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李顏放下了筷子。
“知道。”
“官方在這期間有點放任不管，你也是知道的。敲打我。”
“嗯嗯。”
“然後現在他們意識到我確實很牛逼，所以轉而尋求合作了，自然就不敲打不放任了。”
“嗯？”
“我不牛逼嗎？”
“很牛逼。”
“那就搞定了。”
韋韻之直接選擇沉默，一動不動保持了三秒，移開視線，端起飯碗夾菜。
“快吃飯吧顏，待會冷啦。”
哎喲我去，這可真是受不了一點。
“有些話我覺得，說出來可能不如不說好些。”李顏端起碗，夾了青菜。
“我或許不是你所想象的樣子。”
“嗯？”
“我猜，應該是你確實遭到了什麼不好的針對，所以引起了官方重視。這段時間你沒做什麼很特彆的事情，也沒什麼新的驚人成果，官方不是任性的，不會無緣由地改變對你的認知。實際上，就算是特效藥風波之後，他們也還是保持著對我還有我家人的保護，遑論你那邊。”
李顏驚訝地看著韋韻之。
“能讓他們突然重視並且又加強防護的，最大可能，還是來自境外的攻擊。就像你之前跟我說的，有你沒你哪個更重要，境外認為華夏沒有你更重要，華夏就必須保護好你。”
李顏的紅燒肉還是沒能送進嘴裡。
“顏，”韋韻之盯著他的眼睛，“小賣部老板換了人，我特地去買過零食，那個老板一點不像開店的。”
“……”
“我那天晚上的夢，是不是真的？”
有理有據的強大分析，結合莫名其妙的玄學判斷，竟讓李顏一時間啞口無言。
“當然我其實不是想說這個……”韋韻之在這種時候還能正常乾飯，倒是很了不起，“我是想說，就算那天晚上的夢是真的，我也不會因此產生一些……會令你困擾的情緒。”
“意思是？”
“例如一聽到你被暗殺，就特彆慌張，嘰裡呱啦說一些要你退出這一切，安安穩穩過日子怎麼樣……我其實並無法理解你，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理解你，因為大家跟你的層次都不同。這也是我對自己處於今天這個位置，始終感到惴惴不安的原因。”
“……”李顏慢慢地嚼著紅燒肉。
“如果你真的遭遇了暗殺行動，我並不會太驚訝，也不會無法接受。我更希望你能告訴我，然後跟你一塊想辦法應對——雖然我的建議很可能沒什麼用。但我自己也可以多注意點，讓你少花費一些照顧我安全的精力。”
“總而言之……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我雖然可能無法理解，但我可以扛得住你的世界。”
李顏點了點頭，把紅燒肉咽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確實遭到了暗殺，四個人偽裝混混襲擊我。”
韋韻之眼睛還是不可自控地放大了：“……那……”
“但是他們四個都被我辦了。”
“……”
“經過調查，明確都是來自燈塔的指使與資助。”
“……”
“你應該能把各種事情串起來了。”
“我的夢竟然是真的！”韋韻之捂住了嘴，“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是，為此而驚訝嗎？
竟然是為此而驚訝嗎？
不過確實也是很值得驚訝的事情……
“實踐出真知。”李顏笑道，“我現在信了，你確實不是我所擔憂的樣子。”
隨後韋韻之才認認真真詢問了暗殺事項的具體情況，雖然極力控製著情緒，但還是聽得心驚肉跳。
“弄死他們！”女孩怒而揮拳。
“弄了。”
“……我就說，那是不是代表你後邊，不能單獨行動？”
“如果按現在的安保強度，那天晚上保衛人員就不會離開，直接在家門口駐點了，甚至會有人跟著我走到樓下，走到咱們門口，幫我排查一下門口情況再讓我進去……咱們門口已經裝了監控了，有人24小時盯著……”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韋韻之感覺頭皮發麻，“房子裡……應該沒有吧？”
“有。”
女孩瞬間發出了非常奇怪的聲音，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又不是監控。”
泄氣的皮球瞬間就恢複了，然後看到了李顏的壞笑。
“噢！戲弄我呢！”
“裝了很多專業檢測設備，其實連帶玻璃都換了特殊的。”李顏攤手。
“啥……啥時候？”
“白天我們都不在家的時候。”
“……我總覺得不是很自在了。”
“沒事，具體情況他們都跟我彙報過，我也驗收過。”
“啥……啥時候？”
“白天，你不在家的時候。”
“……”
事實上，韋韻之接受這些東西還是好生費了一番功夫的。
看似正常地過了一星期，李顏看著一步三回頭的韋韻之還是沒忍住，上去把她拉回了家裡。
“想說擔憂的話，關心的話，就儘管說。”李顏說道，“其實你就算想要勸我多注意這個那個，我也都接受。”
女孩一臉被戳破心事的樣子。
“你很聰明，韻之，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李顏說道，“所以或許，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適合接受我秘密的人。”
韋韻之點點頭。
她其實沒明白李顏真正的意思。
“關心沒問題，在乎我更沒問題，隻要你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導致自己寢食難安，甚至強製要求我怎麼樣，那就沒問題。”
話說穿了，她倒是沒什麼想強調的了……
“就是，感覺需要陪著你，安撫你一下。”
李顏笑了，“最近還是安穩的。”
“但是你很累……你最近到底在做啥，顏？”
“等我有點成果了，足夠支撐我的計劃了，我再告訴你。”
“好，那，我上課去了？”
“今天請假吧。”
“誒？”
李顏一把就把韋韻之抱了起來，在女孩的驚呼中就進了房間。
“陪我嘛，你說的。”
於是，日子似乎真的又變得尋常。
未來城的建設逐步推進，現在已經成為臨江省重要的科研生產基地，不少高校都在未來城旁邊設置了研究院或者研究生分校點，硬生生把新北乃至臨江的教育地位網上拔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未來城本身雖然還未徹底完工，也已經是諸多新型科技的試驗田了。
無人駕駛最好的測試點，超級風洞的落腳處，模塊化建築全球唯一實例，全管道運輸體係，全無人機物流體係……
要不是這裡是真正意義上的“遍地黃金”，不少研究有保密需求，許多實驗也有相對苛刻的環境要求，恐怕早就成為聞名中外的旅遊勝地了。
怎麼拍都像是未來世界，是另一個次元。
進入未來城工作學習，是不少優秀學子的夢想。
但是坐落在未來城裡邊的研究項目，無一不是走在時代前沿的研究，天才隻是參觀的門檻。
大部分懷揣這個夢想的優秀學生，最後能進未來城一江之隔的未來產業園工作就算燒高香了。
可以說，曾經大沙島的這麼一點地方，集合的頂尖人才比華科院濃度還要高。
新北市東石區，一個曾經在戰略上被冠以“開發區”的地方，現在真靠李顏的未來城一路狂飆，成為了大領導們爭相拜訪的好地方。
依舊擔任新北市長的任江峰接待領導都接麻了，不過他情緒非常複雜。
就連給新北給臨江帶來的這些成績，早就夠這一批領導全都往上抖一抖了。
看看臨江兩位老大，老黃要更進一步，老宋也準備去江南履新了，新北的老李準備頂上去老黃的位置，他任江峰說什麼也應該往上走走吧？
結果——“你跟李顏關係好，現在有些緊要的項目還要在新北開展，你就先做著，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任江峰隻能把餅吃了。
不過，他倒是因此對李顏的研究非常好奇，他雖然不太明白那些個項目在搞什麼，但他知道參與項目人員的含金量。
越是如此，他越好奇李顏在這裡邊扮演了什麼角色。
隨著時間推進，他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到底得是什麼樣的表現，能讓這麼多高精尖人才組隊的研究組屢次發出“李顏開了修改器”的感慨？
最驚人的一次，是任江峰帶領導調研，加了一個某研究中心的負責人，結果看到他微聊發了個狀態，一張不甚清晰甚至有點遮遮掩掩的會議照片，隻能看到“李顏”的水牌而看不到人。
配文是：“造物主李顏再次滌蕩我等心靈。”
任江峰都傻了，這哥們相當心高氣傲，認為領導來調研“沒必要過分接待”，回頭堂而皇之發這樣的狀態？
很快，在2017年7月，任江峰獲得了一個非常難得的調研機會，前往材料研發中心。
座談會結束後，任江峰敏銳察覺到李顏留下了一眾研發骨乾，於是借著“學習”的由頭，主動留在了會場。
李顏沒拒絕，他反而對任江峰如此好學感到意外，非常歡迎任市長加入。
剛一開口任江峰就狀況外了。
“我看過大家的報告了，目前研究的方向還是不夠明確，如何讓局域電子離域化，或者說，如何實現siga電子的金屬化，也就是儘可能讓局域電子待在費米麵附近，而不是深深地埋在原子內層，才是我們搞超導材料研究的核心要義。”
任江峰差點就舉手問“老師你在說什麼”了。
可惡的是在做一圈人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看朱工提到，要實現宏觀量子效應，最重要的就是局域化。這句話是沒錯，但局域化不是萬能的。原子內層電子都是局域的，但並不意味著它們能貢獻超導電流。大家發散思維是好的，但說到底，目前的最優解依然是摻雜。”
眾人又是點了點頭。
“以導電性為例，它主要是由載流子濃度和遷移率來決定。以我們對單質矽研究的經驗來看，摻雜是提升載流子濃度的手段之一，但隻要摻雜了，就必然導致雜質和缺陷增多從而遷移率下降這一結果，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在矽摻雜中，n型摻雜的磷和矽結構和能級幾乎完美匹配，遷移率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也就是說，找到能級處在母體材料費米麵附近的摻雜劑，就是我們目前最切實際的工作方向。”
說到這，終於有人舉手發言了。
臥槽，還真是靠舉手？
你們真把李顏當老師了嗎？
“李總，我們組一直都是堅持摻雜的，隻是確實在窮舉思路上遇到了困難。”
“窮舉的思路不對，摻雜劑遠不止元素。就像鈣鈦礦abx3的a位就從原本的原子，變成了更為複雜的甲胺基，複雜度一下子就打開了，很多之前沒想到過的思路也就冒出來了。這時候純靠窮儘法的參數掃描、堆人力物力的研究思路，麵對無窮多的化合物基團，顯然力不從心。你不能妄圖用尚且非常有限的認知，去探索複雜的物質世界。”
“那……”
“要從更核心的邏輯去理解。”
任江峰聽懂了，其他人卻沒聽懂。
“直接從物質構成的邏輯上，去嘗試探索突破。”
“這個，這個這個，該怎麼切入呢？如您所說，物質世界如此複雜，我們的認知是有限的……”
不知道為什麼，任江峰突然有些熟悉的感覺。
他從跟李顏一塊搞係統搞計算機的那群人那邊聽過，李顏竟然說過“跟計算機共鳴”這種話。
今天這種發言，異曲同工啊。
但大家沒人覺得他在瞎扯胡謅，反而很努力地理解著。
畢竟李顏說要跟計算機共鳴，是真他媽能共鳴得了……
任江峰一愣，所以，難道，李顏真能理解“物質構成的邏輯”？
雖然他不懂，但這個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嚇人了？
李顏點了一下桌麵的按鈕，大屏幕突然就是一堆的反應公式，“這些是我給各位找到的新摻雜路線，大家先去做做實驗，務必按這下邊附的實驗手冊做，應該能對我說的話有新理解。”
謔，原來是直接給參考答案？
不是，這玩意兒是說給就能給的嗎？難怪有人說他開了修改器，想要物質有啥特性就按自己意願來是吧……
“另外，”李顏又點開了一張圖片，“這個東西，是另一個研究組按我的要求做出來的全新材料，目前命名為ly77，它就是前邊說的第三第四個摻雜路線的實驗主體，我相信，按目前的思路，迭代到99代之前，必定解決常溫超導。”
全場響起了無比熱烈的掌聲。
任江峰愣愣地跟著鼓掌。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剛剛裝了一逼的李顏在大家堪稱璀璨的目送下離開會場。
他趕緊追了上去，“李顏，李顏，你剛剛說的解決常溫超導……是真的？”
李顏看了一眼手表，隻是簡單朝任江峰點頭示意，“我從不說沒把握的話。”
“那這可是大新聞，迭代到99代，大概要多久？”
“這個我不清楚，反正迭代到77，花了三個月。”
“了不得啊了不得，這麼大的推進，你也不說說，急著回去嗎？我請你吃個飯吧！”
“不了任市長，”李顏的車門已經有人拉開，“全新的超導材料隻是下一步的基礎，不值得如此激動，至於現在，我要去接老婆了。”
“老，老婆？”
“她畢業典禮，我去站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