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長街上,人來人往,商鋪雲集。
熱鬨的街市上,忽聽得馬蹄聲響。
東市大街小巷雖然車馬眾多,但還很少有人敢在街市上縱馬狂奔。
除非是達官貴人或者官府中人,若是普通人在街市縱馬,那就是自找晦氣。
跑不了兩條街,要是被東市的地頭蛇直接攔住拽下馬,要麼就乾脆被巡街的左驍衛軍士拉到兵站好好敲詐一番。
所以聽到如雨點般急促的馬蹄聲,人們紛紛循聲看去,一邊向街道兩邊閃躲。
很快,便看到一匹快馬如風,飛馳在街道上。
令人吃驚的是,快馬後麵拖拽著一人,用一根繩子綁著。
健馬如飛,後麵那人被捆得像粽子一般,本來極體麵的衣衫此刻已經是破碎不堪,人在石板上拖拽,也已經是皮開肉綻。
在後麵,又跟著七八屁快馬,馬背上清一色都是錦衣玉帶的貴公子。
兩邊多有茶肆酒樓,街上的動靜也是引得樓上的客人們湊到窗邊張望。
“咦!”一家酒樓窗邊,一位皮帽人看著駿馬從樓下街道呼嘯而過,目光死死盯著被拖拽的那人,驚駭道:“你們看,那那不是四海館的熊大爺嗎?”
“胡說八道什麼!”邊上一名紫帽人立刻道:“你眼睛是長到屁股上了?這皇城之內,有誰敢這樣對待熊大爺,那不是找死嗎?”
旁邊一名藍杉人瞳孔中也是駭然之色,搖頭道:“不對,那那好像真的是熊大爺!”
“是熊大爺!”旁邊一人湊近道:“熊大爺的身形樣貌我一清二楚,上個月才見過,他那身衣裳我都認識,絕對是熊大爺沒錯。”
紫帽人詫異道:“你們你們真的看清楚是熊大爺?”
“不敢確定。”藍杉人皺眉道:“但但我也和熊大爺是說過話的,那樣子應該就是熊大爺!”
紫帽人急忙趴在窗戶上,向已經遠去的背影望過去。
“怎麼可能?”紫帽人駭然道:“騎馬的那些人都是誰?第一個騎馬的是誰?”
最開始說的皮帽人道:“第一個起碼的我不認識,不過後麵那幾個人,我認識兩個。一個是工部侍郎孫大人的二公子,另一個好像是光祿寺卿的兒子。”
“你們難道沒瞧見,汾陽侯就在裡麵!”邊上有人道。
“汾陽侯?”藍帽更是震驚,“汾陽侯不是去了邊關嗎?聽說他統領邊軍為國戍邊,去年塔靼人攻打朔州山陰,就是汾陽侯運籌帷幄,將數千塔靼鐵騎打的狼狽而逃。”
紫帽人皺眉道:“我記得汾陽侯是三年前調到邊關,難道已經回來了?”
“當年汾陽侯在神都的時候,沒少帶人遊逛各大樂坊和酒樓,我有幸見過他幾次。”邊上那人道:“雖然幾年未見,但汾陽侯就算化成灰我也認識!”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那人。
那人心知說錯了話,抬手對著自己的嘴巴就是一巴掌。
“難怪會這樣。”紫帽人明白過來,“我還詫異,這神都有誰敢招惹四海館,竟敢將熊大爺拖拽在馬屁股後麵。若是汾陽侯,那就不奇怪了。”
邊上有人卻疑惑道:“熊大爺是怎麼得罪了汾陽侯?汾陽侯位高權重,又是太後的親侄子,誰都知道他去邊關是曆練,這次回來必然會加官進爵。熊大爺雖然背後有人撐腰,但但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應該不敢去招惹汾陽侯啊!”
“還是不對。”紫帽人皺眉道:“汾陽侯不可能不知道熊大爺和獨孤家的交情,就算熊大爺有什麼地方冒犯了,汾陽侯也不至於當街如此侮辱熊大爺。將人拖拽在馬屁股後麵遊街,這可不是衝著熊大爺,分明是衝著獨孤家啊!”
“是這麼個理。”邊上有人附和道:“竇氏和獨孤氏都是五姓之族,也沒聽說兩家有什麼大衝突。真要有些嫌隙,也該互相留幾分麵子,不至於這樣撕破臉。”
說話之間,卻聽不遠處有一人冷笑道:“你們連騎馬的人都不認識,還在這裡聒噪什麼?”
那人說話很不客氣,眾人都是有些惱怒,循聲看過去。
隻見一名黑衣黑帽之人正站在另一扇窗邊,背負雙手。
“這不是京兆府孫少尹嗎?”有人立刻認出來,急忙上前,拱手道:“小人沒認出來,有眼無珠,請大人責罰!”
孫少尹也不廢話,向同桌的另外兩人道:“你們自用,本官有事先走了!”
他快步離開。
在場眾人都是麵麵相覷。
京兆府少尹孫桐臉色此刻卻是難看至極,出了酒樓,早有馬車上前。
他上了馬車,吩咐一聲,馬車立刻起行。
馬車出了東市,一路向西,直入皇城南門外的務本坊,到了一處豪闊大宅前,孫桐下馬,直接入門。
“孫大人!”一進門,立刻有人迎上來。
“帶我去見參軍事!”
那人立刻領著孫桐到了一處院落,到得一間屋外,恭敬道:“大爺,孫少尹來看您了!”
屋內傳來聲音,“進來吧!”
孫桐推門而入,轉過屏風,便見到一張軟榻上躺著一人,卻正是京兆府刑曹參軍事周興。
軟塌邊上,一名妙齡女子已經起身。
“孫少尹,你怎麼來了?”周興勉強坐起身,臉色有些發白。
魏長樂大鬨京兆府,傷了周興,特彆是了胸骨受損,這兩天卻都是在家中休養。
“參軍事,傷勢可好些了?”孫桐快步上前,一臉關切。
周興揮手示意女子退下。
“你沒在衙門裡當值,怎麼到我這裡來了?”周興問道:“是不是衙門裡出了事?”
孫桐搖頭,在女子坐過的椅子坐下,看著周興道:“參軍事,先前我在東市那邊的酒樓與人談事,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還有什麼事是你沒見過的?”周興雖然隻是參軍事,官職品級比孫桐低,但說話的態度,卻像是對待自己的手下人。
“熊飛揚被人當街拖拽在馬屁股後麵,遍體鱗傷。”孫桐道:“快馬招搖過市,這一圈轉下來,熊飛揚就算不死,那也是吃儘苦頭。”
周興臉色驟變,身體急動,但臉上瞬間顯出痛苦之色,捂住了胸口。
“參軍事,千萬彆動,你傷勢未好,可彆加重傷情。”孫桐急忙起身扶住。
“你你說什麼?”周興眼角抽動,“是是不是魏長樂?”
孫桐詫異道:“參軍事,你你猜到是他?”
“除了他,誰有這狗膽!”周興眼中顯出厲色,握拳道:“他是不是帶著監察院的人去了四海館?”
孫桐搖頭道:“沒看見監察院的人,但見到了竇衝!”
“竇衝?”周興吃驚道:“他回京了?”
孫桐點頭道:“孫琦、梁元浩那幫人都跟他在一起,都是他當初的死黨。”
“等一下!”周興皺眉道:“你說見到竇衝是什麼意思?竇衝難道與魏長樂在一起?”
孫桐道:“魏長樂騎馬在前,竇衝帶著一群人尾隨在後麵,分明就是混在一起了。”
周興神情僵住。
“參軍事,這其實並不奇怪。”孫桐壓低聲音道:“竇衝在邊關三年,魏長樂在山陰當過知縣。山陰軍報上說,塔靼人兵犯山陰,竇衝運籌帷幄精心部署,將塔靼人逐出山陰,當時堅守孤城的就是魏長樂。這兩人當時肯定就混在一起。”
周興看著孫桐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說,為了一個小小的喬嵩,魏長樂不但上門找熊飛揚的麻煩,竇衝也不顧身份,跟著魏長樂一起去撐腰?”
孫桐一怔,有些疑惑道:“參軍事,這事兒和喬嵩有什麼關係?你說的喬嵩,是否就是王檜手下的那個市井之徒?”
“這事兒和我有關。”周興也不隱瞞,“我得到消息,喬嵩那條野狗投靠了魏長樂,而且這幾天去了監察院幾次,自然是在給魏長樂通風報信。我讓人給熊飛揚傳了句話,讓他派幾個人好好收拾一下姓喬的狗雜碎,也是讓其他人知道,誰要是靠近魏長樂,就不會有好下場!”
孫桐明白過來,皺眉道:“熊飛揚弄了喬嵩,魏長樂得到消息,所以親自出手報複?”
“我以為就算魏長樂知道喬嵩被收拾,但這也隻是民間糾紛,監察院肯定不會為了這點破事出手。”周興臉色難看,“就算出手,京兆府這邊也可以立刻去給四海館幫忙。而且四海館人多勢眾,熊飛揚也是勇武非常,魏長樂就算再狂妄,他孤身一人去了四海館也討不了便宜。但我沒有料到,他他竟然能請得動竇衝出麵為他撐腰?”
“原來如此!”
“竇衝真是太不要臉了。”周興罵道:“他堂堂汾陽侯,又是懷化大將軍,竟然出麵去管這種市井糾紛,他這位大將軍還要不要臉了?”
孫桐神情凝重,道:“參軍事,我現在隻擔心,如果魏長樂將熊飛揚帶去監察院,熊飛揚的口裡會不會透露一些不該說的話?”
周興聞言,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