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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誰給你的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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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琩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往了右相府。

像他這樣的對外傳書,監院中官曹日昇是肯定要看的。

親王們如果出門在外,是由身邊的宦官監視,你在外麵做錯了事,宦官頂罪,但是在十王宅裡出了問題,曹日昇第一個逃脫不了乾係。

所以彆看他收了李琩不少好處,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這叫公私分明。

他將李琩的書信抄錄了一份備案,然後便將信遞還給使者:

“請壽王見諒,此乃臣下本職。”

送信的武慶笑了笑:“壽王自然是理解的,待我家阿郎喬遷新宅之後,還請中官得空了,前往一聚。”

“這是自然,”

曹日昇微笑起身,親自將武慶送出門外:

“壽王從未讓我為難,我心裡一直記著壽王的好,待殿下出嗣之後,我自會前往新宅拜謁,武二郎請了。”

武慶拱了拱手,拿著監院給開具的門籍,離開了十王宅。

曹日昇返回房內之後,隨即派人將謄抄的信件,送入宮內,交給高力士。

信上的內容涉及到的人,級彆太高,所以需要立即報送。

而曹日昇雖然看過,但權當是沒看。

除了高力士,他不會跟任何人說,他很清楚,知道的太多,其實對自己沒有好處,嘴巴不嚴的,也不會被高力士派到這裡來。

李林甫白天,是要在中書門下工作的,而且公務繁忙,比一般官員下班的時間都要晚。

曆史上,他被列入奸臣傳,但其實李林甫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雖然因為文化水平不算高,背地裡總是被人嘲笑為弄獐宰相,但那些嘲笑他的人,沒有哪個具備他的能力。

這個能力,叫做李隆基需要的能力。

彆人這是嫉妒,嫉妒李林甫竟然當了五年宰相,就好比有人買了一輛新車,彆人總是會猜測他一定是分期付款,因為他們接受不了人家是全款買車。

一直到了晚上戍時正,李林甫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了他的家。

這個時間段的平康坊,可謂歌舞升平,是整個長安除了東西兩市之外,夜裡最熱鬨的地方,而平康坊就在東市的西邊。

他的祖上是唐太祖李虎的第六子李禕,跟當下的信安郡王李禕,同名同姓同宗。

兒子李岫,早已在家中等候多時,聽聞父親回來,趕忙跑出府門迎接,將他的阿爺攙扶下了馬車。

“您這麼操持國事,也沒幾個人念您的好,阿爺這是何苦呢?”

李林甫笑了笑:“若不付出數倍於他人的勤奮,這個位置,我又豈會坐這麼久?”

“要我說啊,您乾脆讓一步吧,”李岫開玩笑道。

李林甫笑道:“廟堂之高,進亦憂,退亦憂,我想讓,讓的了嗎?”

他知道兒子出門迎他,必是有事,於是登階道:

“進去再說。”

李林甫的宅子非常大,子女非常多,但是成器的沒幾個,主要原因是他的家底本來就薄。

他爹是老二,繼承不了家業,還隻是一個王府幕職,結果又遭武後打壓,加上科舉盛行,朝廷給的門蔭越來越少。

他們家風光的,是他的大伯彭國公李思訓,級彆太高,可蔭侄一人。

李林甫是靠著大伯給的門蔭起家,仕途則是沾了舅舅楚國公薑皎和姨丈前宰相源乾曜的光。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李林甫也是個狠角色,豁得出臉麵,一路巴結上官、宦官、嬪妃,以其精於權謀的本事,混到了如今的一人之下。

“你覺得壽王這封信,是什麼意思?”李林甫有些考量意味的詢問兒子道。

李岫沉吟片刻,道:

“他現在確實不容易,既然能離開十王宅,那麼出來之後的局麵,肯定是要考慮周全的,所以選擇了楊慎矜手底下的王鉷,兩邊都不得罪。”

李林甫指著信上的一段,道:

“那麼你覺得,壽王信內所提及的,會儘量促使王鉷為我所用,你覺得,其言真否?”

李岫笑道:“自然是一句客氣話,他也是擔心此番選擇王鉷,會得罪阿爺。”

“並不是,”李林甫微笑搖頭:

“這封信如果是寫給你,那就是一句客套話,但卻是寫給我的,壽王與我打交道,要麼全真,要麼全假,他現在用的著我,自然不會假,卻又不甘心依附我,所以故意吊著老夫,雖是小伎倆,卻也管用。”

“他跟阿爺玩心術?”李岫嗤笑道:“豈不是班門弄斧?”

李林甫哈哈一笑:

“最樸素的手法,往往最是管用,王鉷兄弟管著戶部司,然戶部尚書王琚自視元從之臣,往常並未將老夫放在眼裡,所以很多事情,老夫確實用的著王鉷,這就是為什麼我將其調任中書門下,擔任戶房朝集使。”

“這麼說來,王鉷若是個明白人,本該主動依附阿爺才對,”李岫不解道:

“但看壽王的意思,好像王鉷是他的人一樣。”

“確切來說,誰有用,王鉷暫時就是誰的人,”李林甫笑道:

“此子心誌不小,隻看其越過其兄,將戶部司打理的井井有條,便可知是個有能力的人,眼下雖靠著楊慎矜,但楊慎矜其實也在防著他,這條路他已經走不通了。”

李岫皺眉道:“這個兒子就不解了,楊慎矜今年也有六十七了吧?已近致仕之年,與王鉷又是表兄弟,扶持外弟,對他隻有好處,何必提防呢?”

“記住了,最不希望你好的,往往都是自己人,”李林甫沉聲道:

“牢記此言。”

李岫深吸一口氣,道:

“兒子明白了,那麼這次,咱們就讓給王鉷?兒子在將作監,也會儘力配合其營造大庫。”

“伱倒是不想配合?”李林甫挑眉道:

“那是聖人敕令,你有幾個膽子不配合?記住了,凡事以聖意為先,即使我們為此蒙受損失,也一定要完成聖人的囑托,私下裡,不要與王鉷論交,保持距離,用人,是要讓人覺得跟著你有好處,而不是所謂的禮賢下士,小人畏威不畏德,對下,不以禮,對上,不言功。”

李岫沒聽明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李林甫心知,言傳身教不可操之過急,自己的這個四子,是個好苗子,就是壞心眼太少了些,不能以惡度人。

這次修建大庫,其實是個非常好的機會,李林甫本來以為李琩肯定會與他合作,但事實顯然不是。

不過他並未因此受挫,畢竟這位十八郎近些日子做的事情,總是出人預料。

看樣子,接連蒙受打擊,確實可以讓一個人快速成長。

他希望老夫看到他的價值,那麼老夫的價值,他自然也是看在眼中,李林甫心裡清楚,與李琩今後的合作,才剛剛開始。

......

隨著李琩的奏疏,被送入皇宮,王鉷擔任兩大內庫營作副監的事情,也獲準照批。

營作大監,自然就是李琩了,主要是掛個名,實際工程進展,基本跟他沒多大關係了。

但是這個掛名,是非常有必要的,沒有“孝”字開路,這項工程就無法啟動。

所以名義上,是壽王在給聖人修建內庫。

李隆基兩天沒有參加朝會了,國家大事都交給了中書門下,有禦史台幫他盯著。

主要原因,是王忠嗣太沒眼力勁了,一個勁的跟國家要錢,要的是真不多,但這錢,國家能給嗎?

名不正言不順啊,眼不見心不煩,李隆基這兩天乾脆不去朝會了。

卸任朔方節度副使的韋光乘,興許是收到了風聲,托病在家,不敢履曆新職,想著避避風頭,畢竟虧空是他落下的,準確點說,李林甫讓他落下的。

“這項撥款,終究還是要給的,臣以為,另立賬目,以其它方式撥下去,比較妥當,”

紫宸殿,戶部尚書王琚終究還是來了。

太子非常懇切的找他幫忙,能不能行,王琚終究還是要試一試的,他是李隆基的心腹重臣,自然了解聖人的性子,心知冒這個頭不合適,但是辜負太子一番心意,也會落個隱患。

權衡輕重,他還是打算靠著聖寵,這次幫太子爭一爭。

“趙國公糊塗!”高力士臉色不善道:

“汝掌管天下度支,豈能因項而巧立名目?豈不有負聖恩?”

王琚頓時嚇了一跳,立即醒悟到這次的冒失舉動,肯定是牽扯進了什麼事情當中,要不然高力士向來好說話,今日不會故意厲聲斥責,實際是在提醒他。

這十萬貫,絕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是誰求到你頭上了?”

李隆基雙手扶在龍椅的扶手上,身子靠在椅背,以一種俯視的角度,看著眼前的王琚。

他當年發動先天政變,誅殺太平公主,王琚那時候就是他的從龍之臣。

所以李隆基繼位之後,一度重用對方,追蔭封爵,準其知政事,以至於當年王琚被稱為內宰相。

但我們要知道,李隆基當年的從龍之臣,很多都被李隆基自己,親手處決了。

王琚戰戰兢兢道:

“太子所托,臣不敢推辭,冒犯聖人,臣之罪也。”

不要欺瞞聖人,那麼聖人就不會重懲,王琚深諳其理。

李隆基直起身子,向前探出道:

“卿為朕之老人,朕給你的多,還是太子給你的多?”

王琚頓時麵無血色.......

他醒悟過來了,太子大力扶持王忠嗣,是觸犯了聖人逆鱗,自己蹚進這趟渾水當中,恐難善了。

“請聖人治罪!”

李隆基麵無表情,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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