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對麵幾人臉上的神情，沈萬象連忙收住了口。
唉！
曆史文化落後，就是沒有辦法，我想說個典故都無法理解，向全世界推廣華夏文化的任務任重而道遠啊！
沈萬象也懶得解釋，直接說辦法，“科達班閣下，你可以按照貴國的傳統，出鎮伊斯法罕。”
科達班和奧斯塔古一愣，對視一眼，奧斯塔古遲疑地說道：“按照傳統，科達班王子應該出鎮赫拉特，鎮守呼羅珊地區。”
“呼羅珊？”王用汲搖著頭說：“不行，呼羅珊太遠了，萬一加茲溫出事了，等從那邊趕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伊斯法罕最好，不遠也不近。”
科達班很驚訝地問道：“加茲溫出事？出什麼事？為什麼我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沈萬象老神在在地說道：“科達班閣下，你留在加茲溫，肯定出不了事。但是你離開，說不定就會出事。”
科達班眼睛近視，但心裡透亮得很。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這是他在大明京師配置的高清玻璃近視眼鏡。
“沈先生，你是說我離開加茲溫，基齊勒巴什會讓它出事。”
聰明！
看著沈萬象含笑點點頭，科達班心裡有數了。
奧斯塔古也明白了，但還是有疑慮。
“王子出鎮伊斯法罕，與傳統不符，需要找個好的理由。”
沈萬象擺了擺手，“這事你們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們對貴國的傳統不熟，沒辦法給出好的建議。
不過我想伊斯瑪儀二世他們那一夥，巴不得你早點離開加茲溫。
你在加茲溫一日，他們就坐立不安一天。”
有道理！
科達班和奧斯塔古心裡更加透亮。
過了十來天，波斯沙赫伊斯瑪儀二世宣布，任命兄長科達班為伊斯法罕總督，同時兼阿巴斯總督，負責與明國的貿易。
伊斯瑪儀二世給兄長的任務很明確，擴建阿巴斯港，推進與明貿易，讓更多的明國貨品在阿巴斯上岸，再通過陸路運到伊斯法罕，在那裡中轉到波斯各地。
然後伊斯瑪儀二世很雞賊地讓沈萬象、王用汲率領的明國使節團去伊斯法罕，跟科達班去談。
擺明了波斯隻想跟明國做生意，其餘的不想談。
科達班和奧斯塔古又氣又喜！
氣得是弟弟伊斯瑪儀二世鼠目寸光！
波斯跟明國有許多共同話題，其中最重要的話題就是希瓦汗國和布哈拉汗國。
希瓦汗國建立在阿姆河下遊，鹹海南岸的花刺子模綠洲地區。
布哈拉汗國建立在河中地區，先是以撒馬爾罕為都，隨後遷都布哈拉。
兩國都是烏茲彆克人建立的，區域裡有土庫曼人、卡拉卡爾帕克人、哈薩克人和塔吉克人。
這兩國一直是波斯東部邊疆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父汗塔赫馬斯普一世跟布哈拉汗國交戰多年。
他十五歲那年，就是在加姆戰役一舉擊敗布哈拉汗國軍隊，布哈拉汗國的忽春赤汗受傷，沒多久去世。
父汗繼續進軍，一直奪回被布哈拉汗國搶占的東呼羅珊地區和赫拉特。
而後父汗扶植莫臥兒蘇丹胡馬雍複國，從而得到了坎大哈，占據了阿富汗半壁江山，在與布哈拉汗國的征戰中取得優勢。
明國在西域展開行動，陸續滅了葉爾羌汗國和哈薩克汗國，占據了七河草原和欽察草原。
那時父汗就意識到，他可以聯手東邊的明國，一舉滅掉布哈拉汗國和希瓦汗國，消除波斯東邊最大的威脅。
故而才派自己和奧斯塔古出使明國。
現在你說波斯跟明國除了貿易，沒有其它好談的！
父汗的棺材板都快壓不住了！
你知不知道，從我出使明國到現在，布哈拉汗國和希瓦汗國，被一步步從河中地區趕了出來，全部被擠壓在阿姆河以南，從裡海東岸到阿富汗狹長的地帶。
那裡擠滿了烏茲彆克人、土庫曼人、塔吉克人、阿富汗人、卡拉卡爾帕克人和哈薩克人，聽說都快打成一鍋八寶粥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明國的實力是十分強大，尤其是它麾下蒙古騎兵，配上火槍火炮後，戰鬥力不比三四百年前一路西征，讓無數人魂飛魄散的蒙古騎兵差。
波斯人跟烏茲彆克人對戰數十年，還有土庫曼人、塔吉克人、阿富汗人和哈薩克人，也非常熟悉，知道他們的戰鬥力，都是狠人。
結果他們被明國陸軍像趕牛羊一樣，從七河流域，從欽察草原，從河中地區趕了出來。
東邊回來的商人們說，那些被趕出來的各部落，現在連向北眺望一眼的膽子都沒有。
北邊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嚇得部落連夜搬家。
能把這些狠人嚇成這樣，那明國陸軍該有多狠？
多好的機會，聯手明國，一舉打垮這些家夥，再各自扶植一兩個傀儡汗國，充當波斯和明國之間的緩衝國。
嗯，緩衝國是科達班在明國學會的。
徹底解決東線威脅，這可是父汗夢寐以求的大好機會
偏偏弟弟把這麼好的機會給放棄了，科達班無比地氣憤。
但氣憤之餘又有幾分喜悅。
弟弟忙著在加茲溫爭權奪利，把明國使節團甩給自己，實際上是把大好的機會主動權讓給自己。
科達班帶著老婆，還有隻有六歲的兒子阿巴斯米爾紮，以及屬於他自己的衛隊，與沈萬象的使節團出了加茲溫，直奔伊斯法罕。
“沈先生，接下來怎麼辦？”
“到伊斯法罕再說。”
到了伊斯法罕，科達班又問道：“沈先生，我們到伊斯法罕了。”
“現在可以給伊斯坦布送封密信。”
科達班和奧斯塔古不明就裡，對視一眼，隻覺得明國人的計謀，高深莫測。
信送出去了，沈萬象和王用汲也不閒著，先幫著科達班在阿巴斯“招商引資”，把它建設成為一個自由港。
不管誰，奧斯曼、葡萄牙、印度，誰的船都可以進去，自由貿易，很快成為覆蓋波斯灣地區的商貿中心。
同時又以伊斯法罕為中心，打通了北連加茲溫、大不裡士，東至赫拉特、坎大哈，西接克爾曼沙阿，生意做得財源滾滾。
萬曆八年春天，高山的積雪剛剛融化，奧斯曼的維齊亞拉拉穆斯塔法帕夏率兵進入格魯吉亞，圍攻高加索重要的交通要道第比利斯。
高加索地區的重要性，波斯朝堂上下都清楚。剛即位的伊斯瑪儀二世為了立威，親率數萬禁衛軍，以及各地抽調的數萬基齊勒巴什兵馬，揮師北上。
由於高加索險要的地形，波斯軍隊從東邊阿塞拜疆地區殺過去，肯定會被奧斯曼堵在庫拉河穀最險要的關隘，哈薩克城堡。
那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奧斯曼隻需要派千人扼守，波斯十幾萬人就算攻打半年也拿不下。
於是伊斯瑪儀二世的一位心腹大聰明提議，從亞美尼亞穿過去，繞到第比利斯側翼，切斷它與奧斯曼的通路，奧斯曼兵馬肯定人心大亂，到時候就可以一舉獲勝。
伊斯瑪儀二世依計行事，親自帶著主力穿過亞美尼亞，可是剛走到奧斯曼、格魯吉亞、亞美尼亞三國交界的徹爾德爾湖地區，就進了拉拉帕夏布置的伏擊圈。
波斯軍大敗，近十萬兵馬死傷三萬多，禁衛軍拚死護著受傷的伊斯瑪儀二世逃回了大不裡士。
拉拉帕夏乘勝追擊，攻陷亞美尼亞中心城市埃裡溫。伊斯瑪儀二世繼續倉皇逃跑，一口氣跑到了大不裡士。
沒多久，外援斷絕的第比利斯波斯守軍投降。
消息傳出，波斯朝野一片嘩然。
第利比斯和埃裡溫可是塔赫馬斯普一世，帶著波斯軍隊，浴血奮戰，與奧斯曼幾經易手，甚至寧可丟掉兩河殘餘地區，才堪堪保住的。
結果伊斯瑪儀二世剛即位沒多久，就把這兩座要城一起丟掉。
他還有什麼臉麵坐在沙赫寶座上？
伊斯法罕城，接到急信的科達班驚呆了，第一時間找到正在到處收集波斯經典書籍和“藝術品”的沈萬象、王用汲
“沈先生，你到底跟奧斯曼人說了什麼？”
“我隻是提醒索庫魯帕夏和拉拉帕夏，波斯目前朝堂上的一些動向。這兩位都是當世梟雄，知道你們波斯內部不穩，自然知道怎麼做了。”
科達班眼睛一眯，“你料定我們波斯軍隊會輸？”
“你們廟堂上各方勢力各懷鬼胎，不出兵還好，一出兵肯定會輸。”沈萬象攤了攤雙手，“我隻知道你們肯定會輸，但是會在哪裡輸，怎麼輸，我不是神仙，不知道。”
“這就足夠了。”科達班感歎道，“你們這叫借刀殺人嗎？”
“不錯啊科達班，知道我們三十六計的借刀殺人了。”
“沈先生，王先生，如果我即位沙赫，明國願不願意與我波斯攜手合作，一起對付布哈拉汗國和希瓦汗國？”
沈萬象和王用汲對視一眼，眼睛裡滿是抑製不住的喜悅，“沒問題。你們波斯穩住東線，我們明國也需要穩住西線南側戰線。”
王用汲補充道：“為了我大明和貴國的安寧，隻好再苦一苦天竺了。”
沒錯！
明國從北邊施加壓力，波斯從西邊施加壓力，被擠在中間的布哈拉人、吉爾吉斯人、希瓦人隻能往阿富汗跑。
那裡山區崎嶇，並不富庶，擠不下這麼多兵馬和人口，連鎖反應，阿富汗人以及部分布哈拉人、吉爾吉斯人和希瓦人就隻好穿過開伯爾山口，往天竺跑了。
又等了幾個月，沈萬象和王用汲把第一批運回大明的書籍和“藝術品”打包好，通過阿巴斯的海船運到高朗港，再在那裡轉乘明國的海船，運回國內。
萬曆八年九月，經過幾個月的暗中勾兌，各方終於達成了協議，一直臥病在床的伊斯瑪儀二世終於“暴斃”。
宮廷、朝臣和基齊勒巴什首領們，派出使節來到伊斯法罕城，迎接科達班回加茲溫即位。
“沈先生，下一步怎麼辦？”
科達班把使節團接進伊斯法罕城後，連忙來問軍師沈萬象。
“告訴他們，你必須在伊斯法罕城即位沙赫。你不去加茲溫，叫他們來伊斯法罕城。”
科達班愣住了，“他們肯來了嗎？”
“老科，現在不是你想做這個沙赫，是他們求你做沙赫！求人就要有個求人的態度！”
科達班悟了。
現在不拿捏一下，等去了加茲溫，就要被他們拿捏了。
又協商勾兌了兩三個月，加茲溫終於同意科達班在伊斯法罕城即位。
到了萬曆九年春天，選了個波斯的“黃道吉日”，波斯王室、大臣和地方貴族們齊聚伊斯法罕，擁戴科達班即位。
剛接受完眾臣的效忠朝拜，科達班連忙跑來找沈萬象。
“沈先生，接下來該怎麼辦？”
沈萬象和王用汲對視一眼，高深莫測地答：“當然是殺人立威了。”
“殺人立威？”科達班一驚，“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