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澄從沒覺得一條路竟然這麼長。
研究所明明就那麼大，兩棟樓之間的間距也不算長，可她們三個人走了這麼久還沒到，久到薑伶支撐不住，跌倒在路邊。
“我好累……我走不動了……”薑伶說話有些氣喘，艾拉拽了兩次也沒能把她拽起來。
“我背你。”蘇澄說著，蹲在薑伶身前，“上來，我背地動你。”
蘇澄不是在說大話，她有藤王種子的力量，就算是背十個薑伶也不在話下。
艾拉扶著薑伶想將她扶到蘇澄背上，可薑伶的身體又沉又軟，她根本扶不起。
最後薑伶靠在蘇澄身上，蘇澄看著她的眼淚從眼角滑下來，聽她說：“我覺得……我要不行了……”
艾拉扶薑伶的時候，不小心弄開了薑伶衣袖的扣子，她看見那些青色的鱗片，雖然沒叫出聲，但駭地後退了半步。
“你的手……”
艾拉叫出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薑伶手臂上的鱗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了她的脖頸，緊接著鱗片覆蓋了她半張臉。
那模樣，可怕又惡心。
“怎麼會這樣？！”蘇澄顧不上其他了，其實她猜測薑伶這樣也許是異能覺醒，但異能覺醒會要人命嗎？
她用身體擋住艾拉的視線，然後兩手按在薑伶手臂上，綠色流光湧入薑伶身體。
可薑伶身上的鱗片完全沒有消失的痕跡，反而又往上漲了一截，嚇得蘇澄趕緊停下。
她有些慌。
薑伶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而且鼻息很燙，整個人陷入半昏迷狀態，蘇澄叫了她幾聲，她也沒反應。
“快，去找廖陳！”蘇澄回頭衝幾乎嚇傻了的艾拉叫道。
可誰知，艾拉非但沒動彈，反而還後退著驚恐地捂住了嘴巴。
蘇澄突然有種似曾相識，又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感覺有什麼東西貼了上來，貼在了她的後腦上。
怕嗎？
蘇澄問自己。
不怕。
她慢慢轉頭，對上一張滿是鱗片的臉——薑伶的臉。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蘇澄看見，從薑伶眼睛裡淌出的眼淚，她同樣被鱗片覆蓋的嘴唇一張一合。
她在說：“快走……快走……”
無數細小的黑色荊棘狀觸手從薑伶的衣服下鑽了出來，每一支分叉上都長了讓人眼熟的駭人口器。
薑伶的牙齒也迅速長長，爆長的牙齒撐得她整個麵部都變了形。
薑伶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呻吟，劇烈顫動的瞳孔顯示出她的掙紮——
她想一口咬死麵前的這個人。
可她又怎麼能那樣做。
這是她最最最好的朋友啊……
“快……走……”
薑伶喉嚨裡最後擠出這兩個字，眼神裡最後一絲理智被瘋狂取代，她張大了長滿利齒的嘴，朝蘇澄的脖子一口咬了下來。
而同時，“砰”的一聲槍響——
蘇澄的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
那顆子彈，在薑伶的腦袋中央，綻開一朵血色的花。
而薑伶咬下來的那一口，咬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
利齒完全穿透了手臂，血淅淅瀝瀝淌下來，很快浸濕了兩人的衣物。
蘇澄麻木著一張臉，睜大的眼睛直勾勾看著薑伶，看著她閉上眼，好像解脫般笑了一下。
薑伶的身體向後仰，被蘇澄一把抱住。
緊緊抱在懷裡。
這不是什麼怪物，這是她的朋友。
她的朋友在最後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寧願選擇咬自己，也不想傷害她。
眼裡的霧氣一點點升起，模糊了蘇澄的視線。
有倉促的腳步聲快速朝她靠近。
然後一雙有力的大手想將她和薑伶分開，可拉了兩次沒拉開，那雙手的主人就放棄了。
蘇澄聽見艾拉用興奮又克製的聲音叫道：“陸指揮官……南宮副所！你回來了！”
南宮副所？
蘇澄眨了一下眼睛，兩行微涼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滑落下來，隱沒在薑伶的肩膀上。
她眼角餘光看見，來的是兩個人——陸昱城，和南宮思澈。
南宮思澈回給艾拉一個禮貌又疏離的微笑，然後看著薑伶的屍體說道：“指揮官的槍法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一槍斃命。”
他說完，又看向艾拉：“人類變種。研究所正好缺一個這樣的實驗樣本，這個可以拿去用。艾拉，去叫人把這東西弄走。”
“啊這……”艾拉看看南宮思澈，又看看蘇澄，有點為難。
蘇澄的理智迅速回籠，她輕輕放下薑伶的屍身，然後站了起來。
陸昱城站得要比南宮思澈靠前一些，蘇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南宮思澈。
南宮思澈一派悠閒的模樣，看來研究所的調查並沒有給他帶來實質性的影響。
蘇澄微微抬起下巴，問：“你說她是變種，你有什麼證據？”
南宮思澈臉上堆起一抹虛偽至極的笑，“這還用證據嗎？”他指著地上的薑伶屍體，“你看看她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而且，陸指揮官的那一槍，不就是最好的證據？變種，就是應該被殺死。”
任誰都能看出來死者和蘇澄的關係匪淺，南宮思澈故意這麼說，就是想將矛頭對準陸昱城，他現在巴不得看見陸昱城和蘇澄起內訌。
南宮思澈想起上午他接受調查的時候，研究所調查組都已經證實，他所做的所有研究和實驗，都是有研究所批準的正規手續的。
但作為旁聽官的陸昱城卻不顧多年友誼，問了三次調查是否屬實，是否有誤。
甚至事後，調查組的人還向他透露，陸昱城請求調查組調查南宮思澈活剖人體的事情，但被調查組以沒有證據為由駁回了。
南宮思澈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他知道，他和陸昱城之間的友情，到此結束了。
而在這件事中起關鍵作用的蘇澄，是陸昱城的女朋友。
這個兩麵三刀的女人！
南宮思澈簡直恨死了他們。
南宮思澈語氣動作戲謔，蘇澄猜測他大概是不想僅在人後當瘋子，人前也想發瘋了。
可蘇澄偏偏不遂他的願，他想看蘇澄責怪陸昱城，想看他們反目，蘇澄卻偏偏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