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隻是受到了無妄之災。
這是個本就沒有正確答案的選擇題。
“就像你麵前有兩片山林。”
“裡麵呢,各有一位幼童。”
“此外,又各有一隻猛獸。”
“以你的實力,隻能選擇救一個,而你甚至都不清楚這兩位幼童的身份,便隻能盲目選擇,因為你的猶豫,很可能讓兩位幼童都喪命於猛獸口中。”
“就是這樣。”
林朝辭用最簡單的話,總結道。
郭靖欲言又止。
似乎想糾正些什麼。
卻像是被林朝辭看穿了心思,被林朝辭意味深長卻又有理有據的分析,殺的丟盔棄甲:
“你不想失去華箏?”
“那就去成為她最強的後盾。”
“她喜不喜歡你,是她的問題,而你喜不喜歡她,是你的問題,你可以接受她的喜歡,也可以拒絕她的喜歡,隻是,就像現在的你什麼都決定不了一樣,假如,有那麼一天,她被父親做主,當成聯姻的工具,下嫁給草原上的其他貴族,若你能一人敵國,成為那舉足輕重,乃至於,可使神州易鼎的陸地神仙,她不想嫁就可以不嫁,你不想讓她嫁,她就嫁不了,這難道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嗎?”
“你不想失去母親?”
“那就去掌握住說不的權利。”
“一位陸地神仙的母親,又有誰敢對其放肆,說什麼誥命,封什麼夫人,也輪不到那孱弱無能的皇帝老兒冊封,即便是接受冊封,那也是皇帝老兒的榮耀,而非你這位陸地神仙的榮耀,你留下來守護,那叫做為了天下百姓不忍離去,你雲遊四方,那叫做前輩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沒人敢動一位陸地神仙的母親,不僅僅是因為不敢,怕受到陸地神仙的報複,更是因為左鄰右舍,乃至天下人,都不想因其他人冒犯一位陸地神仙的母親,而遭到這位陸地神仙震怒之下的牽連報複!”
“你不想背叛雙方?”
“那就去把他們變成一家人。”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你要分清楚你忠的是這個君,還是這個國,亦或是這個民族,嶽武穆的忠,並非現在天下人廣為認同的君,而是忠於國,忠於民族,若他一意孤行的忠君,其實,當年他率兵一路破金就行了,功高莫過於救駕,任何皇帝都不會拒絕一位所向披靡又任勞任怨,重點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忠心不二的將軍,可他當年卻選擇退了,因為他不想見到天有二日的內部鬥爭,所以,明知道自己回去就是死,再進一步則可收服失地,解救君王,把那十二道金牌當成狗屁,畢竟,將軍沒有能力回絕那十二道金牌,皇帝可有能力啊,一看,你個小兔崽子,當上了皇帝,害怕老子回去奪你的位置,就讓你手下的將軍不救老子,這點小麻煩隨手就能擺平,可是,嶽武穆卻依舊以大局為重,而這,這才是被世人曲解的那份忠。”
“故此,你可以放開了想。”
“假設有一天,你成為了蒙古與宋朝的大汗與皇帝,就像那唐朝的天子一樣,被尊稱為天可汗,這蒙古與宋朝,也就不過是你的手心手背罷了——都是肉,什麼裡外,大家都是一家人,便是有了矛盾,你也能秉公處理。”
好似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郭靖擺出了一個“小鯊魚停止思考”的表情。
似乎覺的有什麼不對。
卻又認為莫名的正確。
剛剛想說什麼,全都忘了。
過了半晌。
直到看見母親與幾位師父日常居住的幾個蒙古包,才情不自禁的打了個激靈,問出了那個其他問題都能想通、隻有這最後一個問題想不通的問題:“這確實是個近乎完美的解決方法,隻是,老天爺它會允許我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嗎?”
郭靖斟酌著自己的用詞。
頓時就把林朝辭逗笑了。
“大逆不道?”
“你認為什麼才是大逆不道?”
“始皇帝偉不偉大,人家應付的可是六個國家,你被兩個國家夾在中間,眼下,就已經喘不過氣了,人家能一統,你為啥就不能呢?”
“漢武帝偉不偉大,重用衛青、霍去病幾位名將,有誌不在年高,大家都稱讚冠軍侯舉世無雙,隻是,真正應該被稱讚的難道不是頂著壓力,讓一位十七歲的票姚校尉領軍出征,給日後的冠軍侯伸展手腳機會的武帝嗎?”
“隋煬帝偉不偉大,天下任何人都有資格罵他,唯獨讀書人沒有資格,若非他推行科舉製,這南北兩宋的文人墨客,豈有機會做官?”
“然後呢?”
“秦沒了!”
“然後呢?”
“漢沒了!”
“然後呢?”
“隋沒了!”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萬年不變的天下百姓,每一次的大逆不道,不過是萬年對千年、百年發起的衝擊,你隻是被選中的幸運兒,當你真正有覺悟,接過這個職責時,你就會明白,你身上背負了千千萬萬老百姓的厚望——你,就是大勢,你,才是那人皇!”
“天子,也不過是天的兒子!”
“誰敢逆你,才叫大逆不道!”
郭靖被說的渾身發抖。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家門口。
卻坐在馬背上,不願下來。
本能的想讓這條路變長點,多聽林朝辭跟他說兩句,卻也隻能接受現實,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持弟子之禮,恭敬的請林朝辭下馬。
林朝辭也沒端著架子。
翻身下馬之餘,笑著拍拍郭靖肩頭。
“行了。”
“不聊這些麻煩的。”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
“有空,多去民間看看。”
“看看你想保護的究竟是什麼人。”
“被你保護的人,究竟值不值得。”
郭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這人有點“大智若愚”的意思。
鑽牛角尖裡,是真的出不來。
被一語點醒,也是真的悟了。
對林朝辭佩服的五體投地,正如那句聖人所言一般——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能有如此學識,三言兩語便說清了本質,隨手提點他兩句,就能讓他茅塞頓開的人,即便年齡不大,看上去與他年齡相仿,郭靖也不敢有分毫的不敬:“林兄弟,多謝你為我指點迷津,我認為你說的很有道理,不知你方便不方便,能否在此駐足片刻,一來,我想代表我自己,招待招待你,表示感謝,二來也是想與師父和母親他們說說這件事,我這人的嘴有點笨,不怕你笑話,萬一沒能把意思解釋明白,釀成什麼誤會,可就不好了,林兄弟,你覺的呢?”
“當然沒問題。”
林朝辭點點頭。
拉住喜形於色的郭靖。
抬抬手,示意郭靖先請:“不過,我也是客人,既然你喊我一聲兄弟,那我自然要先去拜訪一下伯母,一個人多有不便,郭兄若不帶路,我可找不到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跟我來吧,林兄弟……”
郭靖並未推辭。
一邊說著,一邊走在前麵。
林朝辭也不著急。
跟著郭靖,走在後麵。
沒有五十步。
就走到了一座帳篷的門前。
掀簾而入,跟在郭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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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