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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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悄然而至。

雪停了。

楚淩斜倚著寶座上的軟墊,一隻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盯著禦案上所擺燈盞,看火苗跳動。

這張寶座對楚淩而言太大了。

楚淩的心智早已成熟,兩世為人下,儘管穿越後經曆的事匪夷所思,眼下成為大虞嗣皇帝,還跟外界完全隔絕,但楚淩適應的還挺快。

隻是瘦弱的身體,尷尬的年紀,才八歲,楚淩卻適應不了。

然而在轉瞬間,最沒有希望克繼大統的他,卻成為要克繼大統的嗣皇帝,等到登基大典一舉辦,他就是具備法統的大虞新君,這也讓楚淩先前想的種種,在無形間失去意義。

如透明般的皇室子弟,如傀儡般的大虞新君,儘管兩者都不擁有權力,可兩重身份下的含義卻千差地彆啊!

皇帝再無用,那也是獨一份啊!

這跟皇室子弟不一樣。

楚淩給自己謀的後路被斷了,眼下還被架在火堆上,他要是想擺脫這一切,就必須要設法破局。

可是他這個年紀,又拿什麼去破局?

誰會信他?

誰會忠他?

誰會懼他?

誰會怕他?

年紀小的時候,想快快長大,年紀大的時候,想慢慢變老。

經曆過一次這種心境的楚淩,自進了這大興殿以後,無時無刻不再想一件事,為何自己要這麼小。

“這時間真難熬啊。”

毫無困意的楚淩露出苦笑,整個人倚在軟墊上,發呆一般的盯著上方。

這座大殿的一切都被他看遍了,可時間卻是那樣難打發。

這殿內,連一張帶字的紙都沒有!

那就更說是書了,更不可能有!!

無所事事下,時間最難熬。

沒有事去乾。

接下來要乾什麼。

之後能乾什麼。

這就是楚淩眼下的處境。

楚淩完全不知道,至於說做主,嗬嗬,從他成為嗣皇帝後,這就已經被剝奪了,誰能做主,楚淩也不知道。

吱~~

刺耳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此間的平靜。

一股寒風順著徐徐打開的殿門吹進。

緊閉的殿門開了個縫,一道人影從外走進來,殿門就跟著從外麵關上了。

李忠!!

倚著軟墊沒有動的楚淩,直勾勾的盯著走來的人影,跟在東廣場初見時相比,李忠透著疲憊。

儘管他努力克製,但是這種疲憊,卻不是靠克製就能消失的。

“奴婢拜見嗣皇帝!”

李忠察覺到楚淩在看他,在低首行至禦前時,李忠畢恭畢敬的作揖拜道,隻是心裡卻生出漣漪。

嗣皇帝這等年紀,進了大興殿後,除了在進膳時講了幾句話,之後卻沒有任何動靜的待著。

不哭不鬨。

太反常了。

這讓李忠生出了小心,他的猜想怕是沒錯!!

楚淩沒有說話,依舊倚著軟墊,靜靜的打量著李忠。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李忠的雙臂開始發酸,可是李忠卻保持著姿勢,對於天家的家奴,連這點都做不好,就不配在內廷活著!

“本殿下應該說免禮是吧?”

見李忠如此,楚淩語氣平靜道。

“請陛下恕奴婢僭越。”

李忠回道:“自今日起,陛下該改稱謂。”

“朕嗎?”

楚淩微微一笑道。

“是。”

李忠保持作揖姿勢道。

“免禮吧。”

楚淩輕歎一聲道。

“奴婢叩謝天恩。”

李忠再拜道。

不好拿下了。

與李忠的幾句交流下,楚淩得到了這個結論。

“來見朕,所為何事?”

楚淩不再去看李忠,緩緩閉上了眼眸,似有幾分倦意道。

“稟陛下,奴婢是奉三後懿旨,來向陛下稟明,明日陛下要去大行皇帝梓宮停靈處。”李忠微微低首道。

“悼念皇兄,這點朕知道。”

楚淩回了句,但是緊接著楚淩睜開眼,撐著寶座坐起,看向李忠道:“隻是朕有些好奇,朕是怎麼成為嗣皇帝的?”

李忠心下一緊,垂著的手微顫。

“是礙於宗法禮製不能說,還是不敢說?”

楚淩從寶座上跳下,抬起頭,稚嫩的臉龐卻沒有喜悲,在楚淩抬頭之際,李忠就已跪在地上,二人這才齊平。

“立賢。”

李忠低著腦袋道。

“立賢?”

楚淩笑了,儘管他想到了,但這件事何其可笑,賢要怎樣定義?又該由誰定義?對於皇位繼承而言,立賢,這漏洞太多了!!

楚淩知道他的話,有些多了。

在處境未知下,眼前之人未知下,講的話越多,就越危險。

可眼下的李忠,是他唯一能獲悉內廷的人選。

他不說,不問,那什麼都不知道。

這才是最危險的!!

楚淩想知道內廷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他就成了嗣皇帝,哪怕隻有隻言片語,也總好過什麼都不知道要強。

至於真假,這點判斷他還是有的。

“要是朕沒有記錯,我朝是嫡長製吧。”

楚淩撩袍蹲下身,雙手放在膝蓋上,抬頭盯著李忠的眼睛,“怎麼就變成立賢了?莫非有什麼變數?”

“奴婢…”

李忠以頭搶地,跪倒楚淩的跟前,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講出來。

“會惹來殺身之禍?”

楚淩伸手輕敲李忠所戴三山帽,不過卻抬頭看向殿門,“還是說在這殿外,一直就有眼睛在看著朕?”

依稀間,楚淩透過一處窗戶,看到幾道晃動的人影。

“陛下彆為難奴婢。”

李忠說了句彆有深意的話。

看來內廷的爭鬥,比預想的還激烈啊。

楚淩陷入沉思,難道有人,不想從太宗文皇帝一脈的庶子中挑選,想向上抬,從太祖高皇帝一脈的嫡子裡挑?

非要這樣,也能說得通。

畢竟是嫡長製嘛,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不管這個虞朝有多大不同,但基本的意思,是相差不大的。

太祖高皇帝的嫡三子楚雄,太祖朝封為海王,就藩於海東郡。

太祖高皇帝的嫡四子楚風,太祖朝封為靖王,就藩於靖北郡。

提出那個人的人選,會是這兩位中的誰?

要是他二人,就成繼統了,但要真是這樣,要把太宗文皇帝置於何地?帝位就此絕了?

但要是從二人中的嫡子中,挑選一位的話,就成繼嗣了,嗯,最後真要這樣,是要小宗入大宗的。

可繼嗣的話,該入太宗文皇帝的嗣子。

那大行皇帝該怎樣辦?

僅僅是想到這些,楚淩都能想象在過去七日間,這內廷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又產生了怎樣激烈的碰撞與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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