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幾口熱湯，常威的身子總算不哆嗦了，凍得有些發紅發紫的麵容也恢複了不少血色。趙銘則是坐在一旁靜靜聆聽著對方的述說。他們很顯然是遭遇了很多，這種時候最好是讓對方自顧自嘮叨著說，當個傾聽者。聽了足足一個小時，常威的話語起初還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前後顛倒，後來身子暖和，也從那種驚嚇的心境中緩過來這才好了很多，聽著也不那麼費力。趙銘從對方描述的訊息進行了總結。大致就是一個多月前，常威帶著一百名馮家莊老人北上，在陝省還好，沒出什麼意外。但當過了張家口開始逐步進入草原後，情況急轉直下。百人的隊伍是挺多的，足夠許多劫匪不敢輕易招惹。但他們想著自家趙爺姑爺在草原定然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在西安府時他們就采購了一大批陝省物資。各種米麵糧油，還有各種布料，以及夫人捎帶而來的東西，零零散散加起來，十個馬車才裝得下。這麼多馬車塞得滿滿當當，怕是好東西不少。自然是引起無數人覬覦。於是從進入草原開始，他們就遭遇不下二十波劫匪。其中一半，在他們掏出長槍後被嚇退了，剩下的一半都是硬茬子。走過了察中，老常身邊的人也就剩下四十人左右，關鍵還是貨物幾乎被劫了個七七八八。糧食那些不用說，全被劫走了。之後到了察中他們又受到了外蒙人的考驗。好在經過察中時，他們受到了當地一個大部族的款待，並且對方熱情的派遣了十名族人護送他們北上。“你是說商都部的人？”聽到這裡，趙銘忍不住狐疑道。“對！對方是這麼說的，他們的牧長還是個獨眼瞎子，不過性格看著爽利。”常威點點頭，但他很快意識到哪裡不對，忙問道，“趙爺，這人有問題?”“問題倒是沒問題，隻是他們此前與我有點小矛盾，看來這是想托你送個人情呢。你應該說了和我的關係吧？”趙銘笑著反問道。他倒是不排斥對方送出的這種人情，如果是其他比較直接的人情，他反而不會理睬。但馮家莊的人，還有老常對他的意義不同。“嗯，他們問我北上做什麼，我就說北上探親。但對方似乎是人情，又問我北邊都是草原，你個關中人探哪門子的親？不過我後麵沒說，對方應該是猜出來一些。我就說怎麼這人怪熱情的，感情是招惹過趙爺您！”常威感覺有些後悔，早知道寧可自己多吃點虧也不要承對方人情了。“嗬嗬！沒事，這人情我收下了！”趙銘無所謂的擺擺手。常威能得到商都部的幫助可以說是萬幸了。現在的草原，沒有熟悉大草原的本地人帶路，很容易就會在北上途中碰到外蒙人。到時候能不能見到老常也就難說了。“對了趙爺，我們離開商都部前還看到附近有軍隊駐紮，聽說好像是南邊駐軍趕過來的，好像在商都部察中一線駐紮防線。我估計再過不久您就安全了。”老常可是一直惦記著趙銘的安全，來之前他可是被夫人千叮嚀萬囑咐，過去後不要急著回來，務必保護姑爺安全。如果姑爺有什麼事需要幫助，在那邊忙完了再回來也不急。可誰知道，這剛到了察哈爾，他才知道多年不曾動彈的外蒙人，好巧不巧的竟然南下了。這可是讓老常心裡好一陣焦慮啊。好在之前詢問商都部關於察哈爾場長的情況，得到了一個滿意答複，不然老常估計這一路都得心驚膽戰的一路北上。“你說察中有軍隊駐防？”趙銘卻注意到這一情報。“對！好像是一個團，長官姓李，接到上級命令在察中一帶設立防線，至於會不會北上那就不清楚了。”常威搖搖頭。聽到這裡，趙銘多少猜到那位張主官的想法了。“還挺精明的！”嘟囔了一聲，趙銘沒在多想，招呼著眾人繼續吃喝。但這時阿福小跑著過來，低語了幾聲，聞言趙銘朝眾人點點頭便起身出席。“姑爺，送來的這批物資已經清點完了。”“說！”見已經到了相對僻靜處，趙銘這才詢問道。“姑爺，這糧食其實沒剩下多少，就隻有五十石不到，除此之外就是夫人給您說來的一些衣裳家書之類，還有金銀之物。這錢財倒是頗多，我算了一下，大黃魚有一百根，小黃魚也有三百根，夠咱們花很長一段時日了。”這麼多大黃魚將近四五萬大洋，這的確是一筆巨款。“家裡怎麼還能拿出這麼多大洋？”趙銘對此有些狐疑。“姑爺，這我就不清楚了，或許您可以看看夫人寫給您的信。”阿福從懷裡取出幾封尚未拆解的書信。見此趙銘也不再多問，接過書信擺擺手，自己獨自回屋坐在桌子上盤腿而坐細細觀看。拆開一封，是一些想念思苦的內容，言談間偶爾描述馮家莊內的一些日常瑣碎之事，以及馮芸芸對底下人辦事不力的吐槽。“看樣子等這邊平定下來，得將她接過來了。”隻是又想到現在馮芸芸有孕在身，也禁不起長途奔波，就是一陣煩悶。放下第一封書信，趙銘旋即拿起第二封，這一封書信講述的是目前馮家莊的經營狀態。一方麵是在處理糧食倒賣的行當，雖然老宋已經頒布法令，不得高於市價平均水準販賣糧食。但從川渝之地，兩廣之地收購的低價糧食，還是讓馮家莊狠狠賺了一筆。現在馮家莊在西安府已經有自己的米店，有之前退役的鎮嵩軍弟兄在馮家莊充當護衛，加之關中匪患已經大不如年初那會，安全方麵並無問題。此外，就是馮家莊開始經營棉絮紡織業，關中的棉花可是好東西，雖說正值災年，但以前關中多年囤積的棉花可不少。現在大家都想著拋棄資產就為了一口吃的，所以馮芸芸就將最初趙銘給的那一筆小黃魚加上馮家莊之前的積蓄資產用於大肆收購棉花。現在整個關中之地的棉花有將近五成都被馮家莊收購，餘下的都是其他外來大戶給收購了。為什麼沒有本地大戶一起收購？隻因本地大戶都在災荒之年搞得亂了方寸，錢財大多都忙著收購糧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