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吃了那麼多時日的地牢餿飯,慕蓁熹鐵定要吐了出來,原來佳肴美味起來難以言喻,若是糟糕起來,那可真是五味雜陳,翻江倒海。
摯兒蠻橫地板起臉,“不準吐!”
慕蓁熹咽了下去,“你家的鹽不要錢啊,還有這湯水,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有那麼難吃嗎?”摯兒從木桌上重新了抽了一雙竹筷,夾起一筷子麵條放進嘴裡,“喏,這不是挺好……”
咀嚼了兩下,在慕蓁熹的注視中,摯兒實在忍不住吐進了碗中,“呸,真難吃!”
慕蓁熹噗嗤一聲笑了。
“笑什麼笑!都怪我阿爹阿娘成日追捧,不管我做什麼菜都說好吃,他們吃得可香了!今日阿爹阿娘不在,我打翻了茶缸,隻能改賣麵,可你們所有人都說不好吃……”
“你不服氣,覺得彆人說的不對?”
摯兒端起湯麵倒進泔水桶中,“就是因為你們說的都對,我才更生氣,為什麼呀,我做飯就這麼難以下咽嗎?等冬天了沒人喝涼茶,還怎麼開麵館賺錢啊,嗚……我們就要被餓死了!”
慕蓁熹走到廚房灶台邊,肚子餓得一直叫,“冬日也有暖茶可以賣的,我能自己煮麵嗎?”
“可是阿爹阿娘年紀大了,不能讓他們一直風餐露宿,整日出攤,我身為家裡唯一的頂梁柱,可不得撐起這間鋪子?”
見摯兒並不阻攔,慕蓁熹燒水洗鍋,另擇了新鮮蔬菜淘洗,摯兒蹲在她身邊,“你會做飯?”
“餓不死的那種。”
摯兒撇撇嘴,“行吧,肯定比我做的好吃,多下一碗,我今日忙了一天,滴水未沾不說,一分錢也沒賺到!”
有客來了,在攤位前坐下,高呼,“摯兒,上茶!”
“無茶,坐著歇息可,其他免談!”摯兒探頭回話。
“有生意你還不做啊,我可瞧見你鍋爐冒著熱煙呢,甭管有啥,端上來就是!”
摯兒看向慕蓁熹,“你可聽見了,再多下一碗。”
慕蓁熹自然地又多拿出一個大碗清洗。
鐵鍋裡清水煮開,冒著白茫茫的蒸汽,拉好的長麵切成適宜的長度,下鍋,少許鹽巴,青菜稍燙,起鍋,麵成!
隻見素麵如純白的絲綢一樣潤滑,乾淨透徹的湯水之上泛著兩小滴芝麻香油,那翠綠翠綠的青菜葉漂浮其間,白與綠相撞,清爽又誘人。
摯兒高興地用肩膀撞慕蓁熹,“不錯呀!”
她端起一碗給客人送去,客人抄起筷子,也不嫌被燙得支支吾吾,衝摯兒叫好,“這麵吃得真是爽利,竟是比那豬雜麵還要開胃,怪不得你阿爹阿娘整日誇你做飯好吃呢,摯兒,再上一碗!”
摯兒狐疑地問,“真那麼好吃?”
客人端起大碗,咕嘟咕嘟喝下麵湯,“這湯也好,香中帶著一絲甜,快去啊,再來一碗,不會賒賬的!”
摯兒輕哼著去問慕蓁熹,“他還要一碗,我把自己這碗端出去給他。”
“不了,鍋中水是開的,容我再重新下一碗,要不了多長時間,但是味道會更加爽滑。”
慕蓁熹丟下碗筷,又下了一碗麵,摯兒給人端出去,有客被招攬進來,聽人誇摯兒做的麵好吃,摯兒紅了臉,“不是我做的。”
“可是請了廚娘?”
“嘿,你個老頭,眼睛往哪兒看呢!”摯兒用身體凶巴巴地擋住一人打探的目光,“隻管吃就是了,問那麼多做什麼,找打呀!”
“真凶,真凶,怪不得摯兒沒人敢娶!”
摯兒正要轉身,聽到這人的話,抓起一根筷子使力扔過去,“小心我給你放瀉藥!”
這人明顯是熟客,並沒有放在心上,反倒順勢就往下順話,“可不敢呢,摯兒快些給上碗麵吧!”
摯兒麵對這些熟悉的客人可囂張了,一進來,瞧見在灶台忙活的慕蓁熹氣焰頓時下去了,畢竟平白無故讓人幫忙乾活,她自知理虧,自然地幫忙擇洗青菜,“你叫什麼?”
“喜……”慕蓁熹一愣。
什麼時候開始,她都忘了自己的姓名了,一朝穿越身為奴,本心忘卻何為人?
慕蓁熹看向摯兒,在這個朝代,第一次鄭重地、有尊嚴地介紹自己,“我叫慕蓁熹,隻慕熹光葉蓁蓁。”
摯兒輕念慕蓁熹的名字,似乎在腦海中將這三個字都寫了一遍,“慕蓁熹,可真是好名字!”
“謝謝誇獎,是我……阿娘起的名字。”
摯兒顯然不關心這個,“你跟誰學的?”
“什麼?”慕蓁熹沒有反應過來。
“做飯啊!你家在哪兒,哦,不對,你是新來的,住處離這裡有幾條街?我向你學做飯可行?”
慕蓁熹連忙拒絕,“這可不行,我就自己瞎搗鼓,哪能教彆人呢?”
“怎麼就不行,你哪兒不好?”摯兒一臉的不讚同,風風火火的性子實在讓慕蓁熹招架不住,還好又有客人,摯兒隻能扔下手中的青菜出去了。
陰差陽錯做廚娘,一番忙碌到了暮色降臨,摯兒的爹娘也回來了,店家見到慕蓁熹,“是你。”
店家顯然還記得慕蓁熹,畢竟少有人提起壩下牛。他裝了滿滿一袋子的銀兩,準備給慕蓁熹,顯然誤會慕蓁熹是失了親人的孤女。
慕蓁熹感念店家心善,趁他們不注意悄聲離開。
踩著最後一抹餘暉,慕蓁熹在尚書府側門等人,很快,竟是吳正珩親自來了。
總管放行,“喜兒姑娘走好。”
慕蓁熹點點頭,走向吳正珩,小聲抱怨,“你怎麼親自來了?又要被圍觀一路了。”
吳正珩輕笑,“你作甚去了,一身灰。”
“遇到了一個火爆辣椒,挺有趣。”
語氣輕鬆,和吳正珩預想的完全不一樣,他放緩了步伐,“我以為你第一日就會回來。”
喜兒的家人在他拜托大哥吳正洹幫忙調查的時候,喜兒唯一的阿爹已經纏綿床榻兩月之久,年初逝世,他對此自然毫無作為,甚至是樂見其成的,心裡的陰暗不敢流露,卻又在暗中希望喜兒早日能察覺,能明白——
她在這世間唯一的依仗就隻有他吳正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