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上初中的小男生剛裝出來的凶狠麵具裂開,像熟透炸開的西紅柿,露出了如晚霞般紅彤彤的果肉,“你,你怎麼知道?”
老人還聽見他有些懊惱地小聲嘀咕:“真的很明顯嗎?”
老人臉上的笑痕加深:“小朋友,這樣可不行哦!喜歡她的人隻會越來越多,隻是靠簡單的陪伴是不行的。”
薑岷對老人的警惕消了一半,語速都快了:“那我應該怎麼做?”
老人失笑:“貪心的薑岷,不可以這麼急。你現在還小,先繼續學習吧,慢慢成長。”
老人說話間視線落在了一排書架上:“她那麼好,你隻有成為一個厲害的人,才可以站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你必須變得無可替代。”
薑岷似懂非懂,目光同樣跟著老人的視線落在了那排書架上。
那排書架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禹喬的腦袋探了出來。
“你們在聊什麼?不會是在說我壞話吧?”禹喬用猜疑的目光在老人與薑岷的臉上掃來掃去,“薑岷,書架上的書我拿不著,還不快幫我拿。”
“好。”薑岷一聽是她有要求,就立馬跑過去幫她。
落日餘暉鋪滿地板,地板上的影子隻剩下了一個。
老人盯著自己邁出的左腳,慢慢地把左腳收回,輕聲歎了口氣。
他就這樣一直看著落在地板上的影子,黑黑長長,是吞噬一切美好的貪婪饕餮。
直到一雙棕色的小皮鞋踩在了這“饕餮”的頭上。
鞋跟肆意地踢踩著地板上的黑色“饕餮”,一雙素手出現在老人眼下,隨之而來的還有禹喬雀躍的聲音:“咳咳,書中自有黃金屋。”
禹喬好不容易把薑岷甩過去替她找書,過來索要她的小禮物了。
“好。”老人收回視線,笑著從兜裡拿出了兩枚小金元寶,放在了收銀台上。
禹喬回頭看了一眼,見薑岷沒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金元寶揣到了自己的口袋。
“再這麼大方,你就等著破產吧!”收了金元寶的禹喬表情凶凶地警告著。
“如果想以這種方式讓我破產的話,”老人又笑出了眼淚,“那你可能就要看五百年的書了。”
那她就更沒有心理負擔薅羊毛了。
禹喬又跑到了書架那邊去,指揮著踩在爬梯上的薑岷替她再多拿了一本漫畫。
借完書就回家,等薑岷寫完作業離開後,禹喬反鎖好了門,立馬就鑽進了自己的衣櫃裡。
積攢財富的儲物罐就藏在一堆衣服底下。
禹喬拿出了儲物罐,將掛在上麵的鎖打開。
罐底裡已經鋪滿了金燦燦的金元寶,看著就讓人無比歡喜。
禹喬將今天新獲得的兩個金元寶放了進去,心中的歡喜又爬了一層樓梯。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這個罐子裝滿。
禹喬美滋滋地將罐裡的金元寶都倒在了床上,跟往常一樣,挨個挨個地數著那些可愛的小金元寶:“1、2、3……”
隨著她口中念出的數字,一個又一個金元寶被扔進了空蕩蕩的罐子裡,劈裡啪啦地在罐底裡燃起了“爆竹”。
叮鈴哐當的清脆聲響隨著罐子金子的增多而變成了偏沉悶的咚咚聲。十元儲物罐上印上的米妮顏色褪去,漆皮剝落,麵目全非。
“……2189、2190!”
已經收到中考成績的禹喬在開足了空調的房間裡結束了每日一次的數金字任務。
快快樂樂地攢了三年的金元寶早就填滿了當初的十塊錢儲物罐。
數完金元寶的禹喬發出歡叫,直接撲倒在了床上,左手右手各抱了一個填充得滿滿當當的儲物罐。
“發財了!”她眯著眼睛笑,活脫脫像隻剛下山的財迷狐狸。
她剛想展開幻想,卻突然又在幻想前想起了殘酷的現實。
鎮上還沒有高中,禹喬和薑岷的中考成績又正好可以進入市裡的重點高中。
溫岷也按照了約定,在市重點高中附近買好了兩套房子,一梯兩戶,一戶記著薑岷的名字,一戶記著禹喬的名字。
沈梅不放心禹喬,連店裡的生意也不做了,和小姐妹分了賬,想去市裡專門照顧禹喬。禹誌明也辭掉了開貨車的工作,跑去開市裡的公交車。
高中三年,除了逢節過年,她估計都不會再回到白沙鎮了。
可惜了,再也薅不到那禹老頭的金羊毛。
不過說來也奇怪,禹喬在離開白沙鎮之前還是去了一趟漢廣書店。她本想著和那個散金老人道個彆,卻發現以往店門天天開放的漢廣書店突然閉店。
那個老人又和先前那次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像童話故事裡的仙女教母,滿足完灰姑娘願望後就隱退到了幕後。
禹喬這才發現,直到現在,除了那個老人的姓氏,她對這個老人一無所知。
這個世界上被她記掛的事物太多了,未完結的連載小說、一周四集的連續劇、沈梅明天會不會做她喜歡吃的菜、禹誌明今晚下班會不會帶夜宵……一個陌生的老人混在其中,除了那些可愛的小金元寶外,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禹喬在書店的卷簾門上貼了一張寫著“再見”的便利貼,便挽著沈梅的手走遠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待了十多年的白沙鎮。
薑岷依舊緊跟在其後,手裡還提著禹喬的背包。
禹喬的高中生活毫無波瀾,兩點一線,時不時在周末跟班上玩得好的女同學一起出去逛逛街,倒是薑岷的個頭越來越高了。沒有了薑父薑母的拖累,他在奧數領域上大發異彩,也因此一直牢牢霸占了與禹喬同桌的特權,嫉妒得一大批人在背地裡畫圈圈詛咒。
沈梅又將先前做的那張親子鑒定拿了出來,瞅了一眼臉型越來越方的丈夫,又忍不住和禹誌明說:“要不咱們一家再去做一個親子鑒定?”
以前禹喬還小的時候,沈梅還能安慰自己是孩子沒有長開,但眼見這禹喬越長越好看,沈梅也是愈發心驚膽戰,晚上做夢都夢到了一個沒有臉的婦人追著自己喊為什麼要奪走她的孩子,嚇得她出來的一聲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