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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集 樂毅伐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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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都臨淄,相國府邸。

門客來報:馮諼並無寸功,得享代舍上等之客,猶不自足。乘車日出夜歸,複又作歌。

孟嘗君:其歌辭雲何

門客:說甚長鋏歸兮,無以為家。

孟嘗君:未知其家中,尚有何人

門客:聞說其父早死,隻有老母在堂。

孟嘗君:我知之矣。可出府資,奉其老母衣食。

自此之後,馮諼便不複作歌。

花落花開,寒冬過去,春季又來。

管家來報:府中錢穀,隻夠諸客一月之需。

孟嘗君乃問左右賓客:諸公有誰能負其辛苦,為我收債於薛邑者

馮諼出班自薦:下臣願往。

孟嘗君:妙極!某正欲觀卿之大才。

於是便命馮諼主事,管家相隨至薛,去收債息。

馮諼欣然領命,遂往帳房中核查債券,乘坐高車大馬,昂然到至薛邑,坐於公府。因命隨從檄令全城,皆於十日內前來合債,繳還利息。

薛民多有借貸於孟嘗君者,聞說薛公派人前來征息,不敢延挨,大都如期至府輸納。不過數日,還貸者十之七八,便得息錢十萬有餘。

數日之後,償還貸息已畢。尚有數百家貧困窘迫,不能償貸者,亦來公府,請求寬限。馮諼審其貧富之狀,儘得其實情,乃出券合之;度其欠貸者財力,後日可相償者與為要約,載於券上,善言遣釋。卻將實在赤貧,不能償還者留下,不放出府。

無力償債者見此,以為將被責打逼債,並皆羅拜階下,哀乞寬期。

馮諼二話不說,便命左右取火,將其債券當眾全部投入火中,不一時燒為灰燼。眾貧民不解其意,其中有人以為將要被逼為奴,以全家人口償債,愈加恐懼不已。

思猶未已,忽見馮諼開口,對眾人說道:孟嘗君所以貸錢於民者,恐爾等無以為生,或誤農耕之時,非為利也;然君之食客數千,俸食不足,故不得已而征息,以奉賓客。今有力者更為期約,無力者焚券蠲免。孟嘗君施德薛人,可謂厚矣。

貧民百姓聞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雙耳所聞,愣怔半日,方才明白,皆都叩頭膜拜,繼而歡呼震天:孟嘗君,真吾薛民之父母也!

馮諼焚券遣眾,遂還齊都,與管家來報家主,繳息報賬。孟嘗君早就自從人口中,聞說焚券之事,於是假意詢問管家:你隨先生前往薛城收債,果已完畢乎

管家眼望馮諼,嚅嚅而不敢言。馮諼施禮道:不才此去,非但收債,且為君收德!

孟嘗君聞言不悅,正言責道:公焚券近半,猶曰收德,不知何謂

馮諼答道:賢君請息怒,容下臣備細陳之。

孟嘗君:田文正欲請教。

馮諼:薛邑負債者多,貧富不一;能還者眾,力乏者稀。其乏者雖嚴責之,亦不能償,久而息多,則逃亡耳。薛乃君之世封,其民乃君之子孫也,同危共難。今焚無用之券,以明君之輕財愛民,仁義之名,流於無窮,此臣所謂為君收德者。

孟嘗君聞其言之成理,暗暗點頭。且思既已焚燒債券,再要追究,亦自無可奈何。於是半喜半惱,勉強長揖而謝道:田文受教矣。先生去休!

馮諼見此,知道孟嘗君並未息怒,也不再加解釋,亦長揖而去。

鏡頭轉換,按下齊都臨淄,複敘秦宮鹹陽。

孟嘗君逃回齊國後,秦相樗裡疾當年病故,趙國人樓緩繼其相位。

秦昭王後悔失去孟嘗君,縱其回國,自思若有此人見用於齊國,終必為秦國之害。乃暗派間諜前往齊國,廣布謠言於臨淄:天下隻知有孟嘗君,不知有齊王,田文且代齊政!

又派人出使楚國,對楚頃王說道:向者六國伐秦,孟嘗君不服合縱長之約,故意托病延挨,不肯共同出兵;及楚懷王拘押在秦之時,孟嘗君複勸寡君勿歸懷王,反以大王見質於齊,幾乎不得歸國。由此寡君得罪於楚,皆孟嘗君之故也。

楚頃王為其言所惑,亦使人傳布流言於齊國。

如此秦、楚兩國交相毀謗之下,立見成效。齊湣王本來便十分忌憚孟嘗君,聞此流言愈加懷疑,遂收孟嘗君相印,黜歸於薛地。

賓客見孟嘗君罷相,紛紛辭去,半月散儘。

惟有馮諼不肯離去,並親為孟嘗君禦車,還至薛城。離城尚有三十餘裡,隻見薛邑百姓扶老攜幼相迎,拜於道傍,爭獻酒食。

孟嘗君見此情景,雙眼發紅,熱淚盈眶,手撫馮諼之背泣道:我到今日方知,此乃先生前番焚燒債券,為田文市德者也!

馮諼笑道:臣意何止於此請借臣車駕一乘,必令主公益加見重於國君。

孟嘗君道:惟先生所命,田文無有不從。

馮諼遂請支領一批金帛,駕車西入鹹陽,求見昭襄王,並下說辭:臣聞秦與齊勢不兩雄,其雄者乃得天下,大王以為然否

秦王不答反問:先生有何良策,可使秦國雄霸天下

馮諼道:齊之所以重於天下者,以有孟嘗君故也。今齊王收其相印,以功為罪;大王何不乘其懷怨,收為秦用則用以謀齊,如反掌之易,豈特雄霸天下而已哉

隻因樗裡疾已卒,秦王此時欲得賢相,聞言大喜,乃飾良車十乘,黃金百鎰,命以丞相之儀,往迎孟嘗君於薛邑。

馮諼告辭秦王,離開鹹陽,搶在秦使前麵,疾驅到至臨淄,來見齊王,再下說辭:齊、秦並強,得人者雄,失人者雌。今臣聞秦王陰遣良車十乘,黃金百鎰,往迎孟嘗君為相;倘孟嘗君西入相秦,反而為秦謀齊,則雄在秦,臨淄、即墨危矣!

齊湣王知道馮諼是為孟嘗君門客,聞此半信半疑,猶豫不定。

便在此時,邊關守將來報:秦人使團過境,往薛邑而去。因有通關符牒,臣不敢攔。

齊湣王這才確信,一時手足無措,便問馮諼:孟嘗君果若赴秦,這便如何是好

馮諼:前者孟嘗君罷相,是楚國傳謠之故,並非大王本意。今秦使旦暮且至薛邑,大王可乘其未至,先恢複孟嘗君相位,更廣其邑封。孟嘗君是為齊之公族後裔,豈有愛秦惡齊之理必喜而受之。秦使者雖至,豈敢擅迎我之相國出境

湣王稱善,即命馮諼持節,往迎孟嘗君回到臨淄,複其國相之位,益封千戶。

秦國使者至薛,聞孟嘗君已複相齊,隻得轉轅而西,回國向秦王複命。秦王這才知道,自己是被馮諼利用,至此無可奈何,隻好咬牙切齒,暗氣暗憋。

孟嘗君既複相位,賓客去者複歸,齊聚門下。

孟嘗君欲待怪罪,馮諼諫道:富貴多士,貧賤寡交,事之常也,君又何怪

孟嘗君聞此,再拜稱謝:先生心胸,田文不及!

乃待賓客如初,不計前嫌。天下之士皆道孟嘗君胸闊如海,愈加趨之若鶩。

孟嘗君複為齊相未久,西部諸國戰火又起。

魏昭王與韓釐王合縱伐秦,秦將白起奉命率軍禦敵,大敗於魏韓聯軍於伊闕,斬首數萬餘級,河水皆赤;複乘勝奪取韓地二百裡,魏河東地四百裡。

秦昭王由此傲視天下,便使人出使臨淄,言於齊湣王道:今天下相王,寡人欲稱西帝,以主西方;尊齊為東帝,以主東方,平分天下,王以為何如

齊湣王聞此,意為所動,於是議於孟嘗君,將欲稱帝。

孟嘗君奏道:秦以強橫見惡於諸侯,大王切勿效之。如若不然,必成眾矢之的。

齊王信以為然,遂婉拒秦使之請。不過旬月,秦王複又遣使至齊,相約共伐趙國,獲勝之後,共分趙國之地。齊王聞此,又複心動,未及與相國孟嘗君商量。

便在此時,蘇代自燕國複至臨淄,以通兩國盟好。

齊湣王知道蘇代乃是鬼穀門徒,極有智計謀略,遂向其請教與秦國並為二帝之事。

蘇代答道:秦獨致帝於齊,所以尊齊也。卻之,則拂其意;受之,則取惡於諸侯。願王受而勿稱,使秦稱之。若西方諸侯皆肯奉秦王為帝,大王乃隨後稱帝,以王東方未晚。

齊湣王:聞卿之論,似又高出田文,寡人敬受教。然秦又約我伐趙,其事何如

蘇代:兵出無名,事故不成。趙乃強國,無罪而伐之,勢必兩敗俱傷,又諸侯不服。若得其地,則為秦利,齊無與焉。若依臣計,今宋方無道,天下號為桀宋,大王與其伐趙,不如伐宋。得其地可守,得其民可臣,而又有誅暴之名,此湯武之舉也。

湣王大悅,乃厚待秦使,受帝號而不稱;複以委婉托辭,絕秦伐趙之請。

秦昭襄王稱帝二月,聞說齊國仍舊稱王,遂自去帝號。

齊湣王遂依蘇代之計,欲伐宋國;先派出使者,往宋國查探國情虛實。

鏡頭閃回。由此便敘宋國之事。

當時宋康王在位,乃是宋辟公之子,戴剔成之弟。

其母當初夢到徐偃王托生而孕,因生子名偃。

子偃生有異相,麵闊一尺三寸,目如巨星,力能屈伸鐵鉤。

周顯王四十一年,子偃驅逐其兄戴剔成,自立為宋國之君。即位之後,因欲複興先祖宋襄公舊日霸業,乃在國內多檢壯丁,得勁兵十萬,然後四處征伐。

於是東伐齊國,奪取五城;南敗楚國,拓地三百餘裡;西敗魏軍,取其二城。

更又除滅滕國,據有其地。滕國曾被越王朱勾所滅,不久複國,今終亡於宋,共傳三十四世,國祚八百二十八年。

宋子偃既滅滕國,因遣使通好於秦,自此號稱強國。因自謂堪與齊、楚、韓、趙、魏並肩雄峙,故而始稱宋王,以為英雄無比。

此後每次臨朝,宋康王輒令群臣稱賀,齊呼萬歲,堂下及門外侍衛應之,聲聞數裡。

其後宋王愈加自大成狂,竟效商帝武乙,以革囊盛以牛血,令人懸於高竿,自己在下挽弓射之,血雨從空而降,名曰“射天得勝”,借以恐嚇列國來聘使節。

又為長夜之飲,以酒強灌群臣,皆潦倒大醉,不能成禮;而自飲白水代酒,以欺眾人。每至此時,左右皆都稱頌:君王酒量如海,可飲千石不醉。

又多取婦人為淫,夜禦數十女,以此自炫於國人。

忽一日,宋康王遊獵封父之墟,於林中遇見采桑少婦,美豔絕倫,不可方物。康王令近侍訪而問之,得知采桑婦乃是舍人韓憑之妻息氏。

康王由此失魂落魄,不顧君臣大防,使人齎持聘禮到至韓家,傳達欲納息氏為妾之意。

息氏不眾,作詩一首,請來使持歸,回報宋王。其詩隻有四句,其辭是為:

南山有鳥,北山張羅;鳥自高飛,羅當奈何

宋王見詩,喜其文采,愈發不肯罷休,使人往其家奪之,車載入宮。

韓憑無力阻擋,見妻子息氏被迫升車而去,遂還至廳內,懸梁自殺。

宋王召息氏共登青陵台,脅其就範,百般哄誘。息氏愈加不眾,複又作詩。其辭曰:

鳥有雌雄,不逐鳳凰;妾是庶人,不樂宋王。

待宋康王正在觀詩之時,息氏以袖掩麵,縱身跳下高台。如花美眷,頓時成為肉餅。

宋王又氣又惱,下令收屍。內侍搜簡息氏身畔,於裙帶間得書一幅,見是一封遺囑:

臣妾死後,乞賜遺骨與韓憑合葬,黃泉感德!

宋王覽書大怒:你既不如我意,寡人豈能如你二人之意耶!

故命將韓憑與息氏分為二塚,隔絕埋之,使其夫婦東西相望,而不能相親。

時陋不久,忽一夜之間,各有文梓木生於二塚之傍,長至三丈。其枝在空中自相附結連理,有鴛鴦一對飛集於枝上,交頸悲鳴。裡人見而哀之,遂名其樹曰“相思樹。”

國內群臣見宋王暴虐,多有進諫。宋王非但不聽,後來聽得心煩,遂置弓矢於座側,凡見有人前來進諫,便即引弓射之。嘗一日之間,射殺景成、戴烏、公子勃三人,血流滿階而死。自此舉朝文武莫敢開口,皆都緘默。諸侯聞之,號曰桀宋。

閃回結束。便在此時,蘇代向齊湣王進言伐宋。齊王遺使往宋,探訪實情還報,於是伐宋意決。遂遣使於楚、魏二國,約共攻宋,事成之後三分其地。

此事被秦國細作偵知,飛馬還報鹹陽。

秦昭王聞而大怒,對群臣說道:宋國向與秦國結歡,而齊國伐之,是欺寡人也。

當即便欲興兵,援宋伐齊。

蘇代當時尚在臨淄,聞說此事,便向齊王請命,自願前往說秦。

齊王從之,遂賜以金幣重禮,以蘇代為使,西入鹹陽,來見秦王。

蘇代:齊國今欲伐宋,臣為大王賀之。

秦王:宋為秦盟,齊王伐宋,是欺寡人,卿賀者何來

蘇代:齊王伐宋,是以宋王暴虐為由。然而齊王強暴,無異於宋,今約楚、魏聯手,其勢必欺楚魏。楚魏受其欺淩,必向西事秦,是秦損一宋以餌齊,而坐收楚、魏二國,王何不利且桀宋乾犯天下眾怒,無人不知;秦若救之,眾怒必移於秦,又何利焉

秦王聞罷,轉思有理,因此便不救宋,坐觀成敗。

蘇代還報,齊王大喜,於是放心大膽出兵,先至宋郊。其後未久,楚、魏之兵來會。

魏將芒卯獻計:宋王,人心離怨。我三國皆有喪師失地之恥,宜傳檄文所失諸邑,公布桀宋罪惡,以招故地之民,必有反戈向宋,為我王師內應者。

齊、楚二國主將皆都讚同此議,遂命行軍令史撰檄,曆數桀宋十大罪狀。其檄文辭曰:

桀宋不仁,獲罪於天,兼暴虐下民,侵淩諸侯。列其十大罪狀,眾宜知悉。其一逐兄篡位,得國不正;其二滅滕兼地,恃強淩弱;其三好攻樂戰,侵犯大國;其四革囊射天,得罪上帝;其五長夜酣飲,不恤國政;其六奪人妻蕩無恥;其七射殺諫臣,忠良結舌;其八僭擬王號,妄自尊大;其九獨媚強秦,結怨鄰國;其十慢神虐民,全無君道。

檄文到處,人心聳懼,三國所失之地,其民皆逐宋國官吏,登城自守,以待本國兵至。於是三國之師所向皆捷,直逼睢陽城下。宋王偃大怒,絲毫不懼,親領三軍,出城十裡迎敵。

雙方交鋒,齊師佯敗誘敵,卻教楚、魏二軍兵分左右,抄出宋營之後,襲攻睢陽城。

宋王半夜棄城而遁,走至溫邑,終被追及斬首。齊、楚、魏遂滅宋國,三分其地。

鏡頭閃回,補敘宋國始終。宋國乃為周初被封公爵之國,國君子姓宋氏。處於房、心二宿分野,皆膏腴之地。經濟發達,國人善於經商,繼承與發展殷商文化,功不可沒。

睢水北岸宋都商丘,濟水北岸陶丘,獲水、泗水交彙彭城,都是商業都會,極為繁榮。宋國又是華夏聖賢文化源頭,儒、墨、道及名家四大思想皆發源於此,孔子、墨子、莊子、惠子四位聖人皆出自宋國,商丘由此被譽為“中國聖人文化圈”。

當西周之初,周公旦輔佐周成王平定三監之亂,為興滅繼絕,封商紂王兄長微子啟於商朝舊都商丘,建立宋國,並特準其用天子禮樂奉商宗祀,與周為客。故此宋國地位特殊,被周天子尊為“三恪”之一。

宋襄公曾代齊作為諸侯盟主,泓水之戰後國力受創。宋景公時期滅曹,國力漸盛。至宋康王欲興王政霸業,便被齊、楚、韓聯合滅國。共傳三十四君,享國八百二十八年。

閃回結束。齊、楚、魏三家既分宋國之地,齊湣王複又後悔,因而再聚眾將。

齊湣王:伐宋之役,齊國出力最多,楚、魏安得受地,坐享其成!

齊眾將:願聞王命

齊湣王:不如乘此得勝之師,趁兩國不備,襲奪其地,皆歸我齊國所有。

眾將:喏!

齊湣王大喜,遂親引大軍,先尾隨楚師之後,采取偷襲,大敗楚師於重丘;乘勝逐北,儘取淮北之地。又回師西侵三晉之地,屢敗魏軍。

楚、魏兩家痛恨齊湣王負約,果然皆都遣使附秦。秦昭王坐享其成,不由大喜,以為皆是蘇代獻策之功。遂遣使赴燕,重賞蘇代。

齊湣王雖然兼有宋國之地,卻不知已經失信於天下諸侯,大禍將至。反而益加驕恣,便如宋康王一般,自以為天下無敵,使人往合衛、魯、鄒三侯,命其稱臣入朝。

三國不敢不從,隻得入齊,請為附庸。齊湣王於是更有兼並二周,遷鼎臨淄之意。

孟嘗君見此,入朝諫道:宋王偃因驕而亡,願大王以其為戒。周雖微弱,號為共主。七國攻戰百年,皆不敢及周,畏其名也。大王前去帝號,天下以此譽齊,故有伐宋滅國之勝。今王忽萌代周之誌,恐非齊國之福也。

湣王此時利令智昏,自以為孟嘗君可有可無,於是怫然不悅道:湯放桀,武王伐紂,桀、紂非其主乎寡人何不如湯、武隻可惜子非伊尹、太公耳!

於是更趁此機,複收孟嘗君相印,將其趕出朝堂。

孟嘗君無奈,與門下賓客逃走大梁,往依魏信陵君公子無忌以居。魏無忌乃是魏昭王少子,謙恭好士,早聞孟嘗君大名,今見其率眾來投,不由大喜,熱情相待,分地使居。

鏡頭轉換,按下東齊稱霸,複說北燕複仇。

周赧王二十二年。趙將樂毅聞說燕王築台招賢,自趙至燕,求官入仕。

樂毅子姓樂氏,字永霸,中山靈壽人氏,魏將樂羊子後裔。少年聰穎,喜好兵法,師從於叔父樂池,儘得鬼穀門兵法之妙,並有創新。

因被趙人舉薦,參加趙武靈王騎兵團,任為列將。至沙丘事變,武靈王餓死行宮,樂毅時在原陽大營,以為趙惠文王狠毒不孝,於是掛印棄軍而去,投奔魏國。

魏昭王聞說是樂羊子之後,當即收留,亦命為列將,並不重用。

樂毅見魏王胸無大誌,不重賢才,複又後悔擇主不慎,以至於此。後聞燕昭王千金市骨,招賢納士,遂萌奔燕之念。

時有湊巧,忽這一日,魏昭王欲選聘燕之使,因聞樂毅與燕國上卿蘇代乃是通家之好,皆都出於鬼穀門下,遂命其出使。樂毅至燕,昭王果然看在蘇代麵上,待以上賓之禮。

樂毅以為燕王知己,遂敬獻禮物已畢,以言挑之,表示願為燕臣。

燕昭王知其乃是名將樂羊之後,且是鬼穀門再傳弟子,必有奇能;兼之自己正在千裡市骨,招賢納士,聞言如何不喜於是欣然接納,拜為亞卿,命與鄒衍共同主持改革變法。

鄒衍者,齊國桑丘(今山東濟南章丘郝莊村)人氏。陰陽家代表人物,五行學說創始人,稷下學宮著名學者。鄒衍初到燕國,遊說縱橫之士皆都敬畏,遠迎至郊,如眾星擁彗。燕昭王聞而大喜,親為掃灑庭除,惟恐塵埃落至其身。又擁彗先驅,請自列弟子之座受業。

時值齊湣王滅宋,又連勝楚、魏,擴土千裡,正是火裡烹油,如日中天。但因其自大驕橫,驅逐孟嘗君至魏,故此百姓不忍,眾卿離心。

消息報至燕國,燕昭王以為報仇機會已至,遂向樂毅問計。

樂毅答道:齊自桓公以來,又經威、宣二世,仍有霸主基業,土廣民眾,不可輕敵。依臣之計,今天下皆惡齊君,王必攻伐,臣請為王聯合趙、楚、魏三國,一起攻之。

燕昭王:皆依將軍所奏,寡人委卿以全任,但為寡人謀之。

於是授以重金,便派樂毅為使,使其遊說諸侯,以謀伐齊。

樂毅奉命而出,先往邯鄲,與舊主趙惠文王結盟立約;同時請派他人,聯合楚、魏。

燕使到魏,當時孟嘗君正被魏昭王拜為國相,聞說伐齊,勾起舊恨,自然一說便肯。

樂毅說服趙惠文王與燕國結盟,又請趙王遣使至秦,誘勸秦國相助。

諸侯皆謂齊湣王驕橫暴虐,對各國不利,是為天下禍害,於是皆從燕國伐齊。

樂毅以此還報,燕昭王大喜,於是動員全國兵力,拜樂毅為上將軍。

趙惠文王亦將相國大印授給樂毅,命其統率趙國兵馬。

樂毅遂為聯軍總帥,統一指揮趙、楚、韓、魏、燕五國之軍伐齊,秦王亦派軍隨征。

齊湣王聞報燕軍來伐,尚不知諸侯皆從,毫不為意,親率齊軍迎於濟水之西(今山東高唐、聊城一帶);以觸子為將,達子副之。

齊湣王因驕傲自恃,及至發現聯軍勢眾,這才著慌,急渡濟水,西進拒敵。

兩軍相遇,樂毅親率五國聯軍,立即發起猛攻。齊軍由於連年征戰,士氣低落。齊湣王見此,為迫使將士死戰,便以挖祖墳、行殺戮相脅,更使將士離心,鬥誌消沉。

於是甫遇聯軍進攻,齊軍便即一觸即潰;再經三戰,主力儘滅,遭到慘敗。觸子棄軍逃亡,不知下落,副將達子收拾殘兵,退保都城臨淄。

諸侯聯軍獲勝,秦、韓兩軍撤走。樂毅派魏軍南攻宋地,趙軍北取河間,自率燕軍攻向臨淄,繼續聚殲齊國殘部。楚頃襄王聞之,便以救助為名,派大將淖齒率兵入齊。

樂毅分遣諸侯軍隊,親率燕軍直搗臨淄,兵不留行。

謀士劇辛諫道:燕軍勢孤,不能獨立滅齊,將軍不可長驅直入齊境。一旦後援不繼,則我軍不返矣。

樂毅不以為然,答道:濟西一戰,齊軍精銳儘失。又國內紛亂,燕弱齊強形勢已逆。不就此乘勝追擊,複其當年伐燕之仇,更待何時

於是不聽劇辛,率軍追擊。

所謂兵敗如同山倒,齊國果然大亂失度,不能組織有效抵抗。

齊湣王再棄臨淄,敗逃莒邑據守。此時楚將淖齒帶兵來援,齊王大喜,遂任淖齒為國相,命其率兵抵抗燕軍。

齊湣王萬萬不曾料到,淖齒卻並非真心前來相助,而是來報奪地之恨。於是忽然縱兵叛亂,誅殺齊湣王於莒城,據而有之,並複奪淮北土地歸楚。

當此之時,齊王雖棄都城,臨淄尚未失陷;齊國各城亦都據城堅守,不肯投降。

樂毅兵少,又孤軍深入,於是不顧其餘諸邑,隻集中兵力,攻擊齊都臨淄。旬月之後,終克臨淄,儘搜庫中珍寶財物,以及宗廟祭祀之器,全部裝載,運到燕國。

燕昭王聞報大喜,親自趕到濟水岸邊,慰勞諸將,以酒肉犒勞三軍。更封樂毅以昌國之地,號為昌國君。封賞已畢,遂載戰利品歸國,而命樂毅繼續帶兵,進攻齊國各城。

樂毅於是留在齊國,布施德政、申明軍紀,嚴禁擄掠,廢除殘暴法令,以及齊湣王時所設各種苛捐雜稅。然後分兵五路,以圖徹底消滅齊軍,占領齊國全境。

此後僅在半年之內,燕軍就攻取齊國七十餘城,都劃為郡縣,歸屬燕國。

樂毅複於各地巡行作戰五年,橫掃齊國全境,隻有莒邑與即墨兩城,一在楚將淖齒手中,一被齊將田單拒守,未被收服。眾將見此,欲請集中兵力,強攻二城。

樂毅說道:齊乃大國,不可操之過急。雖破其城,而不能服其民心,則必占而不固。

於是命對莒城、即墨圍而不攻,轉而精心治理已被攻占諸地。乃對七十餘城實行減免賦稅,廢黜苛政,尊重民俗,保護齊國固有文化,優待名流士紳等係列政策,借以收服齊人之心,欲圖瓦解齊人反抗意誌。

鏡頭閃回,敘說其餘五國之事。

便在樂毅率軍伐齊之際,周赧王二十三年。

秦將白起升為大良造,領兵攻陷魏國,占據大小城池六十一個。魏冉稱病免相,白起攻魏取垣,複又歸還。又攻韓撥宛,設縣屬秦。

楚頃襄王被迫迎娶秦女,與秦結為姻親之國。

白起率軍複攻韓、魏,以奇兵襲破魏軍,殺魏將犀武。

楚國修建方城,於此年全部竣工,形成半弧形邊塞,以捍衛南陽盆地。楚方城對於北方六國長城建築,起到示範作用,影響深遠。

同年,趙惠文王於南行唐築城。趙王唯才是舉,用人不分貴賤,鬼穀門人廉頗年逾不惑,至此終有大展身手機會,通過率軍征戰,積功升至大將軍。

次年,魏冉複為秦國丞相,封於穰與陶,謂之穰侯。

秦王又封公子市於宛,公子悝於鄧。

周赧王二十六年,燕攻齊守,激戰正酣之際。

秦國對三晉繼續實施分彆擊破戰略,放棄韓、趙,集中全力打擊魏國。大良造白起親率十萬大軍,以客卿司馬錯為副,對魏國展開大規模輪番進攻。

白起軍至軹城(今河南濟源),陷大小六十一城。複大敗魏國名將芒卯,深入北宅,圍魏都大梁,迫使魏國割地求和。

魏昭王不堪白起屢次威迫,因而親自前往邯鄲,朝見趙惠文王,商議聯手抗秦。因獻葛孽、陰成兩地給趙惠文王,以為養邑;又獻河陽、姑密,給奉陽君李兌之子為封地。

幸而魏文侯為子孫留下家底甚厚,如此再三被占,再四割獻,竟未因此而瀕於滅亡。

周赧王二十七年,秦王令司馬錯為將,率軍出蜀攻楚,拔取龍山。

秦國同時東出伐趙,攻占桂陽城,改稱梗陽。

趙惠文王於此年迎娶齊湣王之女,立為夫人,次年生子趙丹。

次年,儒家學派亞聖孟軻病逝,壽止八十四歲高齡。

畫外音:孟子一生經曆頗似孔子,屢仕不順,隻得轉向教育。中年以後懷揣政治抱負,帶領門人弟子周遊列國,宣其政治學說。但因其言辭犀利,批評國君無所顧忌,以至王顧左右而言他,政治主張不被接受。晚年回到故鄉,專心從事教育著述,並視“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以為人生至樂。後與弟子萬章等人整理經典,寫成《孟子》一書傳世。

周赧王二十九年,亦即公元前26年,莊子逝世,亦壽止於八十四歲。

畫外音:莊子名周,字子沐,後世稱為南華真人。是道家老子哲學思想繼承發展者,先秦莊子學派創始人。後世將其與老子並稱為“老莊”,其學說又謂“老莊哲學”。

是年荀子二十七歲,遊學於齊國稷下學宮,並為學長。

畫外音:荀子,名況字卿,趙國人氏,晉大夫荀息之後。曾三次擔任齊國稷下學宮祭酒,兩度出任楚國蘭陵令。晚年蟄居蘭陵,著書立說,收徒授業,終老於斯,被稱為儒家“後聖”,又兼為法家先祖導師,是為先秦時代百家爭鳴之集大成者。所收二徒韓非、李斯,皆為法家代表。荀子又是問答賦體創始者,同屈原同被稱為“辭賦之祖”。

荀子遊學至齊同年,楚頃襄王遣將軍莊蹻,率軍溯長江而上,奪取巴郡及黔中以西。

莊蹻又作莊豪、莊嶠、企足,楚莊王苗裔。率軍一直打到滇池,見本地肥沃富饒,遂以兵威平定,使其歸屬楚國。占據滇池之後,再次率軍出擊,一舉平定洱海周圍昆明部落,而後繼續東征,直到今之曲靖一帶。

畫外音:由是滇地方圓數千裡,皆納入莊蹻麾下。十年之後,秦國攻取楚國巫郡、黔中,莊蹻歸國道路斷絕,隻得留在滇池,因而稱王,建立滇國,定都昆明。莊蹻以至後世子孫,改服易俗,世代統治滇人。莊蹻乃是有史以來,華夏族首個開發雲南邊疆者。

至於此時,秦國已侵吞三晉土地之半,韓、魏大大削弱,魏國亦再無往日雄風。

魏有隱士侯贏,年七十餘歲,猶稱侯生,為大梁夷門監者。

信陵君魏無忌聞其雅潔,且好奇計,駕車往拜,以黃金二十鎰為贄,侯生謝而不受。

無忌愈加尊禮,置酒大會賓客,虛左首席;複親往夷門,迎侯生赴會。

侯生登車,略不謙遜,無忌執轡在傍,意甚恭敬。

侯生道:臣有客朱亥,在市屠中,欲往拜訪之。未知公子,可否屈枉車駕一行

無忌聞言,不顧府中高朋滿座,皆在引頸以待,即命引車枉道入市,及於屠門。

侯生下車,進入蓬門蔽戶,大聲呼喚:朱子,故人來訪,還不出來迎接!

朱亥聞聲而出,哈哈大笑,將侯生迎入廳內。因見實在無處待客,便在門首敘禮,請於肉案之後落坐。複向門外斜視一眼,見巷口怒馬高軒,公子執轡,也不理會。

信陵君偷眼往內觀瞧,見那朱亥乃是一個龐然大漢,相貌凶惡,氣勢非凡,不由暗暗稱奇。部下從人見此,各顯憤然不平之色。

侯生與朱亥對坐肉案,故意絮語多時,不肯動身離去。倒是朱亥心中不忍,時時睨視門外,卻見信陵君顏色愈和,略無倦怠,更無厭煩之意。於是暗暗點頭,也自稱奇不已。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已過,日影西而東,漸漸短斜。又是半個時辰,日影複又漸漸拉長。信陵君從騎數十皆都厭惡,多有出口竊罵者,忽高忽低,連侯生在院內亦聽聞之。

又磨蹭許久,侯生終於伸個懶腰,起身與朱亥作彆。朱亥送至門首即還,也不與信陵君相見。侯生嘻嘻哈哈,複登車駕,直入上坐如故。

公子無忌驅車還府,堂上眾客均已疲倦,散坐各處,或倚或躺。待聞車馬入府,觀其刻漏,皆都失驚。因知公子乃是午牌出門,至此回府,竟然已是申末時分。

諸貴客見公子親往迎客,虛左以待,又等這半日,正不知來客何等尊貴。及至上堂,卻見來者竟是個閭間老叟,衣冠敝陋,朽敗不堪,不由皆都駭然。

信陵君魏無忌引見侯生,遍告賓客:各位先生,此乃當世高士侯生,請來見禮。

眾賓:未知前輩高士,以何為業

侯生:身居卑職,夷門監者!

說罷將手一拱,徑至左班席落坐,叫嚷道:與老朱閒談這半日,卻早已餓餒哉!

信陵君聞此,即命傳餐上菜,與諸客布酒。諸客意殊不以為然,又見侯生毫不謙讓,竟至首席就座,複加訕笑不已。魏無忌視而不見,乃捧卮上前,向侯生為壽。

侯生接卮在手,朗聲說道:臣乃夷門抱關守吏,公子枉駕下辱,久立市中,毫無怠色;又尊臣於諸貴之上,於臣似為過分。然所以為此,欲成公子下士之名耳。

信陵君遜謝,座中諸客卻都聞而竊笑。當晚席散,眾客或醉或醒,紛紛告辭而去。信陵君送至門首而回,見侯生仍穩坐席首,絲毫未動。信陵君稍顯訝異,因笑問道:我座中諸賓,皆不能入先生之法眼乎

侯生聞此,長身而起,哈哈大笑:我薦一人,勝於在座諸公十倍!(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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