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倒不如以前一窮二白的時候省心了!”
由簡到繁本就會萬事雜生,這是世間的一個基本現象,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賈琮心裡歎了口氣,向畫屏說道:“算了吧!她在我跟前也沒得到過什麼實惠,這次就算是補償她吧!”
“三爺!”
畫屏不滿的叫了聲,隨即狠狠的剁了剁腳說道:“三爺你大人大量,隻怕她不領這個情,反而會蹬鼻子上臉。”
“等那天在說吧!吃飯!”賈琮擺了擺手,說道。
“三爺你……”
畫屏說著,潑辣的大眼睛睜到了極致,露出了濃濃的“怒其不爭”的色彩。
賈琮佯裝沒看見,見此,白芷悄悄的拉了一下畫屏的衣角。
……
第二天,如同以往一樣,賈琮早早的起來了,先是在演武堂裡打熬了一陣身子,待畫屏與白芷從膳房歸來時才停止,然後在畫屏與白芷的侍候下梳洗了一下。
梳洗完畢之後,畫屏打開了食盒。早上的食物在他過了第一關的時候已經改變,食物由春卷變成了小包子,粥也由以前的小米粥,變成了蓮子粥。當然其餘兩餐更是水漲船高!
賈琮剛剛喝完粥,就聽到院子裡一陣腳步聲,抬首一看,時間三春各穿著一件襦裙,外套著一個背襟,帶著司棋、侍書、入畫等丫頭迤邐而來。
見此,賈琮隻得起了身,迎上前去,施了禮,然後才笑道:“三位姐姐今兒怎麼得閒來了?”
“還不是你考的好!我們得祝賀一下,然後給你做件衣服。”
惜春很利索的說道,並且語調裡帶著一點氣,也不知怎得,從賈琮的話裡她總是能聽出拒人千裡。
“這個……不用了,我有衣服。”賈琮不想沾一點三春的恩惠,擺了擺手說道。
“你哪有什麼好衣服,也總得有幾套換洗的。司棋……”
迎春一反以前的委婉,玉手一召,對賈琮說道。下一刻司棋拿著一把尺子站在了賈琮的麵前。
“站好,彆動,讓司棋量量你有多高了。”迎春繼續說道。說著鵝脂紅荔的臉蛋微微一沉,竟露出了些許長姐的威嚴。
“二姐真的不用,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賈琮還想拒絕,但司棋已經把尺子放在了他的肩頭。
“你們怎麼想起給我做衣服了?”賈琮隻能無奈的說道。
三春之所以來給賈琮做衣服,原因有二,一是受到了賈母的啟發與號召。
第二則是那晚他們談論賈琮後得出一個結論,賈琮對他們冷冷淡淡,不論是因為平時他們對他的忽視,還是他本身冷心冷肺,但總而言之,賈琮年齡小,是可以改造的。
而改造他,也是他們作為姐姐、兄長的應有之義。
也因此探春聞言笑道:“哪有什麼為什麼,不過是看你沒幾件出門的衣裳,你這年齡逐漸大了,要是再入了學,總得有幾件光鮮的衣裳,不然沒的落了咱府的顏麵。可彆說什麼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咱們這等人家,不論怎麼著,出門總要光鮮的,不然丟的可是咱大虞朝公侯的麵子。小三,你也是厲害,讀了幾年書,就給我們幾個掉書袋子了!”
探春見識高遠,說話也滴水不漏,一言擊中賈琮需要好衣服的原因;又拿出長姐的架勢來打壓賈琮,賈琮啞口無言,突然間深感三春其實也不是好相與之輩。
而在這時惜春已經笑道:“琮弟,老祖宗給你的那批緞子呢,我拿走,給你多做幾套。”
“被鐘嬤嬤搶走了!”白芷在旁細聲慢氣的說道。她的脾氣與畫屏截然相反,但骨子裡卻比畫屏有主見,此時不失時機的向鐘嬤嬤遞上一刀。
“這老厭婆真是討厭了!仗著奶了三爺幾年就在這裡無法無天,我要三爺去要回來,三爺卻不肯!”畫屏餘怒未熄,繼續憤然說道。
白芷與畫屏想讓三春給賈琮尋回公道。但其實卻是找錯了人!
在榮國府寬慈尊老的家風影響之下,榮國府的奴才可是了不得,用《紅樓夢》裡的一句話來講,那些年老的仆役倒比主子還要金貴,最明顯的例子是賈寶玉尋常稱呼賴大,都稱之為賴爺爺。
而三春其實也都受過她們各自奶娘的氣,特彆是迎春,自小就收到她奶娘王嬤嬤的要挾與欺辱,金銀首飾被偷了不知多少,卻沒有什麼法子。
而即使被寵如賈寶玉,也要受他奶娘趙嬤嬤的汙濁氣,也是沒有一點法子!
因此,三春聞言,心裡都認為為了自身與榮國府,賈琮的忍讓是對的,但都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隨即探春說道:“這些人無法無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唉!”
“哈!原來你們都在這裡!害的我好找!呀!琮弟,你害的我好苦!”
而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傳了過來。眾人扭頭一看,隻見賈環頭戴金冠,穿著一身大紅繡金菊的袍子,探頭探腦、神靈活現,猶如一隻皮猴蹦蹦噠噠的跑了過來。
“三哥這話怎講?”賈琮詫異道。
“你要是不考的那麼好,怎能顯得我那麼差!害的我在宗祠跪了一天。”賈環憤憤道。
“三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好好學,怎麼也得讓人不好好學!”惜春板著小臉說道。
賈環卻毫不在意,“嘿嘿”一笑,眼睛一骨碌,轉移話題道:“三姐,你們乾什麼?”
“給琮弟做身衣裳。”
“也給我做一身。我倆差不多高。”
“嗯……好!”
“三姐,你們能做好嗎?不如去請晴雯姐姐去做,她做的衣服好看,繡的也漂亮。”
一句句,賈環引來了三雙怒目。
……
有賈環在,整個場麵就像靜水裡倒了一筐的魚,嘈嘈了半天,三春與賈環才離去。
……
再眾人離去之後,賈琮回到了書房,打開了南窗,但拿起《啟悟錄》之時,一股淡淡的無可奈何的感覺在他心裡悠然升起——他深知榮寧二府每一個上層的人物,實際上都是一堵危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一向也是有心躲避,但奈何這一堵堵牆主動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