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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集 郭璞神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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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都建康,宮門之外。

周顗雖然在天子麵前求情獲準,但不欲王導感恩於己。見王導發問,遂不答其言,而顧其隨從道:今年擊殺賊奴之時,取其金印,竟有鬥一般大,無處可放,某便係於肘後。

從人聞而大笑,於是複不回顧而去。

王導不知周顗已奏請天子赦了自己全家,因見兩次呼叫不應,心甚恨之,歎道:可恨此賊!真乃趨炎附勢、忘恩負義之徒,落井下石者也。

次日一早,王導複引宗族子弟,跪拜待罪於南闕。

司馬睿已得周顗奏章,遂詔赦王導及宗族二十餘人無罪,賜以朝服,令其上殿麵君。

王導上殿,稽首於階下泣奏:賊臣逆子,曆代皆有。不意今為賊逆者,竟出於臣家!雖蒙陛下不罪,臣豈無自愧乎?

說罷大哭不已,聲動殿宇。

司馬睿出離帝座,下階扶起王導,執其手道:弘茂,朕方寄卿以百裡之命,何複疑之。一畎之禾,尚良莠不齊,卿是何言耶!

於是君臣惠愛如初,隔閡全消。

天子複命王廙持節出京,前去蕪湖勸止王敦。孰料王廙前至蕪湖大營,非但不能諫阻王敦,反被王敦扣留,逼其助己叛亂。

當年三月,王敦大軍逼近建康。

司馬睿下詔:王敦執迷不悟,朕當禦駕親征。右將軍周劄守衛石頭城,周顗為尚書左仆射,王邃為右仆射,王導為前鋒大都督,刁協、戴淵為先鋒都督,劉隗戍守金城外援。

眾臣:諾。臣等遵旨。

蕪湖大營。王敦聞報天子自出親征,不敢正麵應戰,便欲先攻金城,以擒劉隗。

部將杜弘諫道:劉隗身邊死士頗多,未易攻克。周劄今守石頭城,其為人刻薄少恩,不得軍心,某謂公宜先取之,一戰可下。建康既下,則劉隗自成擒也。

王敦從之,遂進攻石頭城。果如杜弘所料,未及拚力攻打,周劄已率軍開城投降。

王敦引兵進城,故作歎息:某既引兵攻入王城,則不複謂盛德之事耳。

謝鯤在旁答道:何為其然也!但使自今而往,日忘日去耳。

王敦聞此,默然無言以對。

司馬睿駐兵台城,聽聞石頭城已失,不由大恐,忙命劉隗、刁協、戴淵等率部反攻。王敦聞報,令周撫、鄧嶽二將整軍出戰。

二將領命,引兵出城列陣,與劉隗兩陣對圓。

劉隗揚鞭大罵:朝廷有何虧負爾等之處,竟敢附逆造反?

周撫大怒,更不答話,縱馬出陣,挺槍便刺。

劉隗敵不過周撫,勒馬回陣,使戴淵迎之。

戴淵揮刀而出,與周撫大戰三十餘合,不分勝敗。鄧嶽見周撫贏不得戴淵,亦拍馬掄斧而出,與周撫雙戰戴淵。

三人作丁字般廝殺,又戰十餘回合,戴淵終究敵不過二人並力,勒馬回歸本陣。周撫與鄧嶽揮軍而進,劉隗等皆大敗而回。

太子司馬紹聞聽諸軍皆敗,欲親率東宮將士出城決戰,被溫嶠扶鞍哭諫,於是乃止,退守宮闕,深恨劉隗、刁協誤國。

劉隗、刁協率敗兵回到台城,泣拜於階下請罪。

司馬睿此時猶自不忍見罪,流淚說道:王敦謀逆造反,起因皆在你二卿。你二人趁其兵馬未破台城,可引本部軍離去,朕再添兵相助,逃離建康,自尋生路去罷,免遭其難。

二人於是泣彆天子,各領軍馬家屬,出城分道而行。

刁協逃至江乘,便被隨從斬殺,將首級送呈王敦大營。劉隗逃回淮陰,卻遭劉遐襲擊,於是隻得率領妻小親信投奔後趙,官至太傅。

畫牙音:王敦以“清君側”為號起兵,至此刁協伏誅、劉隗北逃,朝中所謂奸臣已除。若論至此地步,王敦目的已達,理應退兵,但卻擁兵屯駐石頭城,不到台城朝見司馬睿,反而縱兵四處劫掠。建康由是大亂,台城官員、衛士儘皆逃散,隻剩安東將軍劉超與兩名侍中,隨侍天子身側。

司馬睿無奈,隻得遣使向王敦求和,下詔道:卿欲清君之側,今劉隗、刁協皆逃奔外國去訖,公之所仇恨者儘除。公若不忘本朝,於此息兵,則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當還歸琅琊以避賢路可也,朝中之事,任公所為。

王敦雖奉詔命,但大軍猶不肯退。

司空王導知其本意,於是拜奏天子:陛下不須煩惱。臣請詔加王敦重爵,並願與公卿百官到石頭城拜見王敦,說其罷兵,則必自退。

元帝從之,於是下詔:王敦等起兵,是為清除君側奸佞,有功無罪。詔命王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食邑萬戶,以獎其功。

鏡頭轉換,石頭城中,金殿之上。

王導至石頭城麵見王敦,宣詔已畢,說道:朝廷詔兄罷兵,尚肯從否?

王敦見大權儘落己手,於是應之,大會諸臣,設宴慶賀。

因見戴淵在座,即問道:前日見公力敵我二員上將,真乃勇士也。卿能全身而退者,莫非尚有餘力未儘乎?

戴淵答道:豈敢有餘,但恨力不足也。

王敦複問:孤今日之舉,天下以為何如?

戴淵又答:見形者謂之逆,體誠者謂之忠,又何必言之。

王敦笑道:卿可謂能言者。

又問周顗:伯仁,何故負我?

周顗冷笑:公以戎車犯駕,下官不能衛護帝闕,致使王師奔敗,是以此負公也!

王敦無言以對,暗自咬牙,深恨其言。轉頭看到溫嶠,忽思皇太子司馬紹勇而有謀,必對自己不利,遂欲誣以不孝之名,將其廢黜。

於是正言厲色,質問溫嶠:皇太子以何德能,稱此大位?

溫嶠抗聲答道:太子鉤深致遠,蓋非淺局所量。以禮觀之,可謂孝義雙全。

在座眾臣聞此答語,無不點頭,暗自讚許。

王敦見此,恐再犯眾怒,隻得作罷,不再追究。因忌戴淵、周顗素有人望,便欲殺之,便問弟王導:周顗、戴若思南北之望,當登三司,無所疑也?

王導因恨周顗當初不應自已請托之辭,於是不答。

王敦又問:若不登三司,便應令為仆射邪?

王導又不答。

王敦:若兩者皆不可時,是宜當誅殺爾。

王導又無言。

王敦見兄弟默認,遂令將二人收捕,牽至市曹,並皆斬殺。

二人遂被禁軍監押,前往刑場。當行至太廟之時,周顗見街上觀者如堵,大聲叫道:賊臣王敦,傾覆社稷,枉殺忠臣。神祗有靈,當降天雷殛之,無令縱毒,以傾王室!

禁軍大驚,急以手中長戟亂搠周顗之口,鮮血流至腳踵。

周顗時複大笑,容止自若,旁觀百姓無不流涕。

元帝為使王敦撤兵,便令其弟王彬以牛酒至營,犒勞大軍。

王彬素與周顗相善,先至周府吊唁,扶柩大哭一場,然後來見王敦。

王敦見弟麵有淚痕,驚問:弟奉陛下聖旨前來犒軍,因何痛哭如此?

王彬答道:因哭伯仁,情難自已。

王敦怒道:周伯仁自致刑戮,與你何乾,哀而哭之?

王彬勃然作色:兄抗旌犯順,殺戮忠良,圖為不軌,必將禍及家門,尚不自知悔改耶!

王敦大怒:你雖我弟,謂我不能殺你邪?

王導在座,急勸王彬:以弟犯兄,大不敬也。弟還不離座,起身謝罪!

王彬高呼:我腳痛,不能起身。且我言無錯,謝之何為!

王敦冷哼:腳痛孰若頸痛?

王彬殊無懼色,且複冷笑。

王導見事不妙,急使部將攙王彬出帳而去,這才免於被王敦誅殺。

鏡頭轉換,京師建康。

傳旨官:王導因有平息叛亂大功,天子詔旨褒獎,著令入閣為相。

王導:臣謝主隆恩。

於是入閣拜相,重新執掌國政。

因入中書省翻看折報,偶見周顗力救自家二十餘口奏表,內容殷勤款至,詞意懇切。

王導如同五雷轟頂,不由執表大哭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我必折壽也!

還至府中,將此事說與家人,兀自淚下不止。弟侄聞聽其事,無不流涕。

周顗死後,王敦欲以貪汙罪名加之,即派繆坦抄沒其家。然而搜遍府庫,隻收得空簍數隻,內裝舊棉絮若乾;另有酒五甕,米數石而已,彆無遺物。

朝臣聞知,無不歎服周顗清正廉潔,更恨王敦不能容人。

此時石頭城中,忽聞哨馬來報:甘卓駐軍於瀦口,對我石頭城虎視眈眈。

王敦聞報大懼,急以朝廷名義發出騶虞幡,使甘卓之子甘印持往,命其父甘卓退兵。

甘卓雖慕忠義,而多疑少決,反複不定。甘印持幡至營,向父親說與王敦之意。甘卓愈加猶豫,逗留數日不決。

甘印:周顗、戴淵二公名滿天下,因得罪王敦,皆被殺死。父親若不立決,禍不遠矣!

甘卓不由流涕:我之所憂,正為今日也。某若徑據武昌,王敦勢必劫掠天子,以絕四海之望。今不如更思後圖,屯據王敦上遊,則王敦亦不敢複危社稷。

於是升帳,傳令退軍。

部將樂道融與都尉秦康見主將欲要回軍,一齊出班諫止。

樂道融:將軍不可。有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我與王敦不可並存,理應繼續進軍,分兵截斷彭澤湖口,斷絕王敦與江州聯係,使其上下不得相赴,其眾自然離散,然後一鼓可滅。今將軍大起義兵而有始無終,某等竊謂將軍不取。

秦康:樂將軍之言是也,望明公納之。

甘卓:軍國大事,爾等何知!

於是不聽,徑自下令拔營起寨,揮師撤回襄陽。

樂道融性情極為倔強,見主將不納己言,回師途中便即憂憤而死。

甘卓性本寬和,易納眾人之謀,今忽強項獨斷,意氣騷擾,識者皆謂其將不久人世。

王敦聞知甘卓退兵,不由大喜,遂指使襄陽太守周慮:暗自出兵,襲殺甘卓於途!

周慮奉命,親率大軍伏於林中,大敗甘卓歸師,並襲殺甘卓。

王敦既殺甘卓,更無顧忌,安插心腹官員及將領於要職顯位,對朝中官職大加調整。

長史謝鯤勸說王敦:明公威權在手,此時宜至台城朝見天子,以除天下非議也。

王敦卻擔心入朝生變,終於不朝天子而去,徑自回鎮武昌。

鏡頭轉換,按下建康,複說長沙。

魏乂奉了王敦之命,引兵急攻長沙,百日拔城。遂俘湘州刺史、譙王司馬承,又執虞悝等子弟,命皆斬於市曹。子弟臨刑,相對號泣,哭聲震天。

虞悝喝道:人皆有死,今我闔門為忠義之鬼,死複何恨!

眾子弟聞此,哭聲頓止,便與虞悝引頸受戮。

魏乂又遣部將,以檻車送司馬承至武昌。王敦卻恐遺世人議論,不敢與其相見,令人在解赴武昌途中暗殺之。譙王既死,書佐韓階、從事武延收斂其屍,送至京都,葬之乃去。

王敦暗殺譙王司馬承,即自領寧、益二州都督,暴慢滋甚,四方貢獻皆入其府,將帥嶽牧儘出其門。又以沈充、錢鳳為謀主,文武百官凡被二人所譖者無有不死,甚至滅族。

此時建康朝中,元帝司馬睿因王敦作逆,自感大權旁落,憂憤成疾。

這日忽憶起煉丹士葛洪,便令近侍持詔出京,攜帶重金前去尋找,冀其能抱當年救國忠忱,進宮納獻仙丹,以救自己殘喘。

近侍奉命而去,直走了半年,並無絲毫信息,亦不遣人還報。想是找不到葛仙翁,怕回來天子怪罪,故不敢回京,私吞了重金,尋一偏僻之地,自做富家翁去了。

鏡頭閃回,補敘葛洪之事。

葛洪出身江南士族,其父葛悌官至邵陵太守,卒於官任。

當時葛洪年僅十三歲。父喪之後家道中落,乃至饑寒困瘁,躬執耕穡,承星履草,密勿疇襲。又伐薪賣之,換購紙筆,就營田園處以柴火寫書。

十六歲時,葛洪始讀《孝經》、《論語》、《詩》、《易》等儒家經典,尤喜神仙導養之法。自稱少好方術,負涉請問,不憚險遠。後從鄭隱學煉丹秘術,頗受器重。

鄭隱弟子五十餘人,唯葛洪見受金丹之經,及《三皇內文》、《枕中五行記》。

太安二年,張昌、石冰於揚州起兵反叛,葛洪為將兵都尉,因平叛有功,遷伏波將軍。司馬睿任丞相之時,葛洪曾為屬官,後任谘議、將軍等職。

事平之後,葛洪投戈釋甲,徑詣洛陽,欲廣尋異書。但遇京都大亂,北道不通,而陳敏又反於江東,又至歸塗隔塞。

去留兩難之際,恰逢故友嵇含為廣州刺史,表請葛洪為參軍。葛洪謂可藉此避亂南土,欣然前往。不料嵇含為仇人所殺,致葛洪滯留廣州多年,深感榮位勢利,譬如寄客。

葛洪乃絕棄世務,服食養性;複師事鮑靚,繼修道術,深得鮑靚器重。後拜南海太守鮑玄為師,學習煉丹術,受《石室三皇文》。又因鮑玄之女鮑姑擅長灸法,故求娶為妻。

建興四年,葛洪還歸桑梓。

東晉開國稱製,元帝司馬睿念其舊功,賜爵關內侯;鹹和初年,司徒王導召補州主簿,轉司徒掾,遷谘議參軍;乾寶又薦為散騎常侍,領大著作。

葛洪皆固辭不就,因聞交趾盛產丹砂,便求為句漏令,遂率子侄同行。南行至廣州之時,複為刺史鄧嶽所留,乃不去就任,反而隱居於羅浮山煉丹多年。

隻因煉丹頗有心得,便著《抱樸子》一書,描述煉製丹藥之法,詳說物質變化之理。葛洪在山積年,優遊閒養,著作不輟。

閃回結束。葛洪隱居羅浮山,卒於東晉興寧元年,享年八十一歲,高壽而終。

晉元帝令人找尋葛洪不至,自知命不久長,乃召王導入內,受遺詔托孤輔政。

王導入內,叩拜於地,聆聽元帝遺訓:朕聞神堯曾以一旅而取天下,我卻以天下而不能討滅五胡,以雪三帝之仇,每引為終身之恨,愧見先帝於地下。太子篤厚恭謹,可任以大事。卿等宜儘力輔佐,各儘忠義之心,以圖滅胡之計,切勿稍怠。

言訖,複令太子近前,叮嚀再三而崩。終年四十七歲,在位一十六年。

鏡頭轉換,京師建康。

晉元帝駕崩,司空王導引百官舉哀,發葬於建平。大喪即畢,扶太子司馬紹即位於太極殿,改年號為太寧,百官上尊號肅宗明皇帝,尊生母荀氏為建安君。

群臣皆上表拜賀,明帝命光祿寺擺設酒宴大會群臣,加封王導為郡公,進位太保,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

字幕:司馬紹,字道畿,司馬睿長子,母為宮人荀氏,幼而聰哲,為元帝寵異。

明帝即位,探馬來報:王敦聞說先帝大喪,將舉兵以向京師。

朝中重臣聞此,無不大驚,且信且疑。

晉明帝聞知,隻帶幾個隨從侍衛,出離建康皇宮,騎巴滇駿馬微服出行,直到王敦駐地蕪湖,竟沿王敦營區周遊巡視。

轅門衛兵見之,不敢上前盤問,皆相驚謂:此必非常人也。

此時王敦在帳中晝寢,忽夢見太陽繞城,受驚而起道:此必定是黃須鮮卑奴至矣。

司馬紹母荀氏是燕人,明帝狀貌亦類似外族,黃色胡須,王敦故以鮮卑奴稱之。

於是王敦大驚,遂派傅玩等五騎出營,去追尋明帝。

司馬紹正策馬奔馳而去,見馬後遠處塵起,知是追兵趕來,而坐騎已疲,走逃不及。因至鎮甸旅舍稍憩,坐騎拉糞於地,直冒熱氣。

明帝心生一計,命從人討冷水澆於馬糞之上,息其熱氣,又將手中七寶馬鞭送於賣飯老婦,對其說道:稍時後麵有騎兵來,若問你時,可謂我等已去半日,並將此鞭示之。

老婦允諾,明帝縱馬而去。

過了片刻,追騎來到旅舍,果問老婦:你可曾見騎馬貴介?裝束如此如此。

老婦答道:確曾見來,跑得慌速,將此馬鞭丟了都未及揀。已去半日,追不及矣。

說著話,一邊把七寶鞭拿出,遞給數人。

傅玩玩賞多時,又見地上馬糞已冷,果信明帝確已走遠,便即停止追趕,率眾回營。

明帝看過王敦軍營,回歸建康皇宮,堅信其欲叛亂,已經無疑。於是連夜命人召喚溫嶠、庾亮進宮,令其二人占卜吉凶休咎。

二人進言天子:占卜之道,幽微深遠,非常人可以為之。我等二人雖嘗學易,不精於此道。今有郭璞致仕在家閒居,何不使其占之?

明帝聞言猛悟:孤亦聞此人大名久矣。二卿休以朝廷詔命,可先私至其府,問其休咎如何,來報我知,朕再做道理。

二人領命,於是前來拜見郭璞,請以國家戰事占之。

其卦即成,郭璞答說:天道精微,兵凶戰危,僅以卦象論之,恕不能判定勝負。

溫嶠、庾亮:如此,且看我二人凶吉休咎如何?

郭璞再卜,觀其卦象而言:大吉。

溫嶠、庾亮見其吞吞吐吐,不肯儘言,隻得辭出,在途中相互議論。

庾亮:我等以戰事問之,郭璞說不能判定勝負,是其不敢明言也。複以私事問之,其又雲大吉,是何意也?

溫嶠:我二人皆為朝廷之臣,郭璞說大吉,亦謂天子舉兵必勝。天滅王敦,寧不信耶?

庾亮:兄言是也,我等可以此言回複天子便了。

於是二人複又進宮,勸說明帝:卦象大吉,討伐王敦必勝。

明帝:郭先生既如此說,孤何疑焉。

字幕:郭璞字景純,河東郡聞喜縣人,建平太守郭瑗之子,太平道人於吉信徒,神算管輅再傳弟子,後入正一教派,因精於神算,天下聞名。

鏡頭閃回,敘述郭璞由來。

郭璞博學多識,隨河東郭公學習卜筮,得授《青囊中書》九卷,由此通曉五行、天文、卜筮之術,能攘除災禍,通達冥冥玄機,京房、管輅之輩亦不能及。除家傳易學,還承襲道教術數,為兩晉時代最著名方術高士,擅長預卜先知及諸多奇異方術。又好古文、奇字,精天文、曆算、卜筮,長於賦文,尤以遊仙詩名重當世。

晉惠帝時,河東出現騷亂,郭璞長歎:噫!百姓陷於異族,故鄉將受匈奴蹂躪矣。

於是聯絡親故數十家,準備遷移江東避難,求見將軍趙固,以求川資。正遇趙固所乘良馬暴死,趙固痛惜非常,不願待客。

郭璞道:我能使馬死而複生。

趙固出見郭璞,問其醫馬之方。

郭璞遂討壯漢二三十人,每人手持長竿,吩咐如此如此而行。

趙固遂依其言,使家兵持竿東走三十裡,於林間見到一座土地廟,即依郭璞之囑以長竿拍打。果有一猴躥出,被家兵以漁網擒住,帶回府中。

此獸入府一見死馬,不由嘶叫咆哮,狀甚興奮。

郭璞令將其自網中放出,那獸縱跳上前,對著死馬鼻孔不停吹氣。其馬便忽睜其雙目,頃刻複起昂頭嘶鳴,病愈如恒,那怪獸卻瞬息不見,不知所蹤。

趙固自是驚奇欣喜萬分,即送重資作為報答,郭璞及宗族乃得南下。

郭璞率家族親眷來至廬江郡,求見廬江太守胡孟康,得其厚待。

胡孟康被司馬睿召為軍諮祭酒,因當時江淮平安無事,以為安然無憂,不想渡江。郭璞為其占卜,得卦曰凶,胡孟康不信。

郭璞整頓行裝將去,因愛房主婢女,無錢索購;遂取小豆三鬥,撒在房主宅院四周。

主人晨起,見數千紅衣兵將院子包圍,作喧嚷狀。到近處看時,紅衣人卻又不見。心中厭惡且懼,遂命家人請來郭璞,求其占卦。

郭璞觀其卦象,說道:此妖乃貴府婢女招致,不利宅主。

房主:可有解法?

郭璞:公可將其賣到東南方二十裡處,不可與買主還價,此妖必自消彌。

主人早聞郭璞大名,不敢懷疑,依此而行。郭璞卻暗中派人,以極低之價買下婢女。

目的既然已經達到,郭璞欲要脫身,於是當著宅主之麵,畫符丟入井中。隻見那數千紅衣人皆被反綁雙手,接連跳入井中,而井水不濁。

主人高興非常,複又謝以重金,更遠出於所售婢女之價。郭璞帶此婢女離開廬江南下,後不過數旬廬江淪陷,胡孟康果然死於兵難。

郭璞率故舊宗族過江,到至宣城。宣城郡太守殷佑早聞大名,遂請郭璞任府中參軍。

時有一物類似水牛,灰色腳小而如象,胸尾潔白,力大行緩,至於城牆之下,眾皆怪異不解。殷佑便請郭璞為之占卦,得天山遁之蠱卦。

郭璞觀其卦辭,說道:艮下乾上,體形甚巨。山中潛藏,並非虎兕。身與鬼神相並,二午之精所聚。依法捉拿,神靈不許。雖受創傷,終歸本地。依卦象示,名謂驢鼠。

卦辭方得,埋伏者已用長戟刺殺怪物,刺進一尺多深,怪物突然不見。郡中綱紀到祠中求告神靈,祈請除掉此怪。

廟中巫士說道:此乃驢山君鼠,天帝派到荊山,路過此地,不得侵害。

宣城臣僚聞此,皆服郭璞占術精妙。殷佑遷為石頭城督護,郭璞隨之到任。

延陵出現鼯鼠,殷佑請問吉凶。

郭璞占道:郡東有妖人妄想稱帝,但很快自死。後當有妖樹長出,似瑞非瑞,乃辛香有刺之木。若果如此,東南方數百裡處必現叛亂者,來年即知。

及至來年,無錫縣內忽生四棵茱萸,枝條交織如同連理。其後果有盜賊興起,誅殺吳興太守袁琇,旋即敗亡,悉如郭璞所斷。

有人問其何解,郭璞遂道:卯爻發而沴金,卯為木,被金所傷。此木幸變曲扭之形,若是直挺,當有災禍更甚。

此事被朝廷重臣王導聞之,因而器重無比,並引郭璞為參軍,令其為己占卜吉凶。

郭璞占道:明公富貴無比,位極人臣,不問可知。但年內將有雷震災厄,明公可起駕向西走數十裡,尋其柏樹,截取中段等身,置於臥處,其災可除。

王導雖然將信將疑,但仍照其所囑而行。

數日之後,王導府宅果然發生雷擊,臥室柏樹被震得粉碎,而王導安然無恙。

明帝早在東宮為太子時,與溫嶠、庾亮謂布衣之交,郭璞也與二人平素常相往來。

時有著作郎乾寶,因與郭璞相交甚厚,常於私下規勸道:明公既通曉天機,又複參與國家政事,此皆非任性而為之事,何故不自行約束,以免天降災禍?

郭璞笑答:某之壽命自有定數,儘量享受尚恐未達,君猶恐酒色致我禍患乎?

乾寶無言以對,但心中不以為然。郭璞因好卜筮,素為門閥貴族所輕,屢被取笑。郭璞卻自謂才高位卑,遂著《客傲》,以言己誌。

桓彝素與郭璞友善,每次造訪不避內室,徑直穿房越戶而進。

郭璞勸誡再三:公到我家,彆處皆可隨意出入,惟千萬休要入廁中找我。如其不然,則主客都有災難,不可解也。戒之,戒之!

桓彝允諾,但隻謂笑談,以為郭璞必有怪癖,喜於廁中行私密之事,而不欲人知。

其後桓彝酒醉來尋郭璞,遍尋府中不見,猜測必在廁中,於是前去廁所偷看。果見郭璞正在廁中,**全身,披發於肩,口銜寶劍,狀如巫師;腳下卻燃起四十九支巨燭,又置一碗清水,半鬥穀米,正在那裡轉罡步鬥,設祭驅神鎮鬼。

見郭璞如此怪模怪樣,桓彝不由發笑,往前一個踉蹌,將腳前正中一隻巨燭踏滅。

郭璞見主燈滅了,將口中寶劍取下,擲於地上歎道:賢弟從哪裡喝飽黃湯,不在家中高臥,卻跑到我家中來?你這混鬨不打要緊,卻是要了我二人之命,再無路可逃耶!

桓彝酒尚未醒,指著郭璞**光身,笑得直不起腰來:郭兄,你這是……在這裡做甚麼玩耍?弟若是將兄情狀摹於丹青,倒是一幅絕妙行樂寫真也!

郭璞踢滅餘燭,引壁上道袍斜披於身,攫住桓彝衣領,拎到庭院,歎道:某在這裡正行禳星之法,鎮鬼壓邪,求延壽命。今你吃醉了酒,逢我今日禳星到緊要關頭,偏偏又來這裡尋我。則不但害我橫死於刀劍之下,你自己也難免其害矣!

桓彝這才驚出一身冷汗,急問:弟知錯矣。然則可有補救之法?

郭璞隻是搖送不答,收了法術祭器,就荼糜架下穿衣出來,將桓彝讓至客廳待茶。

桓彝酒已全醒,橫豎不知茶水滋味,複問:究竟如何補救,方能得免大患?

郭璞搖頭歎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不可複禱,又豈能怪兄?

桓彝遂嗟呀半晌,猶存僥幸:請問吉凶如何驗證?

郭璞洗手焚香,占卜一卦。稍時卦成歎道:再無生路矣。害我死者,乃是山宗。

桓彝於是告辭而退,心中依舊半信半疑而已。

字幕:桓彝,字茂倫,東晉譙國龍亢人,生於世族大家,自幼聰明好學,能文善武。

桓彝幼年喪父,家境貧寒。及年紀稍長,性格通朗,早獲盛名。為擠入東晉名流,一變而成玄學俊秀,躋身於“江左八達”之陣,遂成舉世矚目之大名士。

年長成人,桓彝經少年好友庾亮舉薦,以州主簿入仕,拜騎都尉。晉元帝時被命為安東將軍、浚遒縣令。由於才華出眾,名顯於朝廷,受到權臣王敦猜嫉。

桓彝明知王敦嫉恨自己,遂托病辭官歸裡隱居,故與郭璞誌同道合,來往甚密。

閃回結束,蕪湖大營。

王敦聞知明帝微服來探自己軍營,便知天子必欲除己而後快,更無懷疑。自思不如先下手為強,遂與群臣商議,將要起兵。

左右獻計:嘗聞郭璞吉凶之數奇準精驗,何不請來令卜休咎?

王敦從之,於是令召郭璞至武昌,請其占卜。

卦成,郭璞視其卦象,緩緩說道:所求之事不成。

王敦聞凶不喜,於是便問:請先生再占,某之壽命長短如何?

郭璞答道:不必另起彆卦。據適才卦象,公欲起兵造反,故曰不成;不成則必有殺身大禍,又何必問壽命?公若不離武昌,則壽長不可限量。

王敦聞言,猶疑不定。

身側謀士崇胡有附耳言道:此必是郭璞奉了庾亮之命,來探我虛實,並阻主公起兵。

王敦聽信其言,於是大怒道:先生既是神算,自己壽命可占而得知否?

郭璞聽了,亦起一卦,驚訝道:臣之壽命,終於今日午時。

王敦怒極反笑:原來先生早為之備,欲為晉室儘節,是來此求死。左右與我拿下,將其押到南岡,即時處死。

郭璞並不害怕,也不恐懼,歎一口氣,束手就縛。

及被押出大帳,因問行刑者:往何處去?

刑者答道:在南岡頭。

郭璞點頭:定是在兩棵柏樹之下。

走至南岡,果見兩棵柏樹。

郭璞又對刑者道:樹上應有個喜鵲巢。

行刑者笑道:死都要死了,偏又弄此張致唬人。(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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