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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歲晚想起身似從前一樣與他玩笑,隻是今日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致。
“殿下這樣尊貴,竟然也學那登徒子登堂入室。”
楚修遠見她還有心思調侃自己,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我三日後就將大婚,我翻牆進未婚妻的院子,隻能算風月,若說是登徒子,實不敢當。”
雲歲晚詫異地看向楚修遠,他一向矜貴自持,鮮少有說這種玩笑話的時候。
他坐在暗影中,手指碾著桌上的茶杯,隨著廊簷上的燈被風吹得搖蕩,夜色在他身上一寸寸退卻,又一一層層裹挾而上。
口中說著玩笑話,但聽著還是有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息。
雲歲晚知道他是在哄自己,雖然生澀,但她唇角還是毫不吝嗇地揚起。
隻是說起未婚夫妻,她心上還是湧起了淡淡澀意。
“殿下難道沒聽說將軍府上的熱鬨嗎?您的未婚妻,未必是我。”
“我隻聽聞將軍府真假千金的傳聞,與我的未婚妻有什麼乾係,本王的未婚妻隻能是你,雲歲晚。”
他聲音悠然散開,雲歲晚不可置信地看向楚修遠。
她隻當他是為了軍權才娶她,也許是有兩分情誼,但若這其中沒有半分利益砝碼,這情誼自然也算不得什麼。
不是她不信他,隻是前世的傷痛刻骨銘心,讓她實在不敢輕信。
但如今他卻說,他娶她,與將軍府無關。
雲歲晚這才注意到,因著自己隻穿了寢衣,他雖然進了內室,卻始終距離自己三步之外,沒有踏進一寸。
就算是隻有兩個人在,他依然尊她重她,沒有唐突她半分。
楚修遠見雲歲晚沒有鬆散開,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踏步向外走,“三日後我會娶你,無論你是誰的女兒,煩請小姐,安心待嫁。”
他步伐鬼魅,雲歲晚再一抬頭,室內就隻剩了一片暗影和淡淡的沉水香氣息。
雲歲晚不得不承認,楚修遠來得很及時,無論他圖謀的是自己還是其他,都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讓她知道,哪怕她不是將軍府的女兒,她也不是孤家寡人。
杏花飄落,暖了半池心河。
次日,雲歲晚一大早就被叫去了正堂。
正堂中已經來了不少人,家族耆老,雲府上下幾位夫人小姐和老爺少爺齊聚一堂。
花影站在最前麵,地上烏泱泱跪了一片,除了蕪娘,還有幾個渾身綾羅的下人,一看就是來自江南裴家。
雲景川看見裴家的人不由蹙眉,“父親,母親在世時我們與裴家的來往就不多,如今更是甚少往來,今日談得既然是家事,就沒必要讓他們參與了吧。”
跪在前麵身穿青色綢緞頭戴四方帽的中年男人扣了下頭,恭敬卻不客氣地說。
“少爺這話就錯了,我江南裴家雖然是商賈人家,但也是小將軍的外祖家,莫不是小將軍如今身上有了功名,就嫌棄我們裴家是卑賤商賈了?”
這話傳出去,哥哥還如何混跡官場,雲歲晚立刻快步進了正堂。
“你這刁奴,倒是長了一副好唇舌。江南裴家手段下作,我哥哥光風霽月,自然不願意同流合汙。”
那四方帽的男人抬頭看了一眼雲歲晚,輕哼。
“刁奴,難道你就不是魚目混珠的刁奴嗎?奴婢之女竟然敢魚目混珠,混淆將軍府的血脈,你才是罪大惡極。”
鐙——
“放肆!”
雲景川聽這人居然敢如此罵自己的妹妹,一股怒火上頭,抽出腰中配劍,金屬摩擦聲回蕩在正堂,那四方帽男人不敢再開口,立刻閉上了嘴。
雲老將軍端坐上首,掀了掀眼皮,“川兒,為父還沒死呢,這個家就輪得上你做主了?”
他聲音不大,但多年金戈鐵馬,嗓音渾厚有力,讓雲景川驟然一怔,懨懨地收回了配劍。
“孩兒不敢,隻是這刁奴說話實在難聽。”
雲老將軍擺了擺手,“行了,事情還未查清楚,他這話也未必是錯。”
雲歲晚不可置信地看向雲老將軍,隻覺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痛得不能自抑,眼中酸澀,但她還是忍著淚,沒有讓淚滴滑落。
“父親是覺得我當真不是您的女兒嗎?”
她聲音中帶了些哭腔,雲老將軍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下,一抹不忍一閃而過。
花影悄悄翻了個白眼,“縣主何必如此難為父親,人證物證俱全,你本就是賤奴的女兒,何必攀扯。”
雲景川眉目一凜,“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行了!”雲老將軍擺手,“如今耆老具在,你們就把話說明白。”
這場麵,七老夫人和雲家的幾位夫人根本不敢開口,雖然他們看雲老將軍的態度便猜測雲歲晚壓根不是雲家血脈。
但是雲老將軍久不在京城,根本不知道瑞王殿下對雲歲晚的態度,如今換一位大小姐,怕是瑞王府不會認這婚約。
為了自己的利益,她們自然希望雲家可以出一位王妃,是以無論從前他們對雲歲晚是喜是厭,在這個節點上,竟是當真希望她才是將軍府的大小姐。
幾位夫人內心的暗暗祈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四方帽男人先開口,“我們聽聞將軍府大小姐不日就要成婚,裴家是小姐的外祖家,自然要過來添妝,誰知一過來,就聽說了這事,所以自願來作證。”
四方帽的男人打量了一下雲歲晚。
“其實要驗證這位姑娘到底是誰的女兒很簡單,奴才本以為驗證胎記即可,但姑娘不願意,那也有彆的辦法。”
隨著他話音落,外麵進來了幾個小廝,手中呈放著兩個形狀怪異的東西。
四方帽男人解釋,“這東西來自海外,名為楊桃,切片呈星星狀,早前我家老爺出海時帶回,先雲夫人吃這東西甚是不喜,就賞給了蕪娘,蕪娘吃這個起了疹子。”
他抬頭看向雲歲晚,“奴才聽大夫說這種病症多半會傳給子女,不如小姐嘗嘗看。”
雲歲晚從未見過這種東西,有些猶豫。
“這東西若是人人吃了都起疹子又如何,況且這東西少見,興許我母親曾經也起了疹子,被你隱秘了呢。”雲景川開口。
“你母親吃這個不起疹子,我們成婚後,裴家也送過這東西過來,她十分不喜歡,卻未見什麼病症。”
雲老將軍看向雲歲晚,“晚兒,你嘗一片。”
四方帽男人眼中得意,這位雲小姐向來排斥裴家,對他們從沒有好臉,如今也有落魄的時候。
他開口,“若是不信,在座的各位主子都可以嘗一片試試。”
雲老將軍率先拿起了一片,看向雲歲晚。
正堂落針可聞,雲歲晚隻得也撚起一片。
隨著她把那片楊桃放進口中,正堂中愈發安靜,眾人連呼吸都慢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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