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拿著竹筒上來的時候,陸祈臣眼角閃過一抹得意。
慈安的文章的確寫得很好,但自己早就拜訪過幾位大儒了,如無意外,本次魁首定然是自己。
學子宴的影響舉足輕重,就算他先被雲歲晚折辱,又出了端淑公主的事情,隻要他能拿到魁首,這些都不算什麼。
風頭足以蓋過那點細枝末節。
拿下魁首,就會成為這一屆學子的風向標,提前收攏這一屆的有學之士。
其他學子並不知道陸祈臣和那幾位儒學大家間的勾當,隻是憑借文章喜好來猜測。
有人覺得是張允睿,也有人覺得是陸祈臣,但大部分人都覺得是慈安,因此慈安身邊圍了最多的人。
陽光偷過窗紙落在地上,映出四四方方的形狀,將空氣中的浮塵化為實質,沾染星芒。
慈安透過一開一合的門看見了坐在外麵的雲歲晚,唇角不經意地勾起。
周圍都是替他高興的學子,但他的情緒隻為她一人波動。
端淑欣賞有學問的人,注意到慈安看過來的眼神,笑著朝那個方向招了招手,隨著門板關嚴,兩人目光再無交集。
“皇嬸,你猜本次的魁首會是誰?”
“慈安公子筆走龍蛇,文采斐然,我猜是他。”
雲歲晚並不遮掩自己對慈安的欣賞,她看著對麵茶館上掛出來的賠率,慈安從前也是出了名的才子,但因幫皇上修建高玄殿而名聲大跌。
竟沒幾人看好他。
看來今日,的確是他出頭的好時機。
端淑搖了搖頭,指尖撚起一顆蜜餞,“我看未必。”
雲歲晚驚訝,“公主不是很欣賞慈安嗎?”
端淑側頭,“他的確有才華,但陸侯爺昨晚可是披星戴月地拜訪過了幾位大儒,他本就是勳貴,地位卓然,恐怕那些大儒,會有失公允哦。”
雲歲晚蹙了蹙眉,心下微驚。
但並不是為慈安的處境而擔憂,倒是驚奇這位向來不羈的公主,消息竟如此靈通。
雲歲晚很快穩住了臉上的表情,似是不相信般,“大儒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怎麼會因為一點小禮而偏頗。”
端淑笑而不語,隻咬了一小口那蜜餞,入口香甜,惹得這位嬌豔美人柔柔一笑。
半晌才說:“皇嬸,還是單純。”
樓下小廝的喊聲和裡間小二的高亢聲調同時響起,“本次學子宴的魁首是——慈安公子。”
端淑臉上的笑一僵,隨即了然。
她轉頭看了一眼雲歲晚,“皇嬸不愧是長輩,倒是端淑單純了。”
雲歲晚抿唇一笑,佯裝不知,“公主在說什麼,我不明白,我也隻是根據文章質量猜出的魁首,算不上什麼。”
裡間封閉的門被打開,所有人都在恭喜慈安,隻有陸祈臣滿臉錯愕。
雲歲晚透過狹窄的門扉,正好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慌亂無措,可這樣的慌亂,不足她前世全家斬首前的十分之一,她那樣求他,卻被他落井下石。
風水輪流轉,也該輪到陸祈臣了。
陸祈臣轉身看清了雲歲晚臉上諷刺的笑,滯了片刻,隨即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她!
雲歲晚不屑地瞥向彆處,“公主當真要與陸世子成婚?”
端淑湊過來用杯子碰了下雲歲晚的杯子,“長得不錯,家世又好,人也夠自大愚蠢,做我公主府裡的裝點,正好。”
雲歲晚懂了,端淑不是看上了陸祈臣,隻是他合適而已。
雲歲晚看向了角落處一直緊攥著手帕的女子,秦晴柔來了很久,就為了等一個魁首的名字。
聽了那名字之後,她明顯鬆了一口氣,眼中緊張得意,也有誌在必得。
又看了一眼慈安後,轉身向著醉柳居樓下走去,雲歲晚看了一眼榴花。
榴花立刻跟上。
雲歲晚以要如廁為名想要離開,才走了幾步,卻被端淑從身後跟上。
“皇嬸知道那些大儒沽名釣譽,故意折辱陸祈臣,讓他被人厭棄,被人不齒,讓那些大儒不敢和他扯上關係,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好厲害。”
雲歲晚垂眸看著地上的光影,“公主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故意在所有人麵前說陸祈臣會成為公主府上的禁臠,不是不想他拿到魁首嗎?”
端淑紅唇勾起瀲灩弧度,“我可不懂這些,我隻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免得有不長眼的覬覦。”
雲歲晚挑了下眉,“我身子不適,先走一步,公主隨意。”
她帶著春水快步根據榴花留下的印記跟上。
到了醉柳居後院的客房區域,就看見了榴花。
她立刻迎了上來,“小姐,秦晴柔進了虹字房。”
雲歲晚剛想邁步過去,就遠遠看見了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的張允睿,三人立刻躲進了假山後。
張允睿沒有得到魁首,但似乎也沒有太遺憾懊惱,哼著小曲,進了虹字隔壁的雲字房。
春水探頭看了一眼,“這張公子在外麵的時候那樣端方,沒想到沒人的時候還挺有情調。”
雲歲晚無暇顧及張允睿,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秦晴柔的房間上。
現在還不知道秦晴柔到底要做什麼,但她也能猜出個大概。
若是真讓她成了,以慈安的性子定會就範。
那她為慈安鋪的路,可就都便宜了三皇子。
幾人說話的功夫,秦晴柔的丫鬟雙燕偷偷從房間裡鑽出了個頭,左右看看,確認沒人後立刻關上門,快步離開。
三人跟在她身後,就見她竟然急慌慌地拉著慈安來了後院。
“慈公子,女子的名節最為重要,我家小姐不知怎的突然不適,一時又扭了腳出不來,這才隻能麻煩您去看看。”
慈安本因著避嫌,並不想管。
這丫鬟立刻就拿出了昔日恩情說事,“那日夫人的陵寢被盜,可是我家小姐不顧著晦氣,讓人妥善安置了,慈公子如今不會不願意管我家小姐了吧。”
慈安幾次想要和秦晴柔說清楚,讓她不要再來找自己,每每剛開口,就被秦晴柔拿這恩情裹挾。
偏他的確是個君子,斷然沒有恩將仇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