靜的隻有風聲。
唐墨三人親眼見後,不免感慨裂穀之大、之震撼。
它仿佛橫亙大地、直通地心的深溝,也不見兩側儘頭,站在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邊,更是望不到裂穀對岸的魔界之景。
想越過,怕有千裡以上。
若不是確定對麵就是魔界,站在裂穀邊沐浴風雪、望著黑暗不見底深淵的唐墨三人,都要以為他們來到了世界儘頭。
它並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上古時原始魔尊的手筆。
當初還隻有仙與妖兩界,而他是第一個以魔氣修煉的修士,且擁有天魔之體。
後來他吸引了越來越多追隨者,被尊為原始魔尊,成了一股極強且與主流格格不入,甚至頗具威脅、令修道者愈發忌憚的勢力。
原始魔尊便帶追隨者來到修仙界靈氣最稀薄的邊緣——以渡劫之能劈開大地,帶著半州大小的陸地分離出去,自此與修仙界隔裂穀相望。
此後便有了魔界。
數千年修煉演化發展,魔界的靈氣式微,而魔氣愈盛,三界衝突也曾是數個時代的主流。
而今已上百年不起戰事,魔界內鬥似乎亦無儘頭,倒是難得的和平時代了。
唐墨三人正在兩個哨所之間的盲區,過來路上他已發現至少三處漏洞和薄弱環節。
哨所的駐守人數很少,甚至有的完全無人,想必都溜去瀟灑了,畢竟被流放到這誰能耗得住,靈氣匱乏連修煉都事倍功半。
之前提過像清虛護山大陣這種,隻要維護好陣法的“基礎設施”便能長期存續。
但當唐墨讓瞳找到此處大陣的幾個節點,發現起碼有幾十年沒維護過了。
若魔界有心來,修仙界的門戶和紙糊的差不多,隨隨便便就登陸了。
也好理解,修仙界地廣人多,此處又不在自家門前,魔修登陸又能打到多遠?
戰時便罷了,到時候響應中州問道樓號召組成修仙聯盟出出力,可非戰時……洺州裂穀關我何事。
遵從問道樓的安排,派點沒前途不上台麵的弟子千裡迢迢來執勤,已算無愧正道之名了。
魔界儘管內部也紛爭,但對外時遠比修仙界團結一致。
他們人數雖少,但個體實力強。
守不住城池戰果,完全是因後繼無力、耗不過修仙界,人家甚至還有妖界的支援。
唐墨久久凝望裂穀,思緒良多。
這些邊境弱環以後回來時或許都能利用。
還有,在原劇情中後期,黎未晞孤身一人回到魔界,以無可匹敵之勢殺了萬殤和鬼麟複仇,登上魔尊之位一統魔界。
不過那時她似乎也沒打算進攻修仙界。
唐墨在想,以前白露丹閣算不得正兒八經的勢力,他們是生意人,本隻想好好過日子湊氣運回家的。
可如今事已至此……
反正萬殤鬼麟是必殺的,以後向靈樞殿複仇也是越強越好。
那要不順便給妻子掙個魔尊之位玩玩?
丹閣一戰,唐墨對“多個人多份力量”當真是深有感觸。
複仇需要人手,他們到魔界遲早也得有個差不多的住處——總當山野之人鑿洞府住,雖清淨,但也諸多不便。
魔宮就挺好。
而且掌握權力便能掌握資源。
唐墨還有煉七品丹甚至神品的目標呢。
不過現在就想這些還早。
穩妥而言,等他們夫妻都化神後期,紫鵲元嬰,才有複仇和奪位的資本,且還得守住戰果。
唐墨抬手接幾片修仙界的雪——裂穀百米外已無雪,也無靈氣,倒是魔氣會越來越多。
“此一去,尚不知年月,但我們總要回來討債。”
黎未晞靠著他的肩膀,亦是感觸頗深。
上回從這邊穿越裂穀去往魔界,還是被萬殤和鬼麟挾持著抓回去的。
但這一次是她的主動選擇,而且她已不是孤身一人。
“師妹可還記得,去歲大抵也是這時節,你讓師兄以後無論去哪都捎上你,哪怕是魔界你也不懼,而師兄答應了。”
唐墨好笑著揉揉紫鵲腦瓜:“瞧,才過一年便一語成讖…你這小預言師,怕不是師妹才是那神算子轉世罷?”
紫鵲吐著小舌,訕訕笑了:“師兄可莫揶揄我啦,師妹若有那般能耐,哪至於現在才金丹呀。”
“去魔界給你找本天階的魔功,再有你嫂子指點,要不了多久應就能元嬰了。”
紫鵲點頭,她凝視一望無垠的裂穀,百感交集,神色黯淡幾分,倏然朝後方的來路看去,目光複雜。
“怎麼了?”黎未晞柔聲問,“嫂子能帶你們平安飛過裂穀,放心。”
唐墨接話:“其實退縮也難免,畢竟咱們家的確沒回頭路了,不過有我和你嫂子,護住一個小紫鵲還是不在話下的。”
“師兄、嫂子,我不是怕或退縮什麼的。”紫鵲收回目光,語氣憂傷,“我隻是想嫣兒和瑤瑤了,其實還有葉璃師姐…不知她們現在如何了……”
唐墨拍拍師妹肩膀:“我有預感,大家都沒事。想開點,沒準他們有的就是傳送到了魔界呢?”
紫鵲想,倒也的確有這個可能。
反正師兄才是神算子,雖沒專門卜過卦,但他說沒事,那就相信吧。
等都休整好了,唐墨對紫鵲和未晞笑道:“好了,咱們走吧,去對麵看看魔界的景色。”
想抵達對岸大概也要不短時日。
據瞳所說裂穀中段還有不少“路障”,比如遍布雷霆的區域,能把人從劍上吹飛的颶風亂流等等,都算是兩界之間的天然屏障。
不過對唐墨和未晞而言,若連目的地都無法安全抵達,也彆談複仇了。
三人再次站於同一劍,飛過修仙界最後的陸地,開始飛越裂穀。
邊境本就疏於防範,更是想不到會有人主動去魔界,各個哨所竟無一人發覺掠過的劍影。
而對身後的土地,三人沒有絲毫留戀,甚至無一人回頭。
他們就此徹底與修仙界分道揚鑣,劃清界限——無論位置還是身份。
此去經年,重回不知時日,但總有那一天。
屆時,一切都會有個說法。
但此時無一人能提前預料到,當唐墨和黎未晞的名字在繁忙時光中漸漸褪色,又在多年後重新震響三界之時,竟會是以那般令人聞之生畏的方式。
那時靈樞城的人們翻開塵封的記憶,卻已完全無法再將白露丹閣之名與其對上號。
白露丹閣早在某個不起眼的春末,被某些靈樞城人親手付之一炬——多年間,有人樂見,有人懷念,有人無關痛癢,有人悲痛欲絕。
取而代之的,是遙遠彼岸的另一個名字。
響亮的、巍然的、再不會被時代與世人遺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