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重鎮,雄關滎陽。
鎮南將軍劉弘占了滎陽,大會諸將,商議上表奏捷,將欲歸於朝廷。
諸將皆雲:殿下不可。此時朝廷大權儘被河間王把攬,河間王又將軍權儘付張方,非親不用。今張方殘暴不仁,不久必敗,將軍何必明珠暗投!
劉弘:諸公之論是也。然我勢單力薄,不能自立於中原,奈何
諸將:東海王司馬越甚賢,將軍不如投之。
劉弘深以為然,於是歇兵三日,棄了滎陽,率部下諸軍轉投司馬越。
東海王聞報大喜,親迎出帳,與劉弘攜手而入,對麾下眾臣言道:孤雖有範陽王之敗,但得劉弘將軍來歸,更無憂矣。
於是兩下合兵,東海王軍威複振。
此時長安城中,河間王司馬顒聞報張方、劉喬大勝,喜不自勝,於是奏請天子:劉喬平亂立有大功,宜進位為鎮東將軍,假節。
晉惠帝:依卿所奏。即發使臣前往豫州宣詔,發給璽印。
豫州淮陽城中,劉喬迎接天使,再拜奉詔,山呼接受璽印。送走天使,遂派長子劉佑駐守蕭縣靈壁,阻擋東海王司馬越大軍西攻長安。
字幕:晉永興二年,歲在乙醜,冬十一月,將軍周權矯詔複立羊後,奉還洛陽正宮。
消息傳到長安,河間王聞而大怒,於是亦發矯詔,敕命洛陽留台,賜羊後自死。
司隸太尉劉暾聞之,急入宮奏聞惠帝,羊後得以免死。
河間王陰謀敗露,深恨於心,立即派兵收執劉暾。
劉暾提前聽到風聲,連夜逃奔青州,但終被河間王敕令周權於路攔截,追及誅之。
十二月,將軍呂朗率軍東進,屯守滎陽。成都王司馬穎率部到達洛陽,張方按兵自守許昌,以朝廷之名號令諸軍。諸軍之將恨張方不仁,皆不聽其調禦,各自行政令。
轉過年來,晉惠帝詔令改元光熙。
東海王司馬越自徐州北上,聚諸將於滎陽南五十裡,頓兵城下,紮下大營。
於是再發檄文,敘述河間王司馬顒及其爪牙張方諸般惡行,激勵將士,準備西征洛陽,兵發長安,以靖君側。
歇兵三日,山東聯軍皆至,出營列陣,兵分三路攻打滎陽,數日不下。
呂朗率兵堅守,數出奇計,反使聯軍損折,軍威頓挫。東海王見狀大憂,幾乎廢食。
這日辰時,聯軍再聚士兵攻城。東海王親出大營督戰,命軍士援梯而上。城中呂朗命發火箭燒梯,山東軍紛紛跌落城下,死屍枕籍。
東海王司馬越縱馬上前,厲聲向城上大叫:今天下皆反河間王,將軍何不識時務耶待城破之日,公不懼誅夷三族乎
呂朗不答,卻暗地裡援弓搭箭,向下覷得清楚,一箭射出:某先誅了你這老狗!
話落矢到,正中司馬越頭上麾蓋,貫穿而過。
東海王愈怒,急後退數十步,無計可施。
正在此時,忽見城北塵土大起,號角長鳴,一彪軍如猛虎離山,呼嘯而至。
那彪軍衝到城下,便將長梯豎起,搭在城牆角處,疾速登城,快如猿猴。
刹時之間,已有百餘名勇士登上城樓,從脅下各抽圓月彎刀,對城上守軍揮刀便殺,一時城上慘叫聲起,人頭亂滾。
呂朗當時正在南門,聞報趕往北門救護,已是不及。
那百餘名刀手有十餘個跑下城牆,打開城門。城外那彪奇兵一擁而入,逢人便砍,到處放火,北城遂陷。
南門去了主將呂朗,無人主持調度兵馬。副將抵敵不住,於是開門獻城,降了東海王,滎陽城遂落入司馬越之手。
呂朗眼見大勢已去,挽救不得,隻得招呼敗軍,由西門敗走,棄城而去。
司馬越入城,早見攻破北門之軍已至府衙。為首四員大將,居中者正是範陽王司馬虓,左有劉琨,右有劉藩、劉輿兄弟相隨。
司馬虓上前施禮:殿下彆來無恙!
司馬越大喜,急執其手問道:殿下前在許昌失機敗走,幾乎將某急煞。今若非殿下率軍來到,我等又幾乎狼狽。殿下這是何來,又從何處搬來這般善戰虎師
司馬虓歎道:殿下休要提起,真是一言難儘。前番某中了劉喬那賊偷襲之計,又被張方合擊,遂引兵北還,走投無路。多虧劉琨獻計,去說冀州刺史溫羨,將冀州城舉城讓我,共討張方。某聞殿下與呂朗戰於滎陽,於是先請冀州兵五千,自官渡渡河先至,僥幸成功。溫羨遣人去聯合王浚,這便自後趕來。
正說之間,忽聞城北人喊馬嘶。
守門軍引使者來報:溫羨與王浚兩位刺史,各引大軍三萬而至,今在北城!
司馬越大喜過望:人謂絕地逢生,否極泰來,誠不我欺焉!
乃與範陽王聯袂而出,請溫、王二人至衙中歇馬,上廳敘禮,落座寒暄,商議進兵。
鏡頭轉換,一夜無話,旭日東升。
辰時,西城門軍報入府衙:啟稟主公,今有大將石超,奉河間王之命,在城西十裡紮下營寨,現於城外罵陣;還有那個敗將呂朗,隨之而來。
東海王:石超乃為悍將,諸公何人敢去抵敵
範陽王離坐而起:待某引本部兵出城交戰,定斬此賊,以雪前番兵敗之恥。
東海王:如此有勞殿下。孤使王浚與殿下掠陣,我自率諸將上城,觀戰助威。
範陽王司馬虓稱謝,於是頂盔貫甲,結束停當,率部下眾將,引五千冀州兵馬,與王浚並騎出城,來迎石超。
兩軍對陣,王浚與石超是老相識,見其在陣前耀武揚威,便欲出戰。
範陽王止住,笑道:是我向東海王親討將令,不需將軍去見頭陣。殺雞焉用宰牛之刀且讓某遣將陣斬此賊,以雪前番兵敗之恨。
於是回首,命令劉輿:卿可出陣,與孤手刃此賊。
劉輿領命,挺槍來至陣前。
石超冷哼道:你非我敵手,可喚王浚前來,與我一戰。
劉輿:附逆之賊,焉敢小覷於我你若戰敗某家,王將軍自然前來見陣。
石超:你既不知死,某正要親斬你這班反賊!
於是揮手中大戟,奮勇而出,分心便刺。劉輿毫不示弱,挺槍縱馬來迎。兩軍呐喊助威,戰鼓催響,如同爆豆。
二人一槍一戟,兩匹寶馬,正是對手,戰夠五十餘合,不分勝敗。
劉藩見兄弟戰不倒石超,並且漸漸手軟,於是大喝一聲:賢弟休慌,愚兄來助你!
話落人到,催馬加入戰陣。三人列作丁字,如同走馬燈相似,又戰三十回合,石超絲毫不懼,精神愈長。
範陽王在陣前看得心焦,也不與人招呼,催動坐下五花馬,馳進戰陣,悶聲不響,使個力劈華山之勢,對著石超就是一刀。
石超被殺個冷不防,急低頭躲時,喀嚓一聲,頭盔已被斬落,發際散開,遮住雙目。石超大叫一聲,將手中鐵戟舞動,便如戟山,奔劉輿揮至。
劉輿不敢硬接,撥馬側身躲避。石超便趁間隙衝出包圍,回身便走。
範陽王大悔道:好了此賊!如此奸滑。
與二劉自後追時,已自不及,眼看石超便要回歸本陣。
正在此時,忽見一匹棗紅馬從斜刺裡飛來,直至石超背後。馬上之將大喝一聲:奸賊,今日惡貫滿盈,某要與嵇紹大人報仇!
話出刀落,將石超斬於馬下,跳下地來割了首級,複上馬往本陣而回。
範陽王及諸將看時,見斬殺石超者,正是幽州刺史、大將王浚。此一變故來得突然,便如石火電閃,三軍無不驚駭。
石超既死,官軍皆都逃散,再無戰心。呂朗見走投無路,隻得下馬請降。
東海王大喜,不計前嫌,用為帳下將軍。
石超敗軍回至洛陽,將凶信報知成都王。
鏡頭轉換,鄴城軍營。
探馬入城,向成都王司馬穎報說:官軍大敗,滎陽失陷賊手,石超被斬。
成都王聞此,痛而且怒:急發檄許昌,令張方回師,還保洛陽。
張方雖接成都王檄令,但不見河間王及天子之詔,於是按兵不動。
再說山東聯軍,東海王見王浚斬了石超,於是自引大兵二萬,來攻譙郡,以圖西進。
劉喬長子劉佑時在譙縣屯紮,不意東海王忽然驅兵大至,一時無備,被司馬越一陣攻破縣城。劉佑逃之不及,被山東軍將執於縣衙之中,押至東海王軍帳。
司馬越痛恨劉喬前番偷襲許昌,當即下令:將劉佑斬於轅門之前!
於是發兵蕭縣,來戰劉喬。
早有劉佑敗軍逃回蕭縣,拜見劉喬還報:譙縣被襲,大公子死於東海王之手。
劉喬痛恨交加,引兵來戰,與愛子報仇。未料隻經一戰,複敗於司馬越之手,部下皆散。劉喬至此才悔不當初,於是率領譙縣敗殘人馬五百餘騎,星夜逃往南陽平氏(今之桐柏)。
東海王獲勝,知道劉喬已不足為患。複念其對王室有功,於是還軍於官渡之西陽武縣,並遣使回到滎陽,催兵西進。
王浚奉命,遂遣彆將祁弘引三萬兵前往相助東海王,自與範陽王引軍來攻洛陽。
山東聯軍勢如破竹,直至洛陽。成都王司馬穎不敵,向西逃往關中,終至長安,與河間王相見,愧悔難當。
東海王與王浚合兵於洛陽,乘勝向西,接連擊敗司馬顒屬下樓褒、王闡等軍,向長安進發。五月壬辰,以大將祁弘為先鋒,率鮮卑軍與刁默戰於潼關,刁默大敗被誅。
司馬越聯軍隨後攻陷長安,司馬顒、司馬潁避入南山。
祁弘所部鮮卑軍野性大熾,劫掠長安十數日,殺二萬餘人,東海王等竟不能遏止。
司馬越見長安殘敗不堪,遂保惠帝退還洛陽。
成都王司馬穎則從華陰東退,經武關南下,最終出於新野。
鏡頭轉換,襄陽城中,荊州刺史府。
荊州刺史劉弘聞說成都王敗歸新野,派人嚴密監視,恐其召集舊部,擾亂荊州。
時隔未久,劉弘病篤。乃將長子劉璠及江夏太守陶侃喚至榻前,囑托陶侃。
劉弘:成都王返歸新野,近於襄陽。廣陵相陳敏屢使錢端寇略本境,隻是眾心未附,未成大患。但若奉成都王為主,則荊州危矣。我已病篤,今將子劉璠托公輔之。卿宜於此時發兵擊之,不然必養成大禍。
陶侃:明公毋需憂心,末將謹然領諾,定不負將軍所囑。
於是頓首告辭而出,便遵劉璠為帥,自為先鋒,引兵五萬出屯河口。
劉弘猶不放心,又使南平太守應詹,督水軍二萬以為後援。戰船遮江,直趨廣陵。
鏡頭閃回,補敘陳敏之事。
陳敏當年募兵以平石冰之亂,自謂功高蓋世,但隻被天子封為廣陵相,於是心懷不滿,便生異誌。複聞晉惠帝被張方劫至長安,四方互相交戰,陳敏便有割據江東之意。
其父知之,勸而不聽,大怒道:滅我家族者,必此逆子也!
遂斷其往來,不複與父子相稱。
東海王司馬越討伐豫州刺史劉喬之時,起用陳敏為右將軍、假節、前鋒都督。
陳敏帶兵與司馬越會合,擊敗劉喬於蕭地,便求東返,收集兵卒,據守曆陽。
此後因見關中東海王、範陽王與成都王、河間王捉對廝殺,朝廷無暇東顧,故此召集一班舊部,商議就此扯起大旗,占據曆陽造反。
時逢中常侍甘卓從洛陽致仕回鄉,陳敏欲攀其為助,聞甘卓有女,於是請人為媒,詣甘府說合,欲娶甘卓女與子陳景為妻。
甘卓謂陳敏非同常人,於是許以和親。
陳敏得與甘卓結親大喜,於是便請甘卓假傳皇太弟司馬穎矯詔,自封為揚州刺史,都督江南諸軍事。矯詔既成,下達於群僚諸將,部下皆都信以為真。
永興二年十二月,陳敏自封都督江東軍事、大司馬、楚公,封十郡,加九錫,列位上尚書。並假稱暗受天子詔命,從沔水、漢水北上,欲迎惠帝南下。
為爭取江東貴族支持,陳敏私刻璽印,假稱天子詔命:授職顧榮為右將軍,賀循為丹陽內史,周玘為安封太守,其餘豪傑名士等四十餘人,皆為將軍、郡守。
顧榮等為保家族,隻得表麵接受任命。惟有賀循佯作狂顛而免,周玘則稱病不至。
陳敏疑其不願為己所用,於是欲儘誅之,謀於近臣。
顧榮諫道:將軍神武,乃不世出之英雄,若能信任君子,散芥蒂之懷,塞讒佞之口,則上方數州傳檄而定。若先殺名士,大業終不能濟。
陳敏乃止其議,於是遣弟陳恢,率錢端等向南占據江州,江州刺史應邈逃至弋陽。
又使弟陳斌東略吳地諸郡,並驅逐揚州刺史劉機,丹陽太守王曠等,儘占吳越之地。
陳昶亦是陳敏之弟,不喜門閥大族,因向兄長密謂:顧榮等人懷有二心,宜儘誅之。
陳敏:弟不聞得人心者得天下!若殺名士,則人心散矣。
於是不聽。陳昶懊惱,便自率精兵數萬據守烏江,不再聽從兄長調遣。
陳敏起兵反叛,自有朝廷細作報至洛陽。惠帝聞奏,命張光為順陽太守,率兵三萬來伐。
閃回結束。朝廷大軍未至,荊州兵馬先發。
陶侃奉荊州刺史劉弘之命,引領大兵五萬,西出荊州平叛。
刺史府中,征伐大軍方出,便有左右近侍向劉弘進言:陶侃與陳敏同鄉,且又同歲,交情非淺。今明公以其為將,委以重任,倘陶侃與陳敏合謀,則江淮俱失,荊州無複有東門矣。
劉弘怒道:豈有此理。陶侃忠能,某得之已久,必無是事,爾等禁言!
有人聞得此語,派家仆飛馬出城,往軍中報知陶侃。
陶侃雖然感佩刺史信賴,亦覺凜然自危,於是便遣其子陶洪返回,自求至府衙為質。
劉弘問明陶洪來意,當意任命其為參軍,賜以親筆書信,發還其父軍中。其書曰:
匹夫之交,尚不負心,況大丈夫乎卿不負孤,孤亦不負卿也,惟卿儘力為戰,休聽他人閒言。
陶洪還歸其父,將劉公之書奉父。陶侃覽書大悅,而且感激至甚,從此再無異心。
鏡頭轉換,兩軍對壘,一觸即發。
陳敏聞說陶侃率兵而來,遣弟陳恢將兵二萬,移師往攻武昌。
細作探明軍情,報知主將陶侃。
陶侃因部下皆為步騎,並無戰船,為此而憂。適逢劉璠派運糧船至營,陶侃大喜,即征糧船以為戰舟,去救武昌。
部將見此皆都進言:末將等以為,將軍如此先斬後奏,似乎不可。
陶侃說道:公等毋阻。某以官船以擊官賊,有何不可!
於是率領步騎儘數上船,至武昌與陳恢交戰於漢江之上。
臨陣之際,陶侃身先士卒,親冒矢石揮戰,於是大敗陳恢水軍,江中浮屍萬餘。
陳恢雖勇,最終不敵,在部將保護下拚死突出重圍,乘船逃走。
陶侃得勝,正要乘勢追殺,忽聞岸上金鼓大作,繼而塵土彌天,一支軍馬如風而至。陶侃大驚,急止追擊,一麵下令排開戰陣迎敵,一麵派出細作,探明來者是何處人馬。
未過處長時,探馬來報:稟將軍,萬千之喜,天子發兵來伐陳敏。
陶侃:領兵之將為誰
探馬:領兵者乃是順陽太守張光將軍。
陶侃大喜,於是引軍上岸,來與張光相會。寒暄已畢,二將稍作商議,決定分兵而進。張光在前,陶侃合後,向前逶迤進發。
張光前軍至於長岐,陳敏部將錢端引兵大至,兩下兵交,不分勝敗。
正在緊急之間,陶侃引兵而至,忽從斜刺裡殺入陣中,勇猛如虎,與張光夾擊錢端。
錢端兵馬獨鬥張光尚且難以取勝,如今兩路受攻,哪裡抵敵得住頃刻間軍馬大亂。交戰十合,錢端隻引千餘部眾透圍而出,餘眾皆降張光。
於是張光引眾還歸順陽,陶侃亦引軍還於江夏,令人向刺史劉弘報捷。
捷報呈至襄陽刺史府,劉弘大喜,示與左右諸將。
此時前番進讒之人又道:使君大人,張光乃河間王心腹之將。明公今既與東海王為盟,何不令陶侃擊殺張光,以向東海王明示向背之意
劉弘怒道:宗室之爭,與張光何乾危人以自安,豈君子之為!
進言者麵紅耳赤,諾諾而退。劉弘乃遣人上表天子,稱張光平叛滅賊之功,奏請宜加遷擢,並封其爵。
表疏呈至朝廷,東海王司馬越便請天子升殿,奏請眾議陶侃、張光之功,且議顧榮等從賊者之罪。
晉惠帝唯唯:卿等裁議,朕無有不從。
散朝之後,軍事參謀祭酒華譚向與顧榮交厚,於是寄書顧榮。其書略雲:
石冰作亂,朝廷錄陳敏之功,超禮賞賜,授上將軍重任,冀其忠誠也。但今其背道而行,恃兵而威,盜據吳會,辜負朝廷。天道懲惡,人神不佑。雖以長江為屏,其實命同朝露。持忠貞節,君子品也;屈節附逆,義士恥焉。王蠋雖為匹夫,誌氣不屈;樊於期慕義,獻身遮固。龔勝絕食,不食莽粟;仲連蹈海,恥作秦臣。吳主孫堅雖建奇功於宛葉,卻亦受挫於襄陽。孫策仗英雄豪氣,負忠渡江,惜在丹徒被害。幸孫權受父兄基業,雄略傑出於世。內賴慈母仁教,外恃張昭之忠,又有諸葛、顧、步、張、朱、陸、全等江左大族擁護,故能威服百越,統南方諸郡。但以起兵興者,世不超三代,運不過百年,反為人虜。今陳敏區區庫吏,七等頑劣,六品下才,尚欲追孫策之跡,行於皇道,某揣江南賢士,孰能從之哉諸君斂首,不施翟義之謀;公低眉臣服,已受被囚之辱。王師一旦擒寇於建鄴,則諸賢何顏見中州人哉!昔誌同而今道異,前情密則今反疏。弟望江長歎,不念公而誰何望公早施良計,以救吳國。幸甚,至哉!
鏡頭轉換,廣陵陳軍行轅。
周圮、顧榮等聚於顧府密室,傳示華譚來信,當下各自無語,無不慚愧。
於是最終議定,為立功贖罪,即遣人喬妝偷出城去,密報征東大將軍劉準,請求發兵來伐陳敏,眾人自首,願為內應。
劉準得到顧榮之書,於是立派揚州刺史劉機、寧遠將軍衡彥,各引本部軍從曆陽出兵。
陳敏聞說劉準來攻,急命擂鼓聚將,傳達軍令:命我弟陳昶駐守烏江以禦敵,將軍錢廣為副;陳閎任曆陽太守,戍守牛渚。若有失誤,必依軍法從事!
二陳及錢廣三人領令,各引本部人馬分往戍所,豎立寨柵,安置營壘。
早有哨探得知,飛報主帥周圮。
周圮聞報暗道:錢廣乃是某之同鄉,與我向來交好,且素懷忠義。不免暗以金帛贈之,使其暗地裡殺死陳昶,並為朝廷戴罪立功,豈不雙全其美。
計議已定,遂自庫中搜集重金,暗派心腹扮作商人,潛入烏江城外大營,來見錢廣。
錢廣見到周圮親筆密書,欣然受命。於是親筆寫書,稱有機密軍情,命部下何康、錢象齎持書信,暗攜利刃為使,前往城內求見陳昶。
陳昶聞說有機密軍情,毫無懷疑,立命傳見。
何、錢二將入廳,升階施禮,起身遞上密書。
趁陳昶低頭看信之時,何康忽從懷中掏出利刃,揮刀殺之。廳上諸將見之大嘩,便欲上前,將何康亂刃分屍。
錢象自陳昶肋下抽出長劍,立在階上大叫:你等尚不知死,哪個敢上!
諸將一聽,不由停下腳步,麵麵相覷。
何康:你等諸將聽者!而叛賊陳敏已經伏誅,廣陵城已被朝廷所得。爾等附逆,因被脅從,皆可赦免本當之罪。錢廣將軍使我二人來誅殺陳昶,亦是奉周圮將軍之命也。爾等械投誠,皆為朝廷功臣;敢有違者,誅滅三族!
諸將信以為然,皆都棄劍於地,叫道:我等願降。
錢象見此,即命隨從出府,依照約定,向城外吹號為應。
錢廣在城外聽到號聲,知道大事已定,隨安排軍馬於朱雀橋南列陣,等候周圯。
與此同時,周圮及顧榮則親至甘府,勸甘卓寫書於門下諸弟子,宣布背叛陳敏。
甘卓到此地步痛悔不已,隻得聽從,傳檄江南,於是門人皆叛陳敏。
陳敏聞報,眼見眾叛親離,不由大怒,於是親率萬人而出,欲與甘卓交戰。
眾軍尚未渡河,隻見水麵上金鼓如雷,旗帆蔽日,周圮親率水師而至。顧榮坐於舟中,手揮鵝羽白扇,指揮眾軍上前。陳敏部將大為驚懼,未及交兵,儘皆潰散。
陳敏就馬上回身,止喝不住。因見大勢已去,隻得回馬而逃,身後隻有數十騎跟隨。
狂奔半日,眼看前麵將要到至江乘。陳敏勒住坐騎,感覺疲憊不堪;就馬上回身看時,不見有敵兵追來,暗道僥幸,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忽見一騎自後趕上,馬上之人卻是部將張文,口中叫道:對麵來將,休傷我主!
陳敏大驚,急回身向江乘方向看去,卻不見半個人影。說時遲,那時快,張文疾風般馳至,自背後順過刀杆,高舉過頂,當頭砍下。
隻聽半聲慘叫,陳敏頭顱脫離脖頸,落於地下。
與此同時,劉準引兵到達揚州。因見守兵了了,遂命奪城,一攻而下。於是帶兵入城,直進府衙,搜出陳敏母親及妻子兒女,下令全部處死。
會稽諸郡守將聞說陳敏落敗,一並起而應之,襲殺陳敏諸弟,一個不留。
畫外音:可歎陳敏起於微末,因急於公義奮起建功,本為朝廷勳臣;隻因一念之差,反為萬古罪人,遺笑千古。自此一戰,荊揚亂平。
字幕:光熙元年,陶侃因母親湛氏病故,致仕回鄉服喪。服喪三年期滿,江州刺史華軼表薦陶侃任揚武將軍,駐軍夏口,又命其侄陶臻為江州參軍。
陶臻深知華軼與琅邪王司馬睿素來不和,恐致禍患,於是托疾回到夏口,來見叔父陶侃。
陶侃問道:你不在江州履職,回來夏口何為
陶臻:叔父,華彥夏雖有天下之誌,但無才能,且與琅邪王有隙。侄兒若從其為參軍,恐禍速至,故此托疾回來,以全我宗嗣。
陶侃聞言大怒:為臣子者,便當儘忠報國,何惜此身況朝廷之事,豈汝所可間者!
於是便命家人,複將陶臻送歸華軼處,請治其罪。
華軼雖惱陶臻托病棄職,但看在陶侃麵上並不見罪,笑而釋之。陶臻終知華軼不能成就大業,趁機出了江州,東奔投靠司馬睿。
司馬睿見到陶臻大喜,當即任為參軍,並遣使下達手敕,加封其叔父陶侃為奮威將軍,賜赤幢曲蓋軺車,及鼓吹一部。
陶侃由此感念琅琊王知遇之恩,於是和華軼斷交,並暗讚侄兒知人之明。
鏡頭轉換,再說荊州。
劉弘既死,荊州群龍無首。州司馬郭勱趁機發難,欲迎立成都王司馬穎為荊州之主。
治中郭舒奉劉弘之子劉璠之命,以兵討伐郭勱,將其斬殺,並上奏天子。
惠帝覽奏下詔,命南中郎將劉陶擒拿成都王。
司馬穎聞說朝廷來拿,因而拋母棄妻,攜二子司馬普及司馬廓,乘坐馬車渡過黃河,逃回朝歌。複召集舊部將士數百人,來投故將公師藩部下汲桑。
未料行至半途,司馬穎父子便為頓丘太守馮嵩所獲,送鄴城交給範陽王司馬虓處置。
範陽王不忍加害,隻將其父子囚禁,欲待朝廷有變,請天子之詔赦之。
未料世事無常,僅僅過了月餘,司馬虓卻不幸暴斃。長史劉輿擔憂司馬穎在鄴城將為後患,即令人扮為台使,矯天子詔書賜司馬穎死。
司馬穎雖然不從,但此時虎落平川,爪牙喪儘,終被監守吏田徽縊死,二子被一同誅殺。
畫外音:可歎一代梟雄名滿天下,可惜生不逢時,終死於宗室之亂,年僅二十八歲。司馬穎死後,部下官屬奔散,惟盧誌隨從不怠,為之痛哭流涕,斂其屍而為殯葬。
消息傳至洛陽,東海王聞說成都王已死,便使人寄書河間王,約其使令張方回兵長安,以分關中為伯,便永不相侵。
河間王及聞劉喬兵敗,陳敏亦為陶侃所滅,心下大懼,今見東海王主動示和,焉肯不應遂召張方自許昌回兵長安。
張方於是回師長安,謂河間王道:今殿下據天下形勝之地,奈何拱手受製於人某手下尚有精兵五萬,定與東海王死戰,複奪天子至長安!
河間王見張方不從己命,於是密召帳下都督郅輔,對其說道:東海王起兵非為伐我,乃因恨張方劫皇帝,並妄廢羊後、太子也。今山東軍盛,東海王寄書與孤,隻要殺了張方,便肯罷兵。陛下有密旨在此,有能誅張方之首並解山東之兵者,封萬戶侯。孤不欲使他人成此大功,故召卿議之,卿謂如何
郅輔聞聽此說,慨然說道:天下苦於張方暴虐久矣!惟因殿下信任,臣故不敢言。既陛下有詔,殿下有命,某即設謀斬之,封其首至洛陽獻給東海王,說其解兵東還可也。
河間王大喜:果然如此,必以萬戶侯賜卿,誓不相負。
郅輔欣然領命,於是至夜引五十甲士入宮,將張方誅於睡夢之中。
畫外音:可憐張方本為走狗,偏欲作人上之人,終於落得如此下場。張方即死,十六年八王之亂終告結束。河間王為平息張方部下眾將之怒,旋即又殺郅輔,並引兵護送晉惠帝複還舊都洛陽。
鏡頭轉換,晉都洛陽。
東海王司馬越率眾臣迎接天子入宮,複登太極殿,山呼萬歲。
晉惠帝得還舊都,心中大喜。於是依照東海王奏請,當即下詔:敕封東海王司馬越為太傅,以潁川人庾愷為軍谘祭酒,泰山人胡毋輔之為從事中郎,河南郭象為太傅主薄,陳留人阮修為行軍參軍,陽夏人謝鯤為曹掾。盧誌忠誠且有大才,亦使為軍谘祭酒。
天使齎旨前往鄴城,宣布帝詔。盧誌奉召,遂赴洛陽受職。
東海王在朝中遍插親信,因見左右皆是清談之輩,又欲召範陽王部下劉輿來朝。
左右聞此,皆都諫阻:劉輿出身低下,非世家子弟,近則汙人,殿下休用此輩方好。
東海王不聽,使人召之。劉輿奉召入京,東海王反又慎思左右之論,終究不能委以重任。
畫外音:劉輿密問東海王左右近臣,方知其嫌己不善於清談,不能入世族清流,故此遭到冷淡。於是暗下功夫,密觀天下山川險狙、形勝關隘、兵籍武庫、倉廩牛馬等圖書薄冊,皆默誌之,爛熟於心。此後東海王每聚群僚計議軍事,傍人不能儘答之時,劉輿必應機辯畫,無不符合兵法情理。群僚無不驚異,以至心悅誠服,東海王亦大為敬重,與其傾膝酬和,折節交接,並拜為左長史,至於終將軍國重務悉以委之。
忽有一日,東海王升府理事,主薄入報:今有幽州刺史王浚,具折上奏天子。
東海王:所報何事
主薄:今有匈奴左賢王劉淵自稱大單於,建都離石,在左國城南郊築壇設祭,自稱漢王,尊蜀漢後主劉禪為孝懷皇帝,立妻呼延氏為後;又署置百官,命劉宣為丞相,崔遊為禦史大夫,宗室劉宏為太尉,起兵南下犯闕。並州刺史與之戰於大陵,兵敗逃入山東,劉淵乘勝進軍,遣建武將軍劉曜接連攻下太原、泫氏、屯留、長子、中都,兵勢大盛。匈奴起兵,以致諸胡並發,北麵鮮卑代國崛起,東有段部鮮卑虎踞,皆以重兵威脅洛陽。
東海王聞報,不敢自專,於是抱本上朝,請惠帝升殿。
晉惠帝看過王浚奏疏,不由大為憂慮,遂問群臣:卿等計議,當如何平滅北藩之患
左長使劉輿出班獻計:並州刺史因不恤邊民,又逢天災,致全州饑饉,人民離散。更兼胡寇連年擄掠,深為可憂。若欲平靖北邊,宜令能將前往鎮之,不然並州不複為朝廷有也。
司馬越聞此,便即問道:可派何人前往
未知劉輿如何回答,且看下集分解。(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