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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文鴦蒙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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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洛陽,太尉楊府。

楊駿傳令門人:你去門外,請那蘇門先生孫登入府登堂,我欲觀其才,究竟如何。

門人唱諾而出,不一時引領孫登至堂,果見衣衫襤褸,不修邊幅。

楊駿因請孫登入座,問道:聞說先生善易,可知某之休咎如何

孫登隻作沒有聽見,閉口不答。再問學識,又不語。

楊駿笑謂賓客:我道是個高才,今觀畢竟還是個瘋漢。當今天寒地凍,既入我府,可贈給此人一件布袍,遣其出門。

孫登默不作聲,伸手接過布袍,也不作辭,轉身跟隨門人出府。

剛出大門,孫登便問門人:尊介可有解手刀求借一用。

門人不解其意,遂拔出腰刀,遞給孫登。

孫登接過刀子,將那嶄新布袍割成兩半,擲於地下;然後一刀一刀,將其剁得粉碎,且邊剁邊唱:斫斫刺刺,斫斫刺刺。終為齏粉,長戟何禦!

門人大驚,急報入府。

楊駿大怒,遂令擒來。侍衛奉命,將孫登抓起,擁至堂前。楊駿待要訊問,卻見孫登忽然倒地,命人探其鼻息,報說已經暴死。

楊駿息怒,暗道晦氣,命賞給一口棺木,使人將孫登埋在振橋之側。

數日之後,卻有門客報來:怪事,怪事。小人剛在董馬坡見到孫登,長嘯於街市。

楊駿:人死哪有複生之理定是你看差了眼,要麼便是白日見鬼。滾了下去!

複說皇後賈氏南風,自被立為皇後,愈發荒淫放恣,與太醫令程據等亂彰內外。賈後生性凶悍,偏多謀略,惠帝臨朝,必於簾後獨坐,若大臣所奏政事,俱行乾預。

太傅楊駿不悅,即上奏惠帝:臣聞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今聖上春秋正盛,政治多能,安用垂簾,使一婦人擾亂天朝體製皇後宜離陛座,速還內宮。

此奏一出,楊氏一眾黨羽群起響應,皆都阿附上表。

賈後滿麵羞慚,轉回內宮,心中悵恨。欲殺楊駿,又懼其黨羽遍及朝廷,彷徨無計。

時有殿中中郎將孟觀、李肇二人,因不被楊駿尊重,懷恨在心。因在朝堂上見賈後與楊駿構怨已成,遂求黃門董猛,請見皇後。

董猛稟於賈後,獲得允準,遂引二人一同入宮。

二人秘見皇後:今太傅楊駿當眾詬辱皇後,便是主母大度能忍,臣等不能忍也。

賈南風大喜:然而此賊黨羽遍於朝廷,便欲除之,計將安出

孟觀奏道:誠如皇後所言,今滿朝皆是太傅心腹,未可與之同謀。臣有一計,皇後可使人持書,往報楚王司馬瑋,令其以兵為外應;我等在內,暗地羅織楊駿圖謀顛覆社稷之罪。如此內外夾攻,方能誅此逆賊,不然反成內亂。

賈南風又問李肇:公意若何

李肇:孟公之言是也,望皇後速行之。豈不聞,當斷不斷,必生禍亂!

賈後大喜,於是親自寫書,使孟觀來見楚王。

司馬瑋觀書已罷,大喜說道:我欲除此賊久矣。公且回宮,報與皇後,我即領兵陳於司馬門外,爾等自內應之,則大事可成。

孟觀告辭而歸,還報賈後:楚王欣允,並定下計策,說如此如此,可除太傅楊駿。

正說之時,李肇入宮還報:臣所羅織楊駿罪狀,皆已書之於冊,呈請皇後禦覽。

賈後覽冊大喜:若依冊中所列,楊駿剮之不足,殺之有餘。你二公持我懿旨,速遣使前往通報大司馬、汝南王司馬亮,讓其聯合各藩王率軍入京,討伐楊駿。

二人領命,回到己府,立即發使持詔,往召汝南王。

司馬亮覽詔,便知此係皇後與太傅私爭,欲借己力置楊駿於死地。於是微微一笑,對信使說道:楊駿凶暴,天必速其亡,不值憂慮。孤有疾未愈,不堪皇後驅使。

信使歸報皇後,賈南風恨恨不已。

李肇見汝南王不能成事,又與皇後密謀,使孟觀通報於楚王司馬瑋。

楚王聞說汝南王不肯出兵相助,笑道:亦不少他一個,此是天欲使某獨成大功。

於是便遣孟觀回宮,與賈後約定起事日期。楚王自寫表章,次日遣使上奏朝廷,以衛護新君為名,請求帶兵入朝。

惠帝覽奏,轉發楊駿:楚王欲帶兵入京,衛護朕躬,太傅意見如何

楊駿平素便忌諱司馬瑋擁兵在外,恐其久不能製,早就想將其召回朝中。此時見其自請入朝,正對了自己心思,於是上奏天子:此乃楚王忠義,陛下宜準其請。

惠帝見太傅與皇後意見一致,遂詔命楚王入京。

字幕:元康元年,楚王司馬瑋受賈後秘旨,奉天子明詔入京。

司馬瑋入京,將所帶兵馬紮在皇城之外,自己先秘進內苑,見賈後密議已定。

皇後大喜,複又密招孟觀、李肇二人入內,說與計劃。二人仰承皇後之意,立即修疏寫表,奏請惠帝連夜下詔,宣布宮內外戒嚴,廢黜楊駿本兼各職,令其保留侯爵出宮。

惠帝聞奏,亦覺太傅權重,遂詔令楊駿離殿回府,但未廢其太傅之職。

楊駿至此尚不知為了甚事,但思必與賈後有關,隻得離宮回府,尋思應對之策。

賈後聞說楊駿離宮,便由後宮進到前殿,示意孟觀出班奏道:先帝殯葬大典,太傅楊駿不下殿送葬,是無人臣之禮;又將禁軍儘歸心腹掌握,是欲謀反自立也。陛下若不早圖,則社稷必屬楊家,臣等亦難討亂,隻得侍奉新君。

惠帝慌道:如此奈何

孟觀:望陛下速斷,宜詔東安公司馬繇進宮,率殿中衛士,前去擒拿楊駿。

惠帝:如今禁軍皆在楊氏之後,若其拒捕,唆使部下造反,豈非弄巧成拙!

孟觀:臣有一計,可解此危。陛下可再下一詔,令楚王司馬瑋引本部軍駐屯司馬門,以防楊駿部下衝擊宮掖。如此,則江山易安,社稷得保。”

惠帝聞奏,細想不錯,於是怒道:先帝托孤於楊駿,朕亦對其信任至極,委以朝政。彼不思銜恩報效,反欲效王莽之為耶黃門董猛安在

董猛:臣在!

惠帝:命你速速草詔,就說太傅楊駿謀反,詔令東安王司馬繇、楚王司馬瑋,並孟觀、李肇等人,共誅此反賊。

董猛:喏。

大臣段廣是太傅一黨,當時侍立階下,見狀大急,忙跪拜諫阻:且慢!楊太傅受先帝厚恩,一向儘心輔政,並無反叛之心。且太傅並無子嗣,如今年紀老邁,既無傳人,得了大位亦是一世而斬,則不如為一代明相。太傅甘冒滅門之險,謀反為何望陛下詳察。

惠帝聞奏,細思又覺有理,瞪目不知所答,隻好看向皇後。

賈南風往階下看了數眼,冷冷笑道:久聞段卿乃楊駿座上之客,時常在一起譏諷朝政,甚至誹謗陛下不明,某尚未準信。今日觀之,乃是實情。

段廣大驚,欲要分辯之時,早被賈後怒喝一聲:禁軍將其執下,關入天牢!

滿朝公卿見狀,哪個還敢為楊駿說話皆都緘口不言。

於是晉惠帝下詔:令速傳旨於東安王與楚王,令其各自整軍討賊。

太後楊芷居於內宮,貼身內侍飛奔入報:賈後勾結孟觀,要召楚王司馬瑋進京,圖謀太傅。陛下詔令楚王領兵據住司馬門,又使東安王領禁軍出宮,要殺太傅全家。

楊太後聞訊,萬分焦急,在內宮來回轉圈,無計可施。

心腹宮女忽然上前獻計:楊太傅朋黨故舊遍於朝野,禁軍將領皆是太傅一力提拔。太後何不寫下血詔,召募勇士相救

太後情急之中,隻道是條妙計,不思後果,便索絹帛一幅,咬破食指,滴血寫下“救太傅者有賞”六個大字,卷束好了,命令內侍:速用弓箭射到宮外,不可延誤。

內侍不敢違命,當時摸到僻靜之處,將血詔射出宮牆。

宮牆外麵皆是皇後賈南風所派親兵,血詔如何到得彆人手裡禁軍拾到血書,隨即送至內宮,呈獻於皇後。

賈南風觀其血書,冷笑道:某正欲扳倒你,恨無把柄;你自己撞將上來,說不得了。

即持血書走出前殿,將其公示於眾臣,宣稱太後與楊駿共同謀反。

群臣仰承皇後之意,便奏請惠帝下詔,明證太後之罪。司馬衷雖然有些呆傻,但見是要降罪於繼母,兀自猶疑不肯。

賈南風見此,便令中書監寫詔,幽禁太後楊芷;並親向惠帝麵前拿過玉璽,蓋上印信。滿朝公卿望風使舵,紛紛奏請廢黜皇太後,貶為庶人。惠帝聞奏,又不語。

鏡頭轉換,太傅府中。

楊駿雖被驅出太極殿,尚未覺出大難臨頭,即與數十名隨從歸至府中,於內堂坐定,喚茶來吃,欲待慢慢思考對策。

直待喝飽香茗,仍無主意,這才命令侍從召集署下眾官,到府中來商議對策。侍從去了一個時辰,門下群僚陸續到齊。又相互寒暄半晌,這才落座已畢。

楊駿不慌不忙,命家仆為眾人獻茶,然後說道:皇帝聽信孟觀諂言,將我趕出內宮太極殿;又欲將楚王司馬瑋征召回京,奪我禁軍之權。你眾計如何

群僚聽了,一陣大嘩,眾論不一。

主簿朱振離坐而起,諫勸道:今宮中忽有此變,其事可想而知,必是宦官為賈後設謀,將不利於明公。今事急矣,太傅何尚高坐清談

楊駿:若依卿計,則當如何

朱振:若依愚計,明公應即帶闔府之兵入宮,縱火焚燒雲龍門以示威,逼令賈後交出造事首惡,並打開萬春門,引出東宮及外營兵為援。公既為太子太傅,可親引皇太子入宮,索取奸人。如此皇帝陛下及殿中群臣必將震驚,內中亦有明公心腹將佐,則必力奏天子,請斬殺奸人送出首級,明公方能免於遭難,重振朝綱。

楊駿雖然嚴苛,但生性怯弱,多謀少斷。聞聽朱振之言,思慮半天方道:皇後令楚王驅某出於太極殿,不過是見孤權重,欲奪我兵權耳,何至於此!

朱振:公居此府,當初是何人家宅

楊駿:你莫非喝醉了不成朝野上下哪個不知,此是昔魏大將軍曹爽故居也。

朱振:是也。當初曹爽亦謂先宣帝隻為削奪自己兵權,結果闔族被殺,公豈忘之乎

楊駿:即便如卿所雲,但孤與皇後相爭,又與雲龍門何乾,非要縱火焚之此門乃魏明帝時所建,所費甚巨,燒之可惜,某不為也。請列位再思良計,最好不要殺人放火。倘事不濟,某願納還官誥,隻留臨晉侯爵,富貴終老可也。

朱振見他如此說法,隻得啞口無言,連連歎息而已。

眾官見太傅如此,亦不由心寒,哄然一聲,各自討個借口,卷堂而散,去其大半。

楊駿並不理會,教擺上酒來,與餘下親黨借酒澆愁。飲至定更,群僚愈加坐臥不安。

侍中傅祗從座中站起:太傅,如此飲宴,不知朝廷消息,終究不是了局。臣請與武茂同入雲龍門,以觀察宮中事態,以防突然生變。若何

楊駿:則便辛苦侍中大人。探得宮中有甚事體,不要耽誤,可急還來,報與我知。

傅祗諾諾連聲,於是告辭出府,臨行時卻又駐足回身,對座中群僚道:公等在這裡陪太傅寬坐,宮中亦不能無人照料。若有變故,某與武茂自去當之。

說罷,與武茂二人揖拜而去。座中群僚見此,忽覺大難臨頭,於是先後離坐,借故告辭。

楊駿見群僚悉數離去,隻得獨自一個人悶坐在府,專等傅祗探聽完宮中消息回話。

約至二更,忽見窗紙通明如晝,不知何故。

仆從由外驚呼而入,張口結舌稟報:太太太……太傅,大事不好。今有殿中中郎將孟觀引鐵甲軍數百,自內苑而來,圍了府第,放放放……放火,燒著了大門也!

楊駿大驚:朝廷紛爭,因何燒我府門!衛士何在

仆人聞說,便出房門,去喚衛士。不料剛至門首,一支利箭飛至,貫穿胸背而死。

楊駿探頭向外看時,見院牆上布滿士卒,又有數十弓弩手上到閣樓,居高臨下張弓以待。兩旁廂房內衛士見到火起,呐一聲喊,便欲出去救火。剛奔出屋門,便被射倒了十數個,餘者諸人皆不敢出。

楊駿大駭,怕被燒死,隻得搬起桌案頂在頭上,溜出廈下角門,穿過抄手遊廊,逃至馬棚。左顧右盼半天,見角落裡有一草堆,便棄了桌案,一頭鑽了進去,權作藏身之所。

不到片刻,府門被火燒塌,禁軍一擁而入,衝入各房,見人就殺。

有幾個持戟軍士衝進馬棚,見一堆草料無風自動,感覺蹊蹺,於是用戟亂刺。可憐堂堂太傅、大都督楊駿,藏身於草垛之中,竟被幾個無名小卒亂戟刺殺。

幾個軍士亂刺了半晌,為首小校止住眾人,撥開草堆看時,見是太傅楊駿,抱肩縮作一團,渾身被長戟刺出數十個窟窿,流血遍地,草堆儘赤。

小校大喜,拔出肋下腰刀,喀嚓一聲割下頭來,與眾人前去向首領孟觀報功。

孟觀遣人傳首宮禁,惠帝詔命懸掛城門,曝屍三日。

楊駿懸首曝屍同時,司馬瑋、司馬繇、孟觀、李肇等受賈後密令,又各自引兵前去誅殺楊駿親戚黨羽,全城大索。

於是楊珧、楊濟,張劭、李斌、段廣、武茂等族人親信全部被執,並散騎常侍楊邈、中書令蔣俊,亦都誅滅三族,斬首於市曹。

一時之間,洛陽城殺人數千,滿城血雨腥風。

楊駿一黨,隻有侍中傅祗提前至宮中首告,以功折罪,免予追究。

鏡頭閃回,楊駿伏誅次日清晨。

字幕:於海生,齊國聊城人。東夷校尉文鴦府中馬夫,東安王司馬繇所安插臥底。

於海生賊頭賊腦溜進書房,自書篋中找到楊駿寫給文鴦書信,如獲至寶。於是揣入懷中,潛出府門,偷偷潛入東安王府,交給主人東安王。

司馬繇覽書大喜,即以此為證,入奏賈後:文鴦乃楊駿餘黨,不可使之漏網。

賈後因文鴦並非己黨,亦不多辨,即代惠帝下詔,令孟觀前去緝拿,夷其三族。

畫外音:東安王司馬繇本是曹魏征東將軍諸葛誕外孫,其深恨當年文欽與文鴦父子背叛諸葛誕,致使外祖敗亡,終被屠滅三族,故此常欲為外祖全家報仇,今日方得其便。文鴦之父文欽當年被諸葛誕冤殺,隻謂子報父仇,乃是天道循環,未料諸葛誕亦有後人為其報冤,真乃是應了“冤冤相報,何時是了”之言,那也是難以說清孰是孰非的了。

閃回結束,洛陽城中,禁軍出動。

孟觀領了皇後賈南風之命,引禁軍到了文鴦府宅,先命團團圍住。因懼文鴦武勇,恐其反抗,即先令傳旨官入府,如此宣讀天子詔令,改動數字,騙其就縛。

文鴦亦知京中大亂,聞皇帝有詔至府,不疑有他,尚以為是詔命自己率府中部曲平亂,即令家仆在庭院中排擺香案,跪聽詔旨。

傳旨官:皇帝詔曰,東夷校尉文鴦勾結反臣楊駿,罪在不赦,命令自裁,欽此!

文鴦聽罷,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怒而起,一腳踢飛香案,叫道:太傅謀反,與某家何乾爾等妄捏罪名,屠害忠良,某卻不服!

說罷回手,自牆上摘下打將鋼鞭,一個箭步跳入院中,使個夜戰八方之勢,向周圍掃視張望。傳旨官當場嚇癱在地,滿院禁軍見文鴦如此,無不氣為之奪。

文鴦立於庭院,揮手一鞭,將院中假山削去半個山頭,直飛出三五丈遠,落地砸個大坑。大叫一聲道:哪個敢來拿我

聲如驚雷,天地為之變色。

話音剛落,忽聞身後哭叫連天。回頭看時,卻是東安王司馬繇趁孟觀在前院傳旨,自帶五十名禁軍從後門直進內宅,將文鴦妻兒奴仆百餘口拘到前院中來,故此哭叫。

司馬繇冷笑:東夷校尉,莫非你要抗命造反不成

文鴦:東安王,某與太傅楊駿無涉。你放我家小,某便隨你上殿見陛下評理。

司馬繇回首喚於海生上前,對文鴦說道:將軍可曾識得此人他出首說楊駿親寫書信與你,有“共議大事”之語,難道不是鐵證如山

文鴦知道百口莫辯,沉聲道:東安王,你自忖單憑這幾百禁軍,能擒住文某乎

司馬繇以言激道:你便有當年呂奉先之勇,那又如何將軍初叛曹魏,再叛諸葛公,三叛東吳,今欲四叛晉國耶便是你逃出洛陽,天下豈有容身之地!今若伏法,依然身為晉臣,名留青史。某念將軍前有平滅禿發鮮卑之功,可於陛下駕前保你妻兒無恙,後嗣不斬。若是侍勇頑抗,則此一百餘口,皆乃枉死於將軍鋼鞭之下也。

文鴦被他一番話激住,左思右想,肝腸寸斷,仰天長歎:列祖先父嗬!某當年不死,至有今日結果,真是有辱先人。恨不當日死於城陷,留作今日之羞!

又盯視司馬繇問道:公適才令某“後嗣不斬,爵祿不絕”之語,言出如綸否

司馬繇:某乃宗室親王,當著這許多人之麵,豈有食言之理

文鴦:那便好。某將這顆首級獻於閣下,以釋諸葛公之恨罷了!

說罷撒手扔鞭,抽出肋下寶劍,向頸中一勒。可歎一員當世無敵虎將,落得這般下場。

與此同時,卻聽人叢中一聲慘叫,又一具屍體倒地。司馬繇扭頭觀看,原來是馬夫於海生被文鴦所擲鋼鞭砸碎頭顱,登時斃命。待於海生死了,文鴦屍身方才轟然倒地。

司馬繇令人揀起文鴦首級,置於匣中,然後喝令:將他家眷悉數殺了,一個不留!

禁軍領命,鋼刀落處,文鴦一家一百餘三口人頭落地,血流滿院。

司馬繇哈哈大笑,率兵轉身而去。對於海生屍首,卻是理也不理。

孟觀見此,驚呆半晌,服其狠毒無雙。於是下令打掃滿院屍首,以牛車拉至城外掩埋;又令衝洗地麵,掩蓋血跡,回宮繳旨而去。

鏡頭轉換,朝堂之上。

楊駿一黨雖除,但天下言論淘淘,朝中百官戰怵,經月不寧。

次年,晉帝改元永寧初年,並下詔天下:太傅舅氏楊駿,雖失為臣之道,至宗族毀滅,甥舅之情,甚傷我心。今以蓩亭侯楊超為奉朝請、騎都尉,以慰藉孝親之情。

至此百官非議漸止,朝政大權儘握於皇後賈南風之手,生殺自由。惠帝癡傻懦弱,凡皇後所議無不聽從,至於詔令璽印儘歸其掌握,滿朝公卿隻知有賈後,不複知有惠帝。

鏡頭閃回,敘述賈南風來曆。

字幕:賈南風,小名賈旹,太傅賈充之女,魏甘露二年出生。

晉泰始七年,因鮮卑亂起,賈充被武帝任命鎮守長安,督軍平定河西。賈充懼死,且自知不會帶兵爭戰,乃憂慮萬分。

中書監荀勖與賈充交好,於是獻計:太傅若不欲離朝,何不求嫁女兒於太子司馬衷公既為太子皇丈,則可藉此婚事,而逃避出鎮長安矣。

賈充大喜,於是經皇後楊豔及荀勖力薦,武帝司馬炎最終準其婚事。

當時賈充生有二女,長女南風貌醜,次女貌美,但尚幼小。賈充始欲嫁其小女,因其年幼,身材尚未長成,方使南風代妹出嫁太子。好在太子呆傻,也不以美醜為意。

泰始八年,賈南風被冊立為太子妃。

便在此時,大臣和嶠等人聯名上疏武帝:臣等以為,太子不智,不宜立作儲君。

晉武帝:卿等之言雖然有理,但廢立太子乃國之大事,不可輕易行之。

和嶠:若依臣議,陛下可召集東宮屬官宴會,當場命題,令太子宴罷之前答出,以試其才。若果能答出,則可仍為太子;若是不能,則以此為由,另立彆子可也。

晉武帝:此計甚妙,即可行之。

於是傳旨,設宴召集東宮屬官,以使太子身邊再無謀士;複命侍臣張泓將和嶠所出試題傳入東宮,令太子司馬衷作答,並限宴罷必複,以試其才。

張泓領旨,將考題送入東宮,立等太子答卷。

太子妃賈南風接過封套,拆開觀其試題,俱都關乎國計民生,知道太子必不懂如何作答。又見宮內再無謀士文官,於是乾脆親自捉筆代答,句句引經據典,字字文采飛揚。

不過片刻之時,賈南風文不加點,已經揮筆而就,遞給張泓。

張泓看過答案,暗自讚歎,但卻搖頭說道:太子妃果然是門第家風,出手不凡。但下臣以為,陛下明明知道太子不甚讀書,今答題卻引經據典,定然識破是他人代答。太子妃不如按此文中意思,翻以白話,再上呈陛下禦覽,則必能過關。

賈南風:若非賢卿提醒,幾乎弄巧成拙,誤其大事。即請先生代為翻成白話,若何

張泓:微臣遵命,樂意效勞。

於是立即動筆,將華麗辭章更換為俚詞俗語,但其文理見識,卻依原意。

賈南風看罷,大聲稱讚,便將司馬衷喚過,命其抄寫一遍,再請張泓持之,回報武帝。

張泓回到前殿,見皇帝宴會尚未進行過半。於是上前行禮,呈上太子答條。武帝覽其所答大喜,將答卷遞給太子少傅衛瓘:賢卿請看,太子見識過人,豈是愚昧之人耶!

衛瓘接過,粗覽一遍,便知必非太子所答,於是笑而不言。

武帝命將答卷傳示和嶠等上疏諸臣,眾人俱都目瞪口呆,再無異言。

鏡頭轉換,太子東宮。

賈南風善妒而且詭詐,太子司馬衷懼之,若寵幸其他妃嬪,亦是偷偷摸摸。但賈南風在宮中遍布耳目,若一旦聞說哪個妃嬪有孕,則必喚至,親執鐵戟敲擊其腹,令胎兒流產。

因下手沒有輕重,至有妃嬪被笞死者,慘叫聲聞於東宮之外。

有內侍夜聞東宮慘叫,打聽確實,不敢隱瞞,報與武帝。

司馬炎大驚,親喚太子來問,方知竟有敲胎殺妃惡事,於是大怒,欲廢太子妃。後宮充華趙粲、皇後楊芷及大臣楊珧聞知,皆為賈南風求情。

皇後楊芷善言諫道:太傅賈充有大功勳於社稷,家人便是有過,猶當數世寬宥。賈妃是其親女,且正在年少,正複妒忌之間,不足以一眚掩其大德。

晉武帝:殺我子孫,毀我苗裔,豈是小過!

賈充門生荀勖等人聞說皇後求情不準,更是四處奔走,互相串聯,與朝中重臣聯名力保太子妃。武帝見眾卿皆為太子妃美言,隻得作罷,後因病危而逝,於是賈南風終不得廢。

楊皇後見賈氏逃過一劫,甚為高興,於是便將賈南風喚至,回以訓誡,不得再犯。

賈南風對楊後力保自己之事毫不知情,反因楊後勸誡為恨。

此時既誅楊駿,因思獨攬三宮,更欲廢掉太後楊芷,故令一班親信大臣,群起彈劾。

閃回結束。晉惠帝司馬衷見眾臣奏議太後之罪,不敢違背眾議,隻得下詔,使後軍將軍荀悝將楊芷送往永寧宮,使其遠離朝堂,不得參政。

又恐太後深宮獨居孤單,詔令特赦楊駿之妻高都君龐氏不死,準與其女楊芷同居。

賈南風聞報大怒,不肯乾休,複又唆使大臣聯名上奏。其表略雲:

故太傅楊駿之叛,皇太後明知其事而不報,且暗地施展奸謀,企圖顛覆社稷。箭射帛書,邀集將士,便是鐵證。其父女同惡相濟,自絕於天,豈可母儀天下哉昔魯莊公與母文薑絕親,《春秋》所許,意在人君應順承祖宗大業,示天下以至公無私耳。今陛下雖有母子親情難遏,不欲治罪,惟臣下不能從命。請陛下召集王公朝議,以決是非。

一時奏章如同雪片雲集,眾議洶洶,皆是一般口吻。

司馬衷覽奏不悅,下詔道:事關重大,需查清再議。

賈南風見此,又唆使有司上奏:楊駿借外戚資曆,居塚宰重任。陛下居喪期間,因委以大權,以致圖謀篡逆,安插黨羽於朝。皇太後與楊駿唇齒相依,協同叛逆,此不赦之罪也。及陰謀暴露,楊駿複又抗拒詔命,擁兵恃眾,使宮府血刃,釀成大亂。而太後又射帛書邀集將士,獎勵凶黨,上負於祖宗之靈,下使億萬百姓絕望。昔文薑謀亂,《春秋》斥之;呂雉族叛,宗廟降位,皆史鑒不遠。故依前例,應廢太後為峻陽庶人,惟乞俯允。

惠帝覽奏,知是皇後賈南風唆使,不敢明斥其非,隻得公議於公卿大臣。

中書監張華上表,為太後脫罪:太後侍奉先帝,未有失德之處。今與所親結黨是實,臣以為應按漢成帝趙皇後舊例,降稱武帝皇後,安置離宮,以保天子親眷之恩始終。

惠帝聞奏大喜,便欲照準。

賈南風大急,乃親出簾外,與惠帝並肩,以目示意階下各宗室諸王,大使眼色。

尚書令、下邳王司馬晃見到賈後眼色,當下越班而出,奏道:張公之論,臣以為不妥。皇太後與楊駿陰謀危害社稷,便不能奉承宗廟,與先帝相配。應貶皇太後為民,廢黜尊號,使移居金墉城,上可匡正社稷,下可孚萬民之望。

禮部有司諸官見有下邳王帶頭,於是緊附其議:臣等請從尚書司馬公之議,將太後廢為平民。至於廢太後之供養,可據陛下報恩之願,務必豐厚,以完人子孝道。楊駿作亂大罪,太後既廢為平民,亦請將其母龐氏交付廷尉行刑。

司馬氏宗室諸王因受楊駿欺壓已久,聞聽此言,一齊出班,無不附和此議。

司馬衷見眾意難違,暗歎道:老外祖,何得罪人如此之多耶!

欲待還要不許,賈南風又衝各有司官吏大使眼色。諸官順承賈南風之意,一齊出班跪拜,再三請求,必要罷黜太後之位。司馬衷無奈,隻得準奏。

詔旨下到內宮,太後楊芷大驚失色,抱住其母龐氏大哭,身側宮女侍監無不下淚。

楊芷泣道:女兒深悔當初!不應輕信內侍及宮女之言,不安心坐於正宮,卻搞甚麼血書求救,至有今天之事,非但自身不保,而且累及老母。

龐氏:事到如今,也隻索聽天由命。

楊芷:當今陛下,絕不至如此無情。皆是賈氏唆使眾官諸王,乃至於此也。

於是顧不得身份體麵,親到賈南風宮中求見,斷發覆麵,叩頭以前額觸地,苦苦哀求,並上表稱妾,隻求保全母親一命。

賈南風至此誌得意舒,高坐於堂,對太後不予理睬,至其昏厥,方令侍監拖回太後舊宮,等候發遣。可歎昔日婆媳尊卑之彆,今日反轉乾坤,顛倒其位。

有司衙門奉了聖旨,這日在午門外排列法場,刑殺太後母親龐氏。可憐龐氏榮耀一生,臨到白發蒼然,終不免頸上餐刀,命赴黃泉。

行刑已畢,廢太後楊芷即被押送至金墉城,就此幽禁。

賈南風猶不罷休,非欲將太後治於死地而後快,命將太後內侍及宮人全部遣散,並令監守官吏,不許給楊芷食物,任其自死。

字幕:楊芷連續八日不得進食,終於元康二年卯月初一日,被活活餓死於金鏞彆宮,終年三十四歲,做皇後、皇太後共計一十五年。

楊太後雖死,賈南風又恐其至黃泉與武帝相見,狀告自己慘毒,於是延請道士作法,貼靈符於太後之棺,並鎮以藥石,意在使太後永不得入於輪回,無法得見武帝司馬炎之麵。

太後餓殺,外戚楊氏集團即告覆亡,自此舉朝權柄悉歸賈後一黨。

賈南風為樹朋黨,於是奏準惠帝,征召汝南王司馬亮入京為太宰,太保衛瓘錄尚書事,使二人一同輔政。又命司馬瑋為衛將軍,司馬繇為尚書左仆射,共同統領楊駿原班軍馬。

賈南風則與族兄賈模、從舅郭彰、妹賈午之子賈謐等乾預國事,愈發為所欲為。

鏡頭轉換,汝南王司馬亮入朝輔政。

汝南王當政,為取悅眾臣,下令有司敘論誅滅楊駿之功。待參與伐楊名單列出,便議奏使參與其事諸將一千零八十一人皆封列侯,並予以厚賞。

禦史中丞傅鹹諫道:侯爵何重,不可輕加。今諸官並無戰功而輕易受此重賞,則此後人人莫不樂見國中有禍,朝廷生亂,反致禍源無窮也。依臣所論,絕不可如此為之。

司馬亮不從其諫,一意孤行,終封列侯千人,由此使朝中爵位輕如稻草,不值一文。

其後不久,汝南王便如楊駿當初,開始專權於朝,遍插親信,明結黨羽。以後凡有軍國大事,從不議之於眾臣,隻與衛瓘獨斷專行。

傅鹹又上書切諫,司馬亮怒而不從,愈加變本加厲,橫行無忌。

東安王司馬繇見此,以為司馬亮在討平太傅之亂中並無尺寸之功,卻得此重位,於是憤憤不平,常與楚王司馬瑋於私下議論,欲謀殺司馬亮,圖謀廢除賈後。

司馬亮看破司馬繇之謀,於是先下手為台,秘密進宮來見賈後奏道:東安王兵權過重,更有異誌,意圖專擅朝政。宜早廢之,不可使其釀成大患。楚王司馬瑋在誅楊駿之役中立有大功,且有功不伐,行謙退之德,可使其代掌東安王之兵,方保社稷萬無一失。

賈後從之,於是矯發天子詔旨,指控東安王謀叛,念其前功免誅,免官流放帶方郡。

司馬繇平空受枉,但見司馬亮勢大,又有賈後作其靠山,於是莫敢誰何,隻得向司馬瑋哭訴一場,忍氣吞聲,奉詔出京,赴帶方郡去了。

賈後即召楚王司馬瑋入宮,代受東安王之職。

楚王既有了兵權,於是專立威名,非但不將惠帝看在眼裡,既連汝南王司馬亮及皇後賈南風之意亦常忤逆,完全自專朝政。

司馬亮大怒,議於衛瓘:楚王無禮至甚!賢卿教我,如何殺得楚王,以消我恨

衛瓘道:司馬瑋並無過錯,如何公然害之若要削其兵權,某倒有一計。殿下來日入朝,可表奏陛下,稱楚王功偉,更兼勇略過人,可封其為大將軍,令歸於封國,鎮守西邊,則盜賊斂跡,天下太平矣。若楚王離京,則朝中之事惟任殿下所行,豈不妙哉

司馬亮聞言大喜,以為妙計,立即回府作表,專待來日上奏,驅逐楚王司馬瑋出離洛陽。眼見一場大亂,就在眼前。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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