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泓卓眼角微微抽動,低聲道:“鐘離馗!”
魏長樂心下一凜。
“哥,我是問誰是大惡人。”瓊娘蹙眉道。
姚泓卓苦笑道:“妹子,不出意外的話,今日那刺客就是鐘離馗的黨羽。鐘離馗要取我性命。”
瓊娘俏臉滿是驚訝,不解道:“你是說,你與大洪山的亂匪有仇?”
“我哪有那膽子和鐘離馗結仇。”姚泓卓歎道:“我是被宋子賢那幫人牽累。”
“這事和宋子賢有什麼關係?”瓊娘越聽越糊塗。
姚泓卓微一沉吟,才道:“敬祖叔父獲罪,肯定是因為之前爭奪會長的位置。宋子賢和賈正清背後勾連,給龐家扣上了通賊的罪名,這才讓龐家大難臨頭。”
“姚大爺,你有證據?”
“沒有,這種事情,宋子賢怎可能讓證據落在彆人手中?”姚泓卓輕歎道:“隻是宋子賢這件事情做的太過分,他誣陷龐家勾結誰不好,偏偏扯上鐘離馗。”
魏長樂微皺眉頭,卻沒說話。
“哥,你這話說的不對。”瓊娘柳眉緊鎖,“構陷好人,不管是扯上誰,那都是卑鄙無恥。”
“對對,是我說錯了。”姚泓卓忙道:“我是想說,扯上鐘離馗,麻煩就大了。妹子,你想想,如果龐家真的與鐘離馗有交情,龐家因為鐘離馗幾乎滅門,你說鐘離馗會不會視而不見?”
瓊娘蹙眉道:“我不信龐家會與鐘離馗勾結。”
“那就更麻煩了。”姚泓卓苦笑道:“你們不知道鐘離馗為人。這人雖然是山賊,做事卻恩怨分明。他並不劫掠貧民百姓,反倒是黑吃黑,去搶奪其他匪寇的錢財。而且豪族士紳也是他們的目標,特彆是在秋收的時候,他們便會突然冒出來,劫掠糧草!”
瓊娘瞥了魏長樂一眼,見魏長樂從容淡定,才向姚泓卓問道:“他既然恩怨分明,你又沒得罪他,他害你做什麼?”
“鐘離馗這人做事分明,就算殺人,他也要留下旗號的。”姚泓卓道:“判官府給龐家定了罪,勾結鐘離馗,這事兒整個襄陽城都知道,鐘離馗肯定也早就得到了風聲。如果隻是給鐘離馗扣上惡名,鐘離馗也許不會在乎,但龐家老小卻因為這個罪名死無葬身之地,你覺得鐘離馗會不會善罷甘休?”
魏長樂終於道:“姚大爺的意思是說,龐家遭遇橫禍,罪名扯上了鐘離馗。所以鐘離馗會覺得龐家被害也與他有了關係?他不想莫名其妙擔上害死龐家的汙名?”
“柳兄弟一針見血。”姚泓卓立刻道:“就是這個意思了。敬祖叔父為人正直,名聲很好,鐘離馗雖然是山賊,對自己的名聲卻很在意。他肯定不想擔上害死敬祖叔父的惡名。這就是我方才所說,他如果真的與龐家有交情,龐家被害,他一定會出手報仇。如果沒有關係,他也一定有所行動。”
瓊娘狐疑道:“哥,這話我聽不明白。害死敬祖叔父的是宋子賢和賈正清那夥人,就算鐘離馗要報仇,也該找他們算賬,為何為何要找上你,置你於死地?”
“這就是我說過的,我也是被牽連。”姚泓卓苦笑道:“父親和淵明公早有交情,雖說是君子之交,但在外人眼裡,咱們姚家和盧家關係匪淺。而且眾所周知,我與宋子賢來往頻繁,甚至一起經營胡藥生意。為兄當上商會副會長,也是宋子賢提名,所在大家都會覺得為兄與宋子賢是穿一條褲子!”
瓊娘冷哼一聲,道:“他是什麼人品,難道你看不出來?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為何還要與他走在一起?他讓你當副會長,你便去當,可想過他就是想讓你做他的走狗。”
姚泓卓頓時一臉尷尬。
“哥,你實話實說,到底有沒有幫他做惡事?”瓊娘柳眉位豎,“龐家被害,你有沒有在中間?”
“妹子,我對天發誓,絕沒有跟他一起加害龐家。”姚泓卓立刻道:“我還向他為龐家求情,但他隻說一切與他無關,他也不會插手龐家的案子!”
瓊娘將信將疑。
“龐家定案之後,我就知道遲早會出事。”姚泓卓苦笑道:“我甚至都想見到鐘離馗,和他說清楚,這件事與我無關。敬祖叔父昨天被沉江,今天我就被人行刺,不出意外,就是鐘離馗出手報複了。他誤以為我和宋子賢那王八蛋是一丘之貉,所以將龐家的仇也算到了我頭上!”
瓊娘花容微微變色,低聲道:“這樣說來,鐘離馗已經在城中?”
“肯定在。”姚泓卓打了個冷顫,向窗戶那邊看了一眼,“我聽宋子賢提及過,之前黃屋泊那邊有一股亂匪,官兵都無法剿滅,卻被鐘離馗帶人直接殺了個雞犬不留!”頓了一下,搖頭道:“不對,有兩個人躲在糞坑裡逃過一劫,事後就是他二人告訴彆人,鐘離馗當時隻帶了不到十個人找到了他們的巢穴,大開殺戒。”
魏長樂問道:“黃屋泊有多少人?”
“具體多少不清楚,但上百個人肯定是有的。”姚泓卓眉宇間顯出驚懼之色,“鐘離馗十多號人,就能平了黃屋泊,你們說,那鐘離馗有多凶殘?我現在被他們盯上,如果不裝死,肯定活不了。”
瓊娘麵色微微泛白,低聲道:“那那你難道要躲一輩子?”
“走一步看一步,反正現在絕不能讓彆人知道我還活著。”姚泓卓捂著左胸口,苦笑道:“鐘離馗這是真要殺人了,我如果不是右位心,已經死在他們手裡。”
魏長樂猶豫一下,才道:“姚大爺,恕我直言,你也無法確認一定是鐘離馗派人所為,隻是他們有嫌疑,對不對?”
“是。”姚泓卓點頭道:“我自然是不能確認的。”
魏長樂若有所思,眉頭緊鎖。
姚泓卓察言觀色,低聲問道:“柳兄弟,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說?”
“不敢!”魏長樂道:“姚大爺有所不知,我打小就喜歡聽說書先生講奇案詭事,也經常翻看一些野史公案,所以對一些離奇的案件很感興趣。”
瓊娘聞言,立刻道:“難怪上次見你捧著一本公案書卷,原來你喜歡看這些。”
魏長樂看了瓊娘一眼,心想這美婦人畢竟聰慧,一聽自己所言,卻是立刻幫著自己掩飾。
姚泓卓笑道:“我書房裡好像也有類似的書籍,回頭可以找找。”
“姚大爺,其實我有些疑惑。”魏長樂道:“你對鐘離馗很了解,宋子賢和賈正清肯定也了解。他們應該都知道鐘離馗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物。”
姚泓卓點頭道:“確實如此。”
“其實你剛才有一句話,我很讚成。”魏長樂道:“如果龐家遭遇橫禍,確實是宋子賢和賈正清在背後搞鬼,他們構陷龐家私通亂匪作為罪名,為何偏偏扯上鐘離馗?”
姚泓卓一怔。
“他們應該知道,真要扯上鐘離馗導致龐家遭遇滅門之災,鐘離馗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魏長樂緩緩道:“既然如此,他們為何不另選他人?山南道也不隻是鐘離馗一股亂匪,宋子賢完全可以構陷龐家私通其他亂匪,為什麼偏偏選中後患極大的鐘離馗?”
姚泓卓聞言,眉頭頓時鎖起。
他之前顯然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此刻魏長樂一針見血指出來,姚泓卓也是迅速意識到大有蹊蹺。
瓊娘美眸微轉,也是明白過來,低聲道:“不錯。哥,宋子賢這樣做,不就是故意招惹鐘離馗嗎?鐘離馗要報仇,第一個該殺的是宋子賢,第二個就該是賈正清,怎麼第一個便是衝著你來?”
姚泓卓眼角微微抽動,道:“也許也許鐘離馗是想將我們都殺了。隻是他找不到機會對那兩個下手,正好今天瞅準機會,第一個先對我動手!”
魏長樂若有所思,瓊娘卻是憂心忡忡。
“妹子,個中真相,我也都告訴你了。”姚泓卓道:“你現在就去看看父親,天黑之前,你們離開襄陽!”
瓊娘蹙眉道:“哥,你是不是糊塗了?現在外麵肯定都以為你死了,也會有人知道我回了襄陽。兄長被害,我這個做妹子的立刻離開襄陽,這豈不是很蹊蹺?”
姚泓卓也是皺起眉頭。
“我就算要走,也不是這個時候。”瓊娘苦笑道:“哥,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今日準備喪事,明日我就入棺。”姚泓卓道:“明晚我再從棺材裡偷偷出來,停放兩天,立刻出殯。之後我就找地方躲藏起來,後麵再看情況做打算。”
“你要躲在哪裡?”瓊娘道:“就算躲在家裡,家裡那麼多人,遲早會暴露。”
姚泓卓道:“這個你們不用管,我自有打算。”
他被刺一刀,又說了半天的話,此刻已經疲憊不堪,躺下去道:“妹子,我先歇一會,你先去瞧瞧父親,天黑之後再過來說話。”
瓊娘也沒想到一會襄陽,竟然趕上這樣的事情。
眼下兄長裝死,自己還要幫著隱瞞,隻覺得異常荒謬。
但似乎又必須如此。
她向魏長樂使了個眼色,率先出門,魏長樂跟著出來,帶上門。
走到院內,天色尚早。
“要不你先走?”瓊娘猶豫一下,才輕聲道:“姚家的事和你無關,我我不想再牽連你!”
魏長樂點頭道:“也好,確實與我無關。我先告辭!”
他也不廢話,抬步便走。
瓊娘想不到魏長樂答應的如此痛快,呆了一下,見得魏長樂向院門走去,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神情卻變得異常黯然。
陡然見到魏長樂停下腳步,瓊娘不自禁往前走出兩步,但很快停下。
魏長樂轉過身,看著瓊娘,嘴角帶笑:“你當真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