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津門,四方街,南樓老街附近的一個餛飩鋪子上。南樓老街屬於之前礦工住過的地兒,後來這兒成了許多底層人落腳地,說白了就是貧民窟。哪怕是在這兒的大街上依舊能聞到一股股當地的臭味,有餿臭味,有附近的人畜糞便。津門這種大城市,一些繁華地帶與這兒的區彆完全不是同一個地方,高層能享受到紙醉金迷般的生活,而底層過的可能還不如臭水溝裡的老鼠。一名身形魁梧,宛如一座小山般的壯漢端坐在餛飩攤前,麵前一碗餛飩升騰著熱氣,然而他卻無暇他顧,眼中隻有手裡的一份報紙。這份報紙是大公報,02年在津門創刊,25年停刊,次年再度複刊。改版之後也算是好事,因為改版前的大公報,在16年前還行,敢於直言,甚至敢在早期公開抨擊袁大頭。隻是在16年之後的期刊畫風驟變,在政治上更加傾向於安福係和東洋人,至此銷量大減,到了20年,每日隻印幾十份,饒是如此依舊無人問津,到了25年正式停刊。而改版之後的大公報開始傾向於南京政府那邊,這裡麵的門門道道懂得人自然是懂的。報紙就是這個時代最好抒發言論之地,輿論就是另一片戰場不得不重視。雖然大公報在有些地方依舊有失偏頗,但這份報紙能看到許多當下時政。隻是這玩意在四方樓這種地兒可不受歡迎,這裡就沒幾個能看懂這些字眼的文化人。然而這名體態健碩身形異常魁梧的大漢,卻看得眉頭緊鎖,像是真的能看明白裡麵內容似的。“山爺!我看您這經常看報,您真能看得懂這裡麵的玩意?”正擦拭著桌麵的攤主放下抹布,雙手撐在案台上笑嗬嗬看著麵前的漢子。漢子微微頷首。“嗯,看得懂。”說完他不再多說,繼續埋頭看著手裡的報紙。見此,攤主聳聳肩,眼前這漢子他倒是熟悉,四方樓的老街坊了。不過中間出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兩月前才剛剛回來。本以為這漢子又會去碼頭當腳行賺錢養家糊口,哪成想,這漢子竟是好運被南樓的八爺給賞識。現在雖然還是個臭腳行,但好歹是可以靠收例錢過活,不用乾太多活就能拿錢,可是讓攤主十分羨慕。但也就一轉眼的功夫罷了,混幫派可是刀頭舔血的行當,弄不好是要死人的。待那漢子囫圇吞棗般快速吃完餛飩匆匆離去,攤主這才看向自家的婆娘。“唉,老婆子,這大山到底是如何跟著八爺混到一塊的?”攤主有些好奇,而自家婆娘經常和街坊鄰居碎嘴,這情報工作是一絕,問她準沒錯。正幫忙收拾座椅餐具的老婆子橫了一眼自家男人,沒好氣道,“怎麼?彆告訴我你一大把年紀還想混幫派,小心我拿刀砍死你!”“謔!瞧你說的,我就算想,那人家也不能要我啊!”攤主老漢無奈道。“行了我知道你這德行!”老婆子搖搖頭,開始仔細回憶著道,“我記得好像是前些天八爺被南市的李爺手裡的乾將追著砍來著。八爺的情況咱們也清楚,平日對咱們這些老街坊也不算剝削的太嚴重。老八爺死後,他就一直想從李爺手裡要回他們家的地盤。一開始八爺就想和李爺比炸果子,八爺準備倒是充分,贏了。結果李爺手底下那瘸子張不認賬,兩邊就發生了火並,八爺硬是被追了好幾條街,後來是大山這孩子一個人把那些追兵給砍翻了。唉,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亂了。”聽著自家婆娘說的這些,攤主點點頭,對此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對李爺手底下的那個瘸子張輕啐了一口。要知道津門的江湖規矩和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地方幫派爭奪地盤看的是誰夠狠,津門也一樣,但津門是看誰對自己人狠。比如炸果子,就是兩邊分彆挑選十來號人進行抽簽,中間架起一口燒的滾燙的油鍋。兩邊大佬開始抽簽,抽到的小弟必須要義無反顧的跳進油鍋,比的是誰夠硬氣,不吭聲。如果自己這邊抽到其中一人,那人畏縮不前,不敢跳油鍋,那就是慫包,這一場就算是輸。地盤之爭算是結束,輸的一邊就得將地盤拱手讓出來。之所以叫炸果子,那是因為跳進油鍋裡的弟兄多半是死了。據說炸的裡焦外嫩,再一撈出來,用油布裹著就叫炸果子。在津門炸果子又是油條這種小吃,用這個詞代指,算是異曲同工之妙了。回到自家院子,大山再度攤開報紙,越看眉頭擰的越深。今日的報紙用了很大一個篇幅描述外蒙不顧約定貿然南下的事跡。文章大多都在向著南邊政府,表示校長已經在積極進行交涉,並且一定會讓外蒙人付出代價。偶爾有看報紙習慣的大山對此嗤笑不已。政客的話聽聽就得了,但除了這些,文章描述的境況就有些不容樂觀了。外蒙人以不足十日的功夫,已經將戰線推到了察中一帶。察中....“趙爺在察北吧?”大山濃鬱的眉頭擰得更深了,目光繼續往下看。果不其然,後麵報紙上又開始找補,嚴明,閻大帥麾下,張礪將軍已經委派一支獨立團在察中一線進行駐防。最後文章進行了總結,描述了張將軍以往的事跡,言明務必會將外蒙擋在察中一線,並且必要時進行反攻!“趙爺如何了?怎麼隻字未提?”反反複複又看了好幾遍,大山還是未曾看到報紙上提及趙爺分毫,心中的焦慮愈發嚴重。他現在恨不得立馬趕過去,可惜,如今已經加入津門青幫,沒個理由貿然北上,定是要受千刀萬剮之罰的。其次現在趕過去,隻怕黃花菜都涼了。津門到察北,哪怕有火車,期間隻怕也需要大半個月時間。他隻能等待此前委派幾名熟悉察哈爾情況弟兄能幫忙尋覓到趙銘的行蹤了。