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氣變得仿佛凝了起來。
少年握著手裡的刀微微發顫。
他明白,就算是殺了蘭楓,自己的父親也回不來了,而自己的父親真的希望他這麼做嗎?
可選擇原諒?
開什麼玩笑,救的是陌生人,與自己何乾,他隻知道蘭楓無論如何也不該殺了他的父親,隻這一點就不可饒恕。
“你……”
少年猶豫間,蘭楓已經錯身而上,握住了他持刀的右手。
“你——”
他本來以為蘭楓要奪刀——而這個動作蘭楓也完全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反向挫腕將他的刀送回自己的體內,但蘭楓選擇了直刺。
直刺自己。
噗嗤!!
利刃入內,蘭楓麵不改色地看著眼神震撼的少年,說道:
“你有複仇的權利。”
“刀子在這個區域,往上你可以切開我的肝臟和心臟,往下可以切開我的腸子,你向左下和右下可以切開的我的腎臟,往左是我的膽囊,往右是我的胰腺,左上和右上是我的肋骨和肺。”
“但我仍要告訴你,直至如今我也不後悔我的選擇,我僅有悲憤我的無力。”
“我做到了以那時我能做到的一切。”
“……一切。”
蘭楓閉上了眼睛,回答:
“現在選擇權在你了。”
自己鬆開了握住少年手腕的右手,他從始至終就沒有在意自己身體裡插著的短刀,隻是等待他的選擇。
“我……我……”
少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同齡人了——他隻知道那晚上哭得昏天黑地的小雲和母親,以及父親被裹上白布的屍體。
可是他何曾真的去思考過那時他從其他醫生口中了解到的真正狀況呢?
“……我做不到。”
他最終還是鬆開了握刀的手,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仿佛被抽乾了力氣,眼神失去了光芒,和那時的失去了葉鑒山的蘭楓一模一樣。
“……”
蘭楓看著他的眼睛,明白他大抵還是恨自己的,但更恨的是身為普通人的無力。
呼嗚嗚嗚嗚——!!!
而就在這時,遠方傳來警車呼嘯的鳴笛聲,兩輛警車抵達後下來了六個警員,立刻包圍了蘭楓和跪在地上的少年。
“蘭先生!!這明顯是蓄意謀殺!!請放心!!我一定還您公道!!”
其中一個官員模樣的人一臉義憤填膺的說道——哦,原來他也是蘭楓都快忘了的人脈的一部分,躺在自己通訊錄最底層的劉局長。
是最開始自己從白葉醫學院畢業後治療過的幾名有權勢的人之一。
“不用了,放他走吧,今天這件事大家就當成是一場交通事故吧。”
蘭楓搖了搖頭,這裡也沒有任何監控,隻是對他如此說道。
“這……?”
劉局長明顯有些不解,但看到蘭楓再次遞過來一個肯定的眼神之後,便也不再多說,隻是對旁邊的幾名警員說道:
“先把他和蘭先生都送到醫院裡去——”
而蘭楓這時有些焦急地詢問:
“等一下,我沒有報案,是誰知道這裡的情況?”
可就在此話才出口的一瞬間,蘭楓心裡有了一個可能性。
“是您的烏鴉報的案,我還記得您有一隻有靈性的烏鴉,它當時飛到了我的辦公室窗口,敲打窗戶上的玻璃。”
“我放它進來了,知道了這邊的情況。”
劉局長從自己的車裡取出了正在休息的誇克,此時它已經癱倒在了劉局長的手心裡,閉著眼睛,雙腿向後收縮,翅膀發顫。
“混蛋,最近的警察局也在兩公裡開外的地方,你……”
蘭楓甚至連自己身上傷勢帶來的疼痛都顧不得了,箭步上前,接過了已經癱掉的誇克,語氣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以鳥類的生命來說,誇克已經很衰老了。
它應該避免長途飛行尤其是急加速的長途飛行,但誇克隻知道有人要傷害自己的主人,而它憑自己很難阻止。
於是它被蘭楓從車窗放飛的那一瞬間,它也做出了抉擇——那就是不計一切代價跑到最近的警察局找警察幫忙。
因為那裡的警局的劉局長有記憶認得這是蘭楓的烏鴉,加上誇克儘量用喙作筆寫下了情況,劉局長當即坐不住了火速就朝這邊趕了過來。
“我先送您去醫院,蘭先生,您被刀捅了,可不能再耽擱時間。”
劉警長拉開車門就希望蘭楓上副駕駛,而自己擺了擺手,說道:
“沒關係的,這把刀沒有穿過任何臟腑,上一些我口袋裡的細胞療愈液就可以了。”
說著,蘭楓從病號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小瓶細胞療愈液,將身上的短刀拔出,隨後傾了一小半上去,又把剩下來的一大半遞給了劉局長:
“剩下的這些,給他用,將傷勢基本處理了,去醫院應該就不會留疤甚至後遺症。”
劉局長雖然更不解了,但蘭楓既然開口,他也隻能收下。
“現在,帶我去最好的獸醫診所。”
感知到體內的傷勢已經基本愈合的蘭楓將誇克放在口袋裡,語氣堅定地說道。
……
獸醫診所開出來的結果是冰冷的,如自己所料的,最合乎常理的。
誇克沒有任何傷病。
隻是大限將至了。
最終……就連誇克也還是先自己一步。
得到這個消息的蘭楓,情緒中隻有帶著一絲遺憾與不舍的釋然。
所有的一切。
儘皆離自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