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頸，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和不安。她原本以為，這道被陸雲掐出的痕跡，在昏暗的燈光下並不明顯，卻沒想到還是被眼尖的方探長給發現了。
陸雲也注意到了蘇媚的異樣，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他知道，蘇媚這個謊言，已經快要圓不下去了。
方探長是什麼人？那可是在法租界巡捕房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江湖了，他的眼睛，就像鷹隼一般銳利，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蘇媚脖頸上的那道紅色痕跡，雖然不深，但卻足以說明，她之前撒了謊。
「怎麼？說不出來了？」方探長步步緊逼，語氣中充滿了壓迫感，「蘇小姐，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最好老實交代，這傷，到底是怎麼來的？你跟這起凶殺案，到底有沒有關係？」
蘇媚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方探長的問題。她總不能說，這傷是陸雲掐的吧？那樣的話，陸雲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方探長，您彆逼她了，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殺人呢？」陸雲見蘇媚為難，連忙站出來替她解圍，「這傷，是我不小心弄的。」
「你弄的？」方探長斜眼看著陸雲，眼中充滿了懷疑，「陸先生，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連你一塊抓回去！」
陸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自己必須想辦法，先把蘇媚從這件案子裡摘出去才行。
「事情是這樣的……」陸雲一邊組織著語言，一邊偷偷地觀察著方探長的表情，「那天晚上，我和蘇小姐在百樂門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蘇小姐突然說她不舒服，想讓我送她回去。我當時也喝了不少酒，就答應了。」
「然後呢？」方探長追問道。
「然後，我們就從百樂門出來了。」陸雲繼續說道，「當時已經是深夜了，街上沒什麼人，我和蘇小姐就走得比較慢。走著走著，突然從路邊竄出來一個黑影，二話不說，就朝蘇小姐撲了過去！」
「黑影？什麼黑影？」方探長眉頭一皺，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天太黑，我沒看清楚。」陸雲搖搖頭，說道，「我當時就想著保護蘇小姐，就和那個黑影扭打在一起。我們兩個在街上打了好一會兒，最後，那個黑影見自己不是我的對手，就趁我不注意，逃走了。」
「那蘇小姐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方探長指著蘇媚脖子上的紅色痕跡，問道。
「哦，那是因為……」陸雲頓了頓，說道，「我和那個黑影扭打的時候，不小心抓傷了蘇小姐。」
「不小心抓傷的？」方探長顯然不相信陸雲的解釋，「陸先生，你當我是傻子嗎？你和人扭打，會抓傷自己女人的脖子？你當我這巡捕房是吃乾飯的嗎？」
陸雲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他知道，自己的這個解釋，漏洞百出，根本經不起推敲。
「方探長，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問蘇小姐。」陸雲知道，現在隻能把蘇媚推出來了，「當時的情況很混亂，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抓傷她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蘇媚身上。
蘇媚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她抬起頭，看著方探長，語氣堅定地說道：「方探長，陸先生說的都是真的，我的傷，確實是他不小心抓傷的。」
方探長看著蘇媚，又看了看陸雲，眼神中充滿了懷疑。他知道，這兩個人，肯定在聯手欺騙他，但這兩個人，一個是上海灘鼎鼎大名的杜老板的座上賓，一個是百樂門的頭牌歌女，都不是他能輕易得罪的。
就在方探長猶豫不決的時候，他身後的一個巡捕突然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方探長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猛地轉過身，指著陸雲的鼻子，怒喝道：「陸雲，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陸雲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強作鎮定地看著方探長，問道：「方探長，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啊？」
「聽不懂？」方探長冷笑一聲，「那我告訴你！我的人，在趙金龍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樣東西，一樣足以證明，你和這起凶殺案有關的東西！」
方探長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證物袋，扔在了陸雲麵前。
陸雲緩緩地打開證物袋，當他看清裡麵的東西時，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證物袋裡裝著的，竟然是一枚金色的紐扣！
一枚，他非常熟悉的，金色紐扣！
那枚金色的紐扣，款式古樸，做工精致，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陸雲一眼就認出來，這枚紐扣，正是他十年前送給蘇媚的那件旗袍上的！
怎麼會這樣？這枚紐扣，怎麼會出現在趙金龍的房間裡？
陸雲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他努力地想要在腦海中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所有的思緒，最終都變成了一團亂麻。
「這……這不可能……」陸雲臉色蒼白，聲音顫抖著說道，「這枚紐扣，是我的，但是我從來沒有去過趙金龍的房間，我更不可能殺他！」
「你的？你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趙金龍的房間裡？」方探長咄咄逼人地問道，「陸雲，你最好老實交代，你跟趙金龍，到底是什麼關係？你跟他，又有什麼深仇大恨？」
陸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總不能說，自己和趙金龍，其實根本就不認識吧？那樣的話，就更加說不清楚了。
「我……」陸雲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和趙老板，隻是在生意上，有些往來而已，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生意上的往來？」方探長冷笑著問道，「什麼生意，需要你送他女人？」
陸雲心中一驚，他知道，方探長已經開始懷疑他和蘇媚的關係了。
「方探長，您誤會了，我和蘇小姐，真的隻是普通朋友關係。」陸雲連忙解釋道，「那天晚上，我送蘇小姐回去，隻是出於紳士風度而已。」
「紳士風度？」方探長顯然不相信陸雲的解釋，「陸先生，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你送女人回去，會把自己的紐扣，落在她的房間裡？你當我這巡捕房，是開善堂的嗎？」
陸雲的額頭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絕境，如果不能儘快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今天晚上，就真的走不出這間審訊室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蘇媚突然開口說話了。
「方探長，您彆為難陸先生了，這枚紐扣，確實是我的。」蘇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但語氣卻異常堅定，「那天晚上，陸先生送我回去之後，我們就……」
蘇媚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一抹嬌羞的紅暈。
「就怎麼樣了？」方探長見蘇媚欲言又止，連忙追問道。
「我們就……」蘇媚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們就……發生了關係……」
「什麼？！」方探長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你說什麼？」陸雲也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蘇媚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陸先生，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蘇媚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緩緩地流了下來，「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我欠了趙金龍很多錢，我……我還不起……」
蘇媚的話，就像一顆炸彈，在審訊室裡，轟然炸響。
陸雲愣愣地看著蘇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風情萬種，光彩照人的百樂門頭牌歌女，背後竟然隱藏著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辛酸往事。
方探長看著梨花帶雨的蘇媚，又看了看一臉震驚的陸雲，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之中。
「蘇小姐，你彆哭了，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探長放緩了語氣，柔聲問道，「趙金龍，為什麼要逼你？」
蘇媚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方探長，哽咽著說道：「我……我原本是蘇州人，家裡世代都是唱昆曲的。後來，我父親生病去世，家裡欠了一屁股債。為了還債，我……我被賣到了上海灘，成了百樂門的歌女……」
蘇媚說到這裡，似乎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在百樂門，唱了三年，攢了一些錢，本想替家裡還清債務，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就在我快要攢夠錢的時候，我母親突然病重，我……我又一次，欠下了巨額債務……」
「然後呢？」方探長問道。
「然後……」蘇媚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然後，趙金龍，他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