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愈發昏暗,暴雨如注。
黑色大傘的傘簷下,裴京墨一張俊美鋒銳的臉孔不動聲色的陰寒。
雨珠砸在傘麵聲音悶沉,許南音挽住他胳膊,二人停步在主樓的廊簷下。
主樓大門緊閉。
裴京墨收起傘,瞥了眼黃柳,黃柳立刻接過滴水的傘,上前敲門。
傭人開門後,大廳裡的聲音傳出來。
“爺爺,這可是j典藏版的鑽石球杆,我專門托朋友替您拍下來!”
沙發前,裴晗拿著一柄高爾夫球杆,哄得二叔公哈哈大笑。
“堂弟真孝順。二叔公這身子骨蹲下去爬起來都難,還能去高爾夫球場揮杆?”
混不吝的嗓音慢悠悠響起,“揮一杆頭昏眼花,揮兩杆全身粉碎性骨折,揮三杆與世長辭……”
裴晗頓時扭頭,一瞬間氣得臉色鐵青,卻又被擠兌的說不出話。
裴京墨疏懶散漫的語調:“堂弟想哄二叔公高興,好歹用點心,光靠一張嘴怎麼行?”
“你……”
視線相撞,裴晗到底還是犯怵,到嘴邊的臟話又噎回去,轉頭看二叔公:“爺爺,我手頭緊,不然就替你拍下那幅仙鶴延年圖了!”
二叔公從兜裡摸出一張卡按在他手裡,“沒錢不早跟我說。”
許南音不動聲色看著。
聽說裴晗出生那年,二叔公病重,幾次下了病危通知,而就在裴晗出生沒幾天,二叔公奇跡般脫離危險。
因此二叔公覺得裴晗是上天賜給他的福星,從小寵的無法無天,聽說還一度想立遺囑,越過裴灼這個長孫,把所有股份都給裴晗。隻是裴晗實在太不學無術,才作罷。
裴晗、汪茜、裴灼……
會是什麼樣的瓜葛?
忽然,她視線一凜,隻見裴灼正步履沉穩從樓梯下來。
他身著淺棕色西裝,依舊是清朗如玉,溫潤如月色的潔淨模樣。
他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臉色卻沒一絲變動,衝正從廚房出來的秦霜說:“媽,小雅想吃棗泥糕,你讓人單獨做給她,彆放太多糖,再煮一碗雞絲菠菜麵,清淡一點,她吃不了太葷腥……”
他細心囑咐,像一個體貼妻子的完美丈夫。
“好。”秦霜應下來。
忽然,裴羽檸急匆匆進門,邊將雨傘遞給傭人,邊懊惱:“媽,門口怎麼圍那麼多人?凶巴巴的,我回自己家居然還要受盤問?”
“什麼人?”秦霜疑惑。
恰好薑蕾、裴雲薑母女也從外麵進門。
“二叔,是你派人把門都堵了?”薑蕾問:“家裡出大事了?”
二叔公茫然:“出什麼大事?我沒派人堵門……”
“是我的人。”裴京墨雙手抄兜,慢條斯理道:“二叔公,老宅出了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我專程派人來保護您安全呢。”
“什麼犯罪分子?”二叔公臉色難看。
“昨晚音音被人推到湖裡差點溺水,死裡逃生後,下半夜又有人去撬她門鎖,這不擺明了謀殺未遂?”
裴京墨收起一貫散漫不羈的模樣,高大修長的身姿站得筆直,一身淩厲氣勢。
大廳裡一時鴉雀無聲。
就連正往餐廳上菜的傭人腳步都慢了,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二叔公詫異片刻,“還有這種事?”
許南音適時站上前,解開脖頸處的衣扣,微微仰頭,將那一圈淤青勒痕亮給所有人看。
“這……這怎麼可能?”秦霜驚訝道。
裴晗倒是一臉幸災樂禍,嘀咕說:“怎麼我們所有人都沒事?就她有事?”
“哦。你很想出事?”裴京墨語氣幽淡,要笑不笑。
裴晗頓時縮了縮脖子,退到了二叔公身後。
“砰!”
二叔公重重將拐杖往地上一杵,擺出一副大家長的架子:“京墨,這事我會派保安室徹查,給你一個交代,你先讓你的人離開!裴家老宅被圍,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隨後往餐廳走,“先吃飯。”
一行人走向餐廳。
裴京墨走到茶幾旁,高大的身形微彎,慢悠悠將裴晗送二叔公那支高爾夫球杆攥在手裡,也走了過去。
許南音安靜跟在他身後。
翡翠藍寶石圓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餐碗碟筷,幾十道菜已經上齊,傭人將醒好的紅酒倒在杯裡,恭敬擺上桌麵。
裴京墨慵懶斜倚在餐廳的玻璃門上,漫不經心問:“二叔公,你說的徹查該不會是敷衍了事吧?”
二叔公已經開始動筷,仍是一副長輩的架勢:“當然不是,我會給你個交代,隻是調查肯定要花時間。”
“是啊。”秦霜一邊幫二叔公夾菜,一邊說:“老宅從沒發生過這種事,監控又都丟了,查起來肯定麻煩。”
潛台詞像在說:就算查不出結果,這個悶虧,你們也隻能吞下。
他們一家人沒事人似的吃起了晚飯。
裴京墨慢悠悠走上前,二叔公斜眼睨他一眼,以為他是終於消停了,想落座吃飯。覺得自己鎮住了這小魔星,有幾分自得,他好歹是這裡最輩分最高的人。
“京墨啊,來,好好吃飯,你到底還是比你爸懂事……”
話還沒說完,就見裴京墨猛地掄起手裡的高爾夫球杆,狠狠一揮……
“砰!”
桌麵上的紅酒瓶不堪一擊,劈裡啪啦猛然碎裂。
醬紅色液體和玻璃渣子四處飛濺!
秦霜嚇得尖叫一聲,看向自己衣服上被飛濺一大片的紅色汙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